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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堂的堂规似乎很严格，因为此刻，庭院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在闲逛逗留。四下里静静的，只有间间房舍里透出点烛火。
苏言不知不觉来到一处碎石小道，繁花掩映，又添蛩语。
苏言来了兴致，随意折下一条柳枝挥赶着乱飞的小虫，向小道深处走去。月光伴着她走，在曲径通幽处随着她的目光照向一座凉亭。
凉亭里，傅玄倚在栏杆旁对月独饮。
苏言看着他，白日里众星捧月的人物此刻竟然格外落寞。她敛了敛衣裳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执起桌上一坛酒。
月光映得她眉眼分外生动：“春风醉？傅公子可不太厚道，好酒岂能一人独享？”
傅玄看她一眼，这一眼落在苏言眼里，是比孤雁无枝可栖还凄楚的悲凉。
“姑娘可曾丢过什么东西？”傅玄开口却是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一句。
“曾被人偷去了秉山高人为我提的扇面，不知被什么孽畜叼走了一株千年灵芝……”苏言略略回忆，补充道，“已经记不真切了，这些事，忘了便忘了罢。”
“忘了便忘了罢……”傅玄喃喃重复，“若是丢了至亲至爱之人呢？”
苏言握紧手里的酒坛，声音涩重：“没有若是，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傅玄心头蓦地一紧，入目是苏言如玉的脸，上面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坚毅与隐忍。是了，她的至亲至爱，早在四年前的那场混战中，死伤殆尽。
傅玄不禁想，她一个女子，当年是怎样被同门舍命护下，怎样饮恨离开血流成河的燕翎山，怎样只身一人背负了整个门派的前途，又是怎样避人眼目步步为营，成就了今日名满天下的“夙月姑娘”。
世人绝不会想到，傲骨如冰、众星捧月的燕翎阁大小姐会去做花魁。
苏言看进傅玄的眼睛，对上他探究的目光，轻声道：“言至于此，我倒有些欣羡令弟，有这样一个好兄长。”
傅玄摇摇头，笑里掺着苦涩，是春风醉甘尽后的余味：“或许与他而言，我算不得一个好兄长。”
苏言捧着酒坛，过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想我阿兄了。”
“燕翎阁大弟子，燕行？”
乍一听到兄长的名字，苏言有些滞神。
过了片刻，她点了点头：“这么些年，我从未对他人提及这个名字，也从未提及自己的名字，日子一久，好像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要不是你来寻我……”
她苦涩地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燕宁，如今这世上多了一个记得你名字的人，就算你忘记了，他也会替你记着。”
苏言心中满是动容，看着他好看的眼睛：“你这话说的真像我阿兄。”
她继续道：“前几年我还总梦见他，可是最近怎么也梦不到他了。我使了千计万计，可就是梦不到他。他是不是将我忘了……”
她声音里是极力压抑住的悲伤。
这种感觉傅玄也体会过千遍万遍。
他道：“你阿兄，一定是过得很好，不想让你惦念。”
“但愿如此。”苏言抬头看着月亮。
一弯月，一壶酒，一对人，两厢心事，静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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