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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们在说什么？”
那是齐芳语的声音。
齐夫人和秦歆齐齐转过头去。
齐芳语手上拿着一枝花，正站在旁边，懵然看着她们。
“芳语，我的芳语！”
齐夫人一见女儿回来，立刻红了眼眶，上前扑到齐芳语身边，细细检查着她身上有没有受伤之类。
齐芳语茫然地站在那里，问秦歆：“歆儿，我娘她怎么了？”
秦歆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方才虽是齐夫人说错了话，她却一点都不会把这份不悦转移到齐芳语身上。
秦歆笑了笑，道：“齐夫人只是太担心你了。你刚才离开了一个时辰没回来，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齐芳语俏脸一红，忙道，“娘，你们不必担心，我只是出去走了走而已。”
齐夫人问：“出去走了走，怎么没跟秦小姐一起？”
“我原本只是想去外头散一会儿步就回来，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了许多杏花和李花。”齐芳语红着脸，把那支花往齐夫人眼前一摆，“喏，娘你看，很漂亮的。”
齐夫人明白了女儿不见的原因，脸上顿时就有些挂不住了：“你就是为了看这些个花儿，才耽搁了回来的时间？”
“这……”齐芳语喏喏道，“是女儿错了。”
“你这丫头！”
齐夫人瞪着齐芳语，又是生气又是尴尬。
想起自己先前对秦家人发的脾气，齐夫人更是脸红，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从前，齐芳语一直是个温柔体贴的性子。看见齐夫人这般羞恼，肯定会开口问个原因。
但是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齐芳语居然一直保持着沉默，神游天外的样子。
秦歆冷眼看着齐芳语的表情，忽然觉得，在齐芳语面容的羞红底下，似乎掩盖着一点什么事情。
秦歆抿了抿唇，叫了一声：“芳语姐姐。”
齐芳语连忙“哎”了一声，转过头去问：“怎么了，歆儿？”
“没什么。”秦歆笑笑，“只是想问问，你这次一个人出去，有没有遇见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不同寻常的事情？没有啊。”齐芳语眼神闪烁了下，目光如常地笑道，“只是走得太久，有点累了而已。”
“你这个丫头。”齐夫人恼怒地摇头，“你的绣鞋是软底的，根本就不适合走山路……行了，今天的香油钱既然已经捐了，咱们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走吧！”
齐夫人一声令下，转头便带着齐芳语出了门。
齐家的下人们得了主母的命令，也赶紧去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齐芳语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茫然地问：“娘，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走？”
“你别问了！”齐夫人脸上挂不住，斥道，“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秦歆淡淡看着齐夫人，没有说话。
齐夫人看着秦歆，几次欲言又止，脸上火辣辣的。
要让她对一个小辈道歉，这实在是有些为难齐夫人了。
只是，齐夫人也清楚，这件事的确是她做错了。
临走时，齐夫人还是没忍住，诚恳地开了口：“秦大小姐，先前的事情，是我误会你了。希望你能不计前嫌。”
“齐富人多虑了。”秦歆淡淡地笑了笑，“您是长辈，我是小辈。古往今来，哪有小辈记仇长辈的理儿？”
就算是看在齐芳语的面子上，她也不会跟齐夫人一般见识。
“那就好。”齐夫人听见秦歆的话，顿时松了口气，“还有，令堂那边……也要相烦秦大小姐，帮我解释和道歉一番了。”
秦歆含笑道：“伯母放心就是。”
齐夫人点点头，搂着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齐芳语，迅速离开。
送走齐夫人一行，秦歆回到旁边的僧舍里。
秦老夫人和秦家的两位夫人，还坐在那里品茶。
外头的动静很大，是瞒不住这边的。
秦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水，淡淡问：“那位齐夫人呢，是不是已经走了？”
秦歆淡淡一笑：“祖母英明，她的确是走了。”
“嗯。”秦老夫人点点头，把茶盏放在一边，叹了口气，“老身早就看出来了，这个齐夫人出手帮助我们秦家，恐怕并非出于自愿。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什么，原来她不是真心来帮助我们家的？”秦大夫人闻言，不由意外。转念想想，她又有些恼怒，“想不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
“老大家的。”秦老夫人淡淡叫了一声，教训秦大夫人，“你不要这样想。你要知道，眼下，我们秦府已经恶了皇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是能对我们有个好态度的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不管这个朋友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十分情愿。只要他们肯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要对人家提出太高的要求，也不要觉得人家是圣人。知道吗？”
“这……”
秦大夫人脸色青红交加了一阵。
她心里清楚，秦老夫人说得很对。
然而，秦大夫人回忆了一下方才齐夫人那厌恶的模样，总觉得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秦老夫人冷眼旁观，看见秦大夫人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啊，性子还是这么的躁！”秦老夫人叹了口气，缓缓道，“行了。横竖咱们现在也是在佛寺里了，你就先在这里好好的待上几天，诵诵经、礼礼佛，好好磨一磨你身上的这股子浮躁气。”
秦大夫人不情愿地福身：“是，母亲。”
“嗯。”秦老夫人应了一声，冲秦歆招了招手，“歆儿，我累了。扶我回去歇息吧。”
“是，祖母。”
秦歆答应一声。
……
秦老夫人让秦歆和她一起回去休息，实际上，是怕秦歆因为方才齐夫人的事情，心里觉得恼火。
她旁敲侧击了秦歆半晌，看出秦歆没有真生气之后，也就松了口气。
秦歆不想总琢磨刚才齐夫人的事情，就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说起了秦家的亲戚们。
秦家和许多大家族一样，都有许多分支。其中镇国公一脉，是过得最好的。其他分支里，也有许多做官的人家，时常也会跟国公府走动走动。
也正因如此，秦老夫人说起这些事情来，也是如数家珍。
加上秦老夫人有意用其他人的经历教训秦歆，她今天说起这些事情，更是格外的详细。
从某家夫人管不住底下的妾室，闹得全家上下一团乱；到某位官员管不住自己的手，贪墨了不少银两，落得个满门充军的下场；再到某家小姐看上了隔壁的俏书生，情投意合之下，居然直接就跟他私奔了！
眼下秦歆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家闺秀，不被男人骗，是最紧要的事情。
秦老夫人有心让秦歆学得贞静些，故而说起第三件事的时候。说得格外详细。从书生怎么故意靠近小姐的时候，用了什么样的肮脏手段，再到书生向小姐的父母要嫁妆时，嘴脸有多么厚颜无耻。
甚至，就连书生买通了小姐身边的下人，跟小姐策划出一段浪漫的相遇，秦老夫人也剖析得透彻无比。
听说那个书生，是在一树桃花的漫天花雨之下，跟小姐初次相遇的时候，秦歆只觉得叹为观止。
秦歆想了想，问秦老夫人：“那个书生，就没考上个功名吗？”
“他？他若是能考上功名，又怎么会挖空心思地勾、引千金小姐呢。”秦老夫人不屑地冷笑，“此人心思不正，否则，也不至于考了许多年的试，还是个童生。”
童生，就是还没考上秀才的读书人。
秦歆赞同地点点头：“祖母说得是，我也这么觉得。但凡他能把什么桃花相会的心思用在考学上，也就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童生了。”
秦老夫人冷笑道：“所以啊，歆儿，你要格外小心外头的那些个男子。不过，咱们秦家也算是有规矩的人家。一般来说，不会让你跟外男单独见面太久。像这个旁支女儿一样做下丑事，那是铁定不会的。”
秦歆微微一笑，心想那也不尽然。至少她先前在西北打仗的时候，就……
等等。
秦歆脑子里蓦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转过头去，看了寺院外头的围墙一眼。
报恩寺外头，栽种着不少杏树和李树。此时正是李花浓艳的时节，只要有一阵清风吹来，就能吹得花瓣飘扬如雪，画面甚美。
这样美丽的画面，最能引起女子的遐思。
想想刚才齐芳语的模样，秦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那个书生和小姐，是在桃花底下相会的。
所以，齐芳语该不会是也和某个人，在杏花树下来了这么一出惊艳相见吧？
呃，应该不会吧？
秦歆摆摆头，努力将这个念头甩开。
话虽如此，秦歆还是决定，等回到镐京的时候，再单独找齐芳语问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老夫人又留秦歆说了半日的话，眼看着到了下午，才在罗汉榻上昏昏沉沉地睡下。
秦歆在旁边照顾了秦老夫人一阵，也回了自己暂住的僧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