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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热闹的人被医院的保安最后驱散了。
救死扶伤的地方,最不该有的动静就是喧闹。琴晓也被向女士送回去了,栗清圆这才知道,即便要药流掉一个孩子,相关术前检查也要一大堆。
所以说,有个孩子不容易,弄掉一个孩子也不容易,甚至那么不人道,乃至残忍。
最后,生下来还把孩子领大的女人更不容易。这里头,男人只充当着“伟岸”的嘴丈夫。
季成蹊的左臂缝了一针。
栗清圆要帮他交相关费用的时候,负责缝合的那位外科医生说季医生是见义勇为,这点费用,当然要院方来了。
话说完,栗清圆摸摸口袋,才意识到她手机都没拿。一分钱没有,付什么账。
伤口处理完毕,季成蹊甚至还同行口吻地夸了夸对方的手艺。
栗清圆全程局外人的自觉,待到他们寒暄完了,她替季成蹊拿包,声音平淡,表示今天谢过了,又问他是不是开车上岛的,不行的话,她给他招个代驾吧。
栗清圆说着,拎着他的东西,自顾自走在前头,一副要送他的样子。
落后的人,脱下来的一只衬衫袖子,还空荡荡地飘在那,上头赫然的血口子。他并不理会栗清圆,从清创台那边出来,径直在廊道上的塑胶椅子上坐下来。
他要穿好衬衫。
栗清圆见状,半回头,与他几步之遥。
季成蹊上学那会儿,他们校队与人家社会上的人士踢球,龃龉起来,动了手,一只胳膊生生骨裂了,夜里,他疼得一脑门的汗。季母来看他的时候,骂得天要塌下来,要死了,你将来做什么的,你一点没数啊。外科医生的手,你自己不当惜是不是!
季家把这个独苗当宝贝,连同他叔叔,两房恨不得共一个男孙。
栗清圆不敢想,如果今天,季成蹊的手出点什么事,他妈得跑过来骂她成什么样。
即便这样,她依旧站在那里,木木地,袖手旁观的。
椅子上的人,不无示弱地看了她一眼,终究出声,“圆圆,帮我一下。”
栗清圆无动于衷,最后进里,喊了护士来,请人家帮忙,帮季医生把衬衫袖子套起来。
季成蹊没等人家护士走过来,就轻而易举地穿好衬衫,甚至当着人家护士的面,微微薄责置身事外的人,“我之前就说过的,你去当明星,绝对零绯闻。”
一点炒作都受不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栗清圆由他抱怨,再问他走不走,“我去找人送你回去。”
季成蹊突然扬高了声,“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吗?”
不阔的廊道里,骤起一阵微信视频的来电音乐,是阿黛尔著名的那首:
Sometimesitlastsinlove,butsometimesithurtsinstead.
站着一边的人,始终油盐不进,“这里是医院,我
没权利赶你走。”
“相反,我说过的,谢谢你。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无论是不是见义勇为,有没有我妈,你还是要量力而为。毕竟,培养一个外科医生不容易。”
“圆圆,你说这话是纯纯想跟我割席彻底,还是,你终究有点舍不……”
“别误会。我就是字面意思,你们家培养你一个外科医生不容易,尤其你妈,我不想到头来,还被你妈迁怒什么。”
“我知道。我那天在柏榕酒店的话,狠狠伤到你了,对不对?”
栗清圆并不答。他不想走,她就干脆陪着他坐着。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手边悄然放下他的包。
季成蹊见这样不修边幅的栗清圆,毛毛躁躁,她十六岁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
那时的她,静而不卑。却永远是漂亮的,像她妈妈精心养护出来的洋娃娃。
好像有点木讷,可是不经意间,你没看到的角落里,她又那么优秀地独坐着,沉思着,发言着。也会和朋友玩得疯癫忘记归家。同样少年志气的季成蹊,觉得栗清圆出尘的骄傲,甚至有点瞧不上他。
她考上A大,季成蹊从他叔叔那里得知的消息,两个人在q上聊了一晚上。
季成蹊记不得恭喜了她几次,总归,她再三强调:你刚才说过了。
是么。可见,我是真的替你开心呀。
那头,许多没有回复。
直到第二天,她回消息给他,昨晚睡着了。
季成蹊为此失落了一整天。他后来无数次跟她提过,我每次鼓足勇气想跟你说点什么,你总有本事叫我回冰箱里待着。
而事实上,他们正式确定关系的那天,季成蹊送她回去,贸然地亲了她。栗清圆回头来喊他,告诉他,明明这些年,她一直在等这一句。明明她才是抱着手机等到电量为0的那一个。
季成蹊永远记得那天的栗清圆多么的莽撞但是勇敢。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她弄丢了。或者就是她永远这么骄傲,出尘,甚至游离。明明这一刻,她在他眼前,即便素面朝天,还是如珠如宝地发着光。
“圆圆,我们、”
“季成蹊,我说过,不要说什么更不要做什么,叫我彻底瞧不起你。”栗清圆斩钉截铁。
“为什么?”
“你说呢?”栗清圆针尖对麦芒的敏锐。她面上的情绪,当真冰霜一般。“你如果认为我会因为你替我妈挨了一刀,就有了和我回首的资本,那么,我现在就可以还给你,你可以在我身上,随便哪里也划一刀吧。”
“圆圆,你这样是为了你那个富二代吗?”
栗清圆突然不快地投来一眼,正因为她半天无动于衷的冷漠,提到某个人,她才有反应。这更叫季成蹊失控,甚至发作,他抱着自己的臂膀,忽地来了句,“我能问问你,你和我那样果断的提分手,是不是也有那位盛名的冯先生缘故?”
“谁告诉你的?”栗清圆不禁嘲讽起来,“你都知道人家姓甚名谁了,
为什么还这么一知半解呢,都这么揣测了,为什么不去和他打一架呢,毕竟我也有出轨的嫌疑了,不是吗?”
季成蹊忽地低下头去。他有时候真的很害怕这样越吵架越清醒的栗清圆,他这些年就是怕了她的清醒。他也承认,他这些愤懑不倾诉出来,他这辈子都不会舒坦的。“圆圆,这不像你,你不是能无缝开始的人,你不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手机号码最后也拉黑吗?就是怕这天,我怕对你最后留恋的那一点人品都给彼此不该再见面的碰面而耗光了。很不幸,你耗光了我最后一点留恋。我就无缝开始了,你满意了吧。”
“季成蹊,我再没你心中那么忠贞不移,也没有对不起你。你还不明白吗?我就不懂了,你是怎么好意思朝我说这些的,你是死了嘛,还是我丈夫,我和你分手,我还得为你守上几年的贞节牌坊了,好不好?”
对面的季成蹊眼见着圆圆认了真,甚至情绪高敏起来,他怕她生气,更恨自己口不择言,忽地站起身来,朝她几步而来,什么尊严、目光都不顾了,俯下身、单膝点地,垂首来端详她。四目相对里,一面道歉,一面恳求,“对不起,圆圆,是我该死。可是我始终不相信,也很气馁,我宁愿你是为了报复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和你认识十年,我不相信,你这么快就能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我不会忘了。我这辈子都会记得,我的初恋叫季成蹊,但是他跟你无关了。”
“圆圆、”
“别这么叫我了。”冷淡的人,静静站起身来,她想去跟护士借手机打个电话,要店里的员工帮她把手机送过来。无论如何,她陈情,感谢今天包括之前在医院她前男友袒护甚至以身相护她妈妈。可是,她除了言语或者买礼物的酬谢,她做不来别的偿还了。
就在栗清圆借过护士的手机,才要拨号码的时候,季成蹊伸手来按住她的手。他知道她对他死心了。那么,他轻蔑地问问,“你喜欢那个人什么呢?圆圆。你才跟他多久!!”
“你要听实话么?”
“……”
“实话就是你口中的富二代。”栗清圆这一刻,有着痛心疾首的报复快感,她觉得这样说,她痛快极了,用他们在意的、自卑的,狠狠地还击回去,“对,我嘴上清高,但是内心照样虚荣;我很享受他给我买东西眼睛都不眨的那种感觉。这是我在你这,永远体会不到的。还有、”说话人原本是要说,即便他时间比你矜贵,可是他依旧愿意挤出来陪我,就这一点,你就永远输了。
话没出口。
身后一阵皮鞋的踱步声,栗清圆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头看清来人。只见一道身影,风尘仆仆之态,径直过来,把他们这样按着手的暧昧行径,一把摘开了。顺势归还了人家护士的手机。
栗清圆看清冯镜衡的正脸,嘴巴张得鸡蛋大,她来不及说什么,人高马大的人就把季成蹊狠狠推开了。
搡得正是季成蹊受伤的那只胳膊。栗清圆才要喊住什么,声音略微嘶哑的人,按捺的声
音警告她,“你说一个字,我就动手一下。我可不是栗老师,也不是什么医生,我没道德的。”
季成蹊趔趄了下,再站定的时候,情敌会面,当真凭着本能便能辨别。他甚至心生轻蔑,所谓的实业家二代目,也不过如此潦草甚至不修边幅。
对面的冯镜衡却大度得很,他怪自己的助手,背调半天,都没给他看过照片呢。果真,他一面揽着女友,一面夸她的眼光好,“这辈子大概到八十岁,找男人的眼光都不会多差的。哦,我是说皮囊。她这个人的审美也只到肤浅地步。你指望她看明白里子,狗屁,她还没及格呢。”
季成蹊越过身,就要动手的样子。冯镜衡与他旗鼓相当的身高,然而体格到浸淫的胆量,都很糊弄人。他松开栗清圆,一把揪住季某人的领子,才不管周边人的眼光,也不顾栗清圆要气绝般地来拉他的手。两个人短兵相接的地步,冯某人警告他,“少耍花招。你打一架会影响前程,我可不会。信不信,你动了手,回去,你老头没准会骂你为什么这么冲动;而我老头只会问我,赢了没?”
“所以别和我比烂。我这个人比好比不过,比烂很豁得出去。”
栗清圆听他这样说,真得气到无以复加。她再三地来扒拉他的手,要冯镜衡松开。
某人充耳不闻。栗清圆干脆不管了,掉头就走,由他们两个劣根性去撕扯吧。
她走出一段距离了,这才听到冯镜衡松手的动静。他一边松手,一边掸掸身上。气定神闲,脸一抹,来谢谢季某人的拔刀相助。说他都听说了,他代表他岳母表示感谢,稍后他会安排车子送季医生出岛。
至于别的,就不要想了。“你拉个口子,就想着破镜重圆,未免有点太不要脸了。”说罢,更是口出狂言,要一直边上看热闹的那个护士借把手术刀来,“我现在就替我岳母还给你。”
护士直接吓跑了。
栗清圆听着,再走回来,因为她意识到冯镜衡听到、知道了不少。
季成蹊讥讽回头,“冯先生好大言不惭啊。你和圆圆才多久,就口口声声岳母起来。你好像并不知道她父母的家风。”
“我能不能喊岳母,都不影响你已经是前任的事实。题外话,她父母的家风我已经见识到了。”说话人,朝季成蹊踱步近了些,目光狡黠,压低些身子,来说些男人间下作的私房话,“你和她恋情期间,和别的女人开房的证据还躺在栗老师办公室的抽屉里呢。”
季成蹊即刻面露难色。
某人步步紧逼,“我没告诉她,你猜为什么?因为我知道,她压根不屑知道。有没有实质关系都不影响她的判断。她就是这么个人。而我不告诉她,也是想在她心目中表现大度些。你猜今天这么一出,她会更心疼谁一些呢?还是说,我现在告诉她,你和你高中同学旧情复燃,一发不可收拾,然后女方去酒店开房等着季医生去怜爱……”
话没说完,季成蹊狠狠地推搡了下冯镜衡。这一下,推得不轻的样子,冯镜衡径直往后头的椅子上一栽,栗清圆走过
来,疾言厉色地喝止了。“够了,你们还要闹得什么时候!”话这么说着,人还是朝椅子这边去了。
因为今天的冯镜衡实在“灰蒙蒙”的。肉眼可见地风尘仆仆,他衣服上不仅有灰尘,身上也不清爽,这和他平日那臭屁的穿花蝴蝶人设截然不同。虽然栗清圆自己也蓬头垢面,她还是嫌弃冯镜衡这一身的味道。她人才挨近了些,椅子上的人一把拽住她的手,短命鬼般地咳了几声。
栗清圆终究无声地任由他拉着,眼神示意他,走,有什么话回去说。
结果玩赖的人,赖在椅子上。不无发作的口吻,向她讨要说法,名分也好,体面也罢。“季医生呢?”
栗清圆心虚,并不抬头。跟冯镜衡要手机,说要招个代驾。“他手臂,为向女士受的伤。”言外之意,我不能看着不管。
冯镜衡了然,就在他响应女友的号召时,对面的季成蹊拾起他的包,径直要告辞,告辞前,独自朝圆圆说话的样子,“清圆,你记住,无论如何,我帮你父母,从来没有别的意图。仅仅因为他们是你父母,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栗清圆两头为难。一时并没有出声,却是靠坐在椅子上的人应战的,他嗯一声,“我替圆圆谢过了,改天,我会亲自拜会季医生并作答谢。顺便,去探望一下你们齐院与周主任。”
“另外,我替圆圆正名一下。我俩认识的时候男未娶女未嫁,各自单身无疑。她先和你提的分手,后掉进我的游泳池。你说气人不气人。反正气得不是我。”
季成蹊临走前被某人摆了一道。毕竟挽回无果的前女友与工作晋升比起来,谁都明白该识趣哪一头。
负伤的英雄走了,留下的枭雄也剩半条命。
栗清圆捏着冯镜衡手机,好半天,她还在建设里:他们在吵架,在冷战。他不和她说话,她没理由理他。
但是,他这样像颗雷丢下来,又实在太离谱了。
终究,是好奇心重的人先开了口,“你怎么回来了?”
冯镜衡头靠墙,闭目静静神,即便她主动张口,也依旧解不了她那句话的恨。“我回来看病的。”
栗清圆冷脸投他一眼。
冯镜衡霍然睁眼,盯着她,“不信?我要去找你爸看看心脏,”说着,臭狗屎的人点点他腕表,“问问栗老师我快36小时没睡,心脏刺挠刺挠的疼,会不会死?”
栗清圆伸手来拖他,想拖他起来,出去说。
山一般地人,纹丝不动。栗清圆这才低声些,算是求他,“回去,好不好?”
筋疲力尽的人,耿耿于怀那句,要她改口,“那我能回来吗?”
“……”
“我不回来,怎么能遇到这么精彩的求复合的场面呢?”有人狠狠挖苦。
栗清圆出声算作解释,“我妈陪店里员工来医院……”
“我知道。”坐在椅子上的人,腾地站起身,一只手来捏住栗清圆的脸,叫她闭嘴,不需要解释,也不想从她口里听别的男人,“栗清圆,
我折腾这一千六百多公里赶回来,没时间听你说无关紧要的人,我也知道,你不会回头的。()”
“那你赶回来干嘛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栗清圆仰头看他。等着他说某一句,或者,对不起。
是呀,他一路赶回来,这么多里程,尸体都要风干,灵魂都要出窍了,他回来干嘛的。
总归,不是回来跟她分手的。
一身脏与汗的人,狠狠拥住她。在她颈项处蹭了蹭,然后耍赖的口吻,“不让我回来是吧,我偏要回来!”
被闷得难出气的人,不禁笑了笑。
她才要挣脱,最后,耀武扬威的人不无失落地松开她,拉着她出卫生院。
冯镜衡才从阴影里走进太阳下,一个恍惚,眼前几乎黑了黑。他这才抓着栗清圆,不无示弱的口吻,“我真一天半没睡了。还饿。”
“栗清圆,这样吧,无论如何,你折腾我的话,也请等我熬过三十岁的生日。不然活不过三十,在现代科学社会,算不算一种新时代的夭折,嗯?”
栗清圆看他脸色当真有点纸白,就知道他没有嘴贫。要他把手机解开,问他付款密码,扶他到凉亭下坐。她跑到后面小卖部买了罐可乐还有根雪糕。
等她买完回来,路上冯镜衡的手机微信震了又震,她没打算看,也没心情。有一条信息栏上的署名很点眼,是重熙岛上的房产中介。
栗清圆并没有点开,那最新消息一条,显示的是:或许您岳父会喜欢。
她想起那晚在家里,爸爸和他聊了什么。冯镜衡许诺的,倘若爸爸想搬到岛上住,文墀路的房子也不要卖,他来想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绸缪着,给爸爸找一套房子。
栗清圆一路跑回凉亭,开了可乐给他,催着,“喝点,会好很多。”
冯镜衡又渴又饿,还真的什么都不顾了,一听可乐,没几口就灌完了。
栗清圆手上还有只雪糕,她问他还要不要吃。
冯镜衡觉得她在谋杀他,“又是水又是冰的,会不会拉肚子啊。”
“嗯,那你别吃了。”她说着来撕封袋,她想吃一口,不夸张,她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低血糖快犯了。
栗清圆才咬了一口,就被冯镜衡夺了去,“经期吃什么冷的啊。”
有人正烦躁呢,不知道是记错了日子,还是真的内分泌紊乱。总归没来,她想以毒攻毒吧。
冯镜衡吃了一口,嫌冰牙,自己吃不下也没肯她吃,站起来就扔到了垃圾桶。
“喂,好浪费。你再给我吃两口啊。我也饿着呢。”
“回去,吃饭。吃什么冰!”
“你有力气.狗叫啦?!”
某人不以为意,还真是舒坦点了,舒坦地他坐在这微风阴凉里,头一回生出了点她老爹的那种性情,别说,住在这岛上有什么不好呢。
“你怎么回来的?”栗清圆问他。
“飞机。”
“又是征用的你老头的?”
冯镜
()衡冷切一声,“别那么土好不好,都说了,私人飞机不是那么好飞的,航线都是要申请的。再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求老头半个字。”
“你怎么知道我在岛上的?”
“你车子没出岛。我回城的路上,你爸就打电话给我了,骂了我一通。”
“骂什么了?”
“骂我是不是不行,三十都不到,收什么养子。要我下次做个详细的体检报告给他,以及与养子的DNA鉴定。”
栗清圆不信,不信爸爸怎么被冯镜衡带的有些荒诞感了。“我爸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两个人从凉亭出来,栗清圆心神飘忽,有点自责,好像一时任性,真的害他又跑回来一次。
她正琢磨着,“你下午回头吗?”
走在前面的人不答,到他的车子旁,冯镜衡径直拉她到后备箱处,什么都没说,打开后备箱门,里头一截牛皮纸包裹的东西。
栗清圆眼睛看他,无声地问什么。
冯镜衡寂寂道:“信。你小舅的。”
身边人骇然地看他一眼,“你、”
“是,我从S城取回来的。”
“……”
“栗清圆,我说过会给你个交代。电话里一再保证,你就是不信我。”
“你没有一再保证,我跟你说话,你就转移话题。还跟我说,你家里请客……我那么难过,你还说那有的没的……”
“我不会要你去的。”
栗清圆顿在那里。
听清冯镜衡再道:“那只是我拖延你的战术。我妈现在生怕我跟家里翻了,即便你要去,她都不敢单独请你。就怕你受个委屈,跟我枕边风,我回去一发作,她心脏病要犯了。”
栗清圆听他描述的自己,蛮不讲理,只会告状那种。“我才不是你说的那种样子。”
“嗯,”他回应她,“可是,栗清圆你是个哭包。你哭得我现在脑仁都疼。”
有人拒不承认。她只是伸手来揭开那层牛皮纸,看清里头那些邮票早已斑驳的信,署名上的笔迹,她太熟悉了。
有种近乡情却怯的心痛感。
栗清圆甚至都没有忍心细看,终究把牛皮纸悉数阖上了。尘归尘土归土,她告诉冯镜衡,“这样就足够了。”
“我有点相信向女士的话了,也许,小舅这些根本不是情书,更不是寄给汪春申的。”
“嗯?”冯镜衡有点没想到,没想到她压根不是取回来看的,更不明白她的话。
“是寄给他从前的故人的,甚至是从前的自己。”
冯镜衡福至心灵地明白了她的话。
摆在面前的是,她并不打算看这些信。或者,这些信上,并不会曝露出些什么。
“圆圆、”
“你不肯我去,又自己飞过去,就是不想我跟盛稀一块?”栗清圆抢白了他的话。
冯镜衡一时不置可否。
栗清圆再跟他
解释,跟他学的,反正他要照顾盛稀好些年,到时候向女士再盘问起来,不清不楚地,倒不如上来就猛药,养子是最严肃原则上的关系。如果这样的关系,她父母都能接受了,以后对于盛稀的存在也不会多在意了。()
冯镜衡心上一烘,有人真的又一次替他公关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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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日头下,栗清圆都站得有点发晕。她再三催着他回店里。
冯镜衡有半边脑袋是木着的,木着由她安排他。也享受着她,她全无顾忌地把他往她生活漩涡里拽的那种沉溺感。
所以即便他看着她和前男友待一处,他也不着急,他甚至想看看这样冷静下的栗清圆是怎样的一个逻辑。
等到他来面对这样的逻辑的时候,他要怎样把她击破掉。
老宋驱车送他们到店里。
向项见圆圆和冯镜衡一块回来的,就知道她这招棋下对了。她把琴晓送回去,刚回头便看到了冯镜衡,二话没说,只告诉他,圆圆在医院呢,冯镜衡吓得有点懵,向项再说其中缘故。危言耸听冯镜衡,你俩就折腾吧,她到时候昏头和前头那一位和好,你别说我没知会你啊。
冯镜衡赶着叫老宋开车,也镇静答复向女士:她不会的。她这辈子没男人都不会回头的。这话就是我说的。
向项满意地笑一声,哼,还挺了解我女儿嘛。
店里员工都知道项姐未来姑爷是个鼎鼎有名的少爷。可是,今天与圆圆站一块的,这个男人虽说宽肩窄腰的,挺有腔调。但是,怎么有点不讲究啊。身上脏兮兮的。
没等向项说话,圆圆先解释了,嗯,他上岛的时候掉坑里了。
栗清圆要妈妈给冯镜衡和老宋张罗点吃的。再弄间房间给老宋歇会儿吧,“宋师傅下午还得送冯镜衡去机场。”
交代完,她便把冯镜衡往自己房里领。要他先洗漱一下,睡会儿。
她拿着手机便要往外走,冯镜衡是一句话都插不上,匆匆问了句,“你上哪啊?”
“我马上回来。”
栗清圆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个袋子,顺便给冯镜衡端来了厨房准备的吃食。
她见他洗过澡、刮过面,穿的还是原来那身。便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到外面水龙头下投洗一下。外面这个太阳,甩干,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晾干了。
冯镜衡饿过头了,对于那些鱼肉碳水不太感兴趣,端着碗冬瓜汤喝得津津有味。再看阳台边洗晒衣服的人,冯镜衡不喜欢贤惠二字,他觉得是温柔,且过了头。绳子上一件很明显的男士T恤。“买给我的?”
“嗯。”栗清圆的逻辑很客观,“你这个人脾气臭,我可不想别人当真误会你人也是臭的。”
某人囫囵笑一声。“偶像包袱还挺重。”他再问她买的这一身,多少钱啊。
“有的穿就不错了,你还挑什么。”
冯镜衡打赌,一身不超过两百块。要命的。
他再回到她房里,刚才已经细细参观过一遍了。当真是个小公主,父母两处的房
()间都看得出被娇惯着(),独立又自我的天地。
栗清圆回房间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看他饭菜都没怎么动,催他吃,吃完睡一会儿。
冯镜衡这一身并没有往她床上躺,只睡在她地上的凉席上。他看着她在边上吃一盘炒时蔬,目光再去天花板上,随后问她,“他们离婚后,你就住这里多?”
栗清圆点点头。
某人两只手臂作枕,良久,来了句,“谁说A城不大的。三十年才和一个人有交集,这还不够大?”
栗清圆催他起来吃点东西,哪怕喝一口绿豆粥。
凉席上的人朝她这边来了来,却不是为了吃的,而是揽住她的腰,脸埋在她腰间的衣衫里,“别动。我就想这样睡会儿,好么?”
午后,开着冷气的馨香房间里,有人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期间栗清圆好几次都在他耳边喊他,冯镜衡有点抱怨,“让我睡会儿,老喊我呢?”
听到身边人很认真地说:“我怕你死了。”
陷入睡眠里的人,不无嘲讽道:“我死了,你也不准和那姓季的复合。”
两个人相拥而眠的时候,冯镜衡最后一缕思绪问怀里人,“小舅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嗯。”
他再紧了紧臂弯,“你说的。”
“什么?”
唐受钺那里,冯镜衡想再争取点时间。无论如何,他绝不吃女人的红利。“你跟你妈提盛稀是我的养子,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愿意接受最糟糕的我?”
“你现在就很糟糕。”
“是。”
默契的沉默里,一方享受另一方身上的香甜与具体。冯镜衡好像再没有这一刻的务实与心安了。栗清圆也许被他的神经病传染了,即便今天浑浑噩噩,她依旧很沉浸他的突然降临,与那样不讲理的对峙。是的,她享受这样的偏爱与有恃无恐。
这天下午不到三点,冯镜衡连轴转中短暂的停歇。
他依旧要赶回他的战场去。渡口,他穿着一身最朴素的新装,却很熨帖,事实也证明,时尚的完成度靠脸。栗清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能这么稳准地买对他的尺码。
热风里,栗清圆戴着个鸭舌帽,依旧嫌晒。她催冯镜衡上车去吧,她回去了。
衣襟上染着皂荚香气的人,兀自一声颔首,等到栗清圆转身要去的时候,他拉住她的手,借着身高的优势,来稍微摘了摘她的鸭舌帽,引得她抬头来,很是认真地问她,“和我这些日子,真的只有我为你买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感觉么,清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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