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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从何小红一时口快说漏了抱错孩子的事情到现在, 已经是第三天了。
在这三天里, 那些跟苗家、何家、甄家并无太多关系的村民们, 完全是单纯的看热闹，甚至还有把这个事儿当成年度大戏的感觉, 唯一可惜的就是眼下是农忙时节，这要是在年关里闹出这事儿就更棒了。
可那是与此无关的人，换作局中人，事情褪去了热闹喧哗后, 只剩下了糟心。
像毓秀这种意志格外坚定，并且完全不在乎外人看法的人，活得反而比其他人开心。而与之成为对照组的甄珠，这两三天里, 却是差点儿没把自己给逼死。
说个最直观的事情，从出事到现在，她就没好好用过哪怕一顿饭。原本胖墩墩的身子，虽说眼下看着还是挺胖的，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她确实消瘦了一些。
吃不好睡不着，哪怕勉强入睡也是噩梦连连。
但是！！
甄珠咋也没想到，自己昨个儿晚上居然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在梦境之中，压根就没有抱错孩子这桩事儿, 她从小就生活在苗家, 也不叫甄珠, 而是叫要弟。
苗要弟是个可怜的娃儿, 作为家里第三个闺女, 简直就是压死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全家最不值钱的玩儿。爹不疼娘不爱都是轻的，打小就被蹉跎折磨，往死里折腾她作践她，好几次连小命都差点儿给交代了。
关键吧，这个梦特别真实，真实到几乎让人忍不住相信里头的一切都是真的。除了人生轨迹略有不同之外，里头的每个人都真实的要命，尤其是何小红。那可真的是活生生的何小红啊！就喜欢说好听的，嘴上哄着妈妈爱你，实际行动却是将亲闺女往死里逼。
在梦里的时候，甄珠就气得不行。何小红咋还有脸“珠珠、珠珠”的喊呢？那是亲妈对亲闺女吗？就算阶级敌人也不至于如此。
就连甄珠的忘年交、亲奶奶，在梦里也是够造孽的，丫的跟现在根本就是两个样儿！
……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甄珠从这可怕的梦境之中苏醒过来。
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后，她随手抹了一把脸，谁都没支会一声，就往派出所去了。
本来吧，甄珠只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家里人还有毓秀，她就算再怎么讨厌何小红，也没到那个份上。要不然，当真相曝光的那一刻，她就可以去派出所报案了。说白了，她自己也认为她是占便宜的那个，而一个占便宜的人有啥抉择的机会呢？等着宣判就可以了。
然而一梦之后，她再也不是以前的甄珠了。
以前的甄珠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钮钴禄·珠！
我！要！报！案！
太气愤了啊，甄珠一路跑去了派出所，她说自己是某乡某村某某人家的，随后就将故意抱错孩子这桩事儿详详细细的告诉了警察同志。
也因为她气愤了，满脸的怒火压根就遮掩不住，加上她连续两三天没吃好喝好睡好了，看着就是一脸的憔悴。警察同志一面登记着情况，一面很是同情的道：“可怜的孩子啊，她偷你回去，虐待你了？”
“不！我是那个被遗弃的！她偷了别人家的闺女，把我给丢了，不要我了！”
警察同志：……
尽管负责记录的警察很是懵圈，可到底还是选择出警。
只这般，甄珠亲自带领警察同志们往村里赶，她还是那种完全不怕报复的，拒绝了警察同志让她避开的好意，只径直把人领到了苗家，亲手指认了犯罪分子。
“就是这里！就是她！警察同志，你们干脆毙了她吧！”
在场的所有人，就这样看着甄珠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亲自将警察们领到了她的亲生父母家里。
来弟：……
她已经不单单是震惊可以形容的了，这会儿她是想起来了，原文里面也确实是甄珠去报的案。可问题在于，眼下的剧情难道不早撒欢了吗？曝光提前了好几年，还多出了一个她在里头帮着调解，怎么甄珠大佬还是选择了报案？
讲道理，当来弟还是个单纯的读者时，她觉得甄珠选择报案简直太解气了，就该这么干！没错，怎么能和稀泥呢？做错了事情就该得到应有的教训，犯了罪更是活该进监狱里接受劳动改造！
可等她真的处于是非漩涡里时，就明白为啥以前的人都不喜欢报案了。家庭内部的纠纷是家里人商量着来，亲戚之间的矛盾也会由德高望重的长辈来调解，要是村里人家闹出了什么大事来，作为村长当仁不让的要出面解决。
而一旦选择了报案，且不说做错事的那人会如何，报案的人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
“珠珠！！”
周萍急急的跑了过来，推开人群挤进了苗家院子后，一把拽住了甄珠的胳膊，不敢置信的看看她又看看院子里的警察同志们，震惊到连说话都忍不住打起了磕绊：“我让你在家里待着，你又干啥啊？！大清早的，就找不见人，我找了你半上午，你到底去干啥了？我、我……”
天可怜见的，当一早起来就发现甄珠不见了时，周萍差点儿没软倒在地。谁让自打事情曝光后，甄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要仅仅只是心情不好也就罢了，可她是连饭都不吃了，尤其可以想象的出来，这事儿对她的打击有多大。生怕她一时半会儿的想不开做了傻事儿，周萍第一时间冲出家门，满村子里的找闺女。
结果呢？！
那丫的去报案了！！‘
听人说甄珠领着警察上了苗家的门，再等亲眼看到派出所的人，周萍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就背过气去。
“我让你待在家里！！我让你那儿都别去！！我让你别掺合这个事儿！！”
作为本次案件的受害一方，周萍完全理解不了她闺女。
本来嘛，做错事的是何小红和何小梅两姐妹，苗家、何家是属于被牵连的，当然不算无辜，但也谈不上犯了多大的错。至于老甄家，那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而作为一出生就被两两交换的四个孩子，哪怕是作为占了便宜的一方，其实也是被归于受害者阵营的。
可现在，甄珠把她亲妈给告了……
“妈！我得给你讨个公道啊！妈！是她偷了你的孩子！”甄珠没说出她做梦的事情，想也知道，没发生的事情是不能作为犯罪证据的。所以，她只一口咬定，是为了正义而选择大义灭亲。
周萍一口血哽在嗓子眼里，噎得她胸口起起伏伏，好悬没被甄珠给气死。
就在这时，村长赶到了。
“警察同志，这是咱们村里的事情，您看……”
“如果这位女同志说的话都是真实的，那就不单单是村里的事情。偷走别人家的孩子，你知道你这是啥吗？那是人贩子，涉嫌拐卖儿童，是犯罪，要判刑的！”
村长能不知道？可他还是觉得何家姐妹的事情跟法律上的拐卖儿童是两码事，因为没人把孩子卖掉啊！也没人收过哪怕一分钱或者东西。
因此，村长只急急的解释着，想将此事尽可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觉得没收钱没收东西，就不算是拐卖儿童了？那以后，谁家没孩子就直接抢走别人的孩子，只要是自己养的，不卖就没事儿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不不不……我是说，她不是也把自己的孩子给了甄家吗？”
这回倒不是警察开口了，而是甄珠猛的一转头，眼神里充满了杀气：“咋的？回头谁家要是孩子太多了不想养了，是不是随便一丢就好了？遗弃孩子还不是犯罪了？村长！你还是一村之长呢！你还是受过教育的！敢情你以为现在还是旧社会？生了孩子不要就往山里一丢？溺死在马桶里？你这是封建思想！是糟粕！是毒瘤！”
村长啊，他一大把年纪了，差点儿没叫甄珠那一嗓门吼得软倒在地。
三伏酷暑天里，村长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颤颤巍巍的给自己擦汗：“警察同志？”
警察倒是没甄珠那么上纲上线的，主要是在乡下地头，自古以来都是不习惯报案的。再说了，这次的情况确实跟以往不同，要是真就是简单的抢走别人的孩子，反倒是好办多了。
“这个案子吧，回头还得上报。这样吧，先把人带回来。”警察冲着何小红指了指，问一旁的甄珠，“是她吧？”
“对！”甄珠恶狠狠的点了点头，“把她抓走！关起来！判刑！qiang毙！”
何小红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就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满头满脸都是汗水淋漓的，想也知道肯定不仅仅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而是被吓的。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被气的：“珠珠啊！妈妈都是为了你啊！”
“我呸！”远远的啐了何小红之后，甄珠猛的想到了什么，转身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用眼神拼命的搜索着，很快她就把手一指，“老何家！”
人群快速散到了一边，将躲在人群里的何母和何小梅露了出来。
何母早已被吓得老泪纵横，眼看警察同志纷纷朝着自己围了过来，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边哭边讨饶：“不要抓我闺女啊！她也不是有心的，这不都是为了孩子吗？珠珠……珠珠啊！那是你亲妈，是你亲二姨！”
甄珠扬着头，一脸的正义凛然：“做错了事情就得受到惩罚，不然要是轻飘飘的掀过去了，回头所有人都可以有样学样，那社会都成啥样子了？警察同志，您说对不对？”
警察同志：……我他妈还能说不对？
回想了一下之前甄珠在派出所里说的情况，几个派出所的同志很快就将何小红和何小梅拿下了。其实，也就是带回去问话，具体这案子要怎么办，还真就不是他们几个基层小民警能说了算的。
可村里人又不知道那么清楚的，就连村长也搞不太清楚这里头究竟是个什么章程。眼瞅着何家姐妹要被带走了，周遭的人都议论纷纷，却并非说何家姐妹的不是，而是有志一同的指责甄珠太过分了。
“村长都还没发话，她咋能去报案呢？”
“就是啊，咱们村里的事情，啥时候要闹到外头去了？就是以前，最多也是公社干部过来批评教育，咋还惊动上头了呢？”
“又不是出了人命案子，不就是两家的孩子抱错了吗？再说人也给你好好养大了，还培养成了大学生，有错也不至于给人抓起来判刑吧？”
“太过了，真的太过了！”
“甄家人呢？甄兴华婆娘说了不算，老甄家其他人呢？让哪个半大小子去帮忙喊一下人啊！狠狠的批评教育不成吗？让她们给甄家赔礼道歉呢！就是拉上全家老小一起磕头赔罪也成啊！”
也就是有人提到了甄家，其他人才愕然发现，咋除了甄珠和周萍外，并没有看到其他甄家人。
甄·来弟·伶俐：……
弱弱的躲到了苗家的灶屋里，透过半开的窗户往院坝里瞅着。真不是她怂啊，实在是甄珠大佬太吓人了，本来她以为剧情变了，这次总算可以圆满解决了。哪怕不说圆满吧，至少别闹得那么血腥了，结果呢？！
再看甄珠，来弟发现，大佬真不愧大佬，哪怕面对千夫所指，她仍然一脸的正义凛然，完全不怂。
“三天了！你们唧唧歪歪的都闹了三天了！还干不干活了？还过不过日子了？谁有那个闲工夫一直陪着这俩黑心烂肠的玩意儿闹腾下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找了派出所的同志过来不好吗？是非对错，让警察去判啊！该咋判就咋判，要是警察觉得我也有罪，我认罚！要是我没错，回头谁敢再搁我面前说三道四的，我跟他没完！！”
甄珠双手叉腰，满脸的肃穆。
她这副样子又让在场年岁大一些的人想起了李桂芳年轻时候。
别看抱错孩子事情发生后，李桂芳怂得可以，那是因为她自知理亏。可这事儿发生之前，李桂芳啊，她还真就没有怕个谁。
然而此时此刻，李桂芳的脸色却是极为难看，她一手搂着毓秀，一面却忍不住看向另一边的二孙女盼娣，近乎喃喃自语般的道：“盼娣你可千万要考出去，不然……”不然只怕就要跟当年的何小花似的，砸手里嫁不出去了。
就在警察将何家姐妹拿下之时，村民们翘首以盼的甄家人终于姗姗来迟。
有人冲着小道尽头挥手呐喊，让他们赶紧过来，出大事了。可等甄家人终于走近时，看清楚眼前情形的人们却集体失声。
“快来人啊！救命啊！”
“救救我儿子啊！快把他送到医院去啊！”
“我的儿啊！兴华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兴华你要挺住啊！！”
甄家老俩口相互搀扶着跟着甄振华身后，而甄振华此时却是背着一个人满头大汗的往前冲。再定睛一看，甄兴华面色惨白如纸，早已失去意识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