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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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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高峰时段,高架桥上走走停停。
    司机手搭在车窗上,百无聊赖地朝外看,突然发出了“哇”的一声。
    黎羚抬起头,只见铅灰与深蓝的天幕之中,一道似真似幻的虹影,如同海市蜃楼中的天国之门。
    她一时恍惚,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见过彩虹。见到彩虹时应该做什么,许愿吗,可是她明年就要三十岁了,不是还拥有愿望的年纪。
    她往窗外瞥了一眼,周围的人都在拍照。
    她忍不住也拍了一张,下意识打开微博,才想起9787532754335已经不在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手机上方蹦出了金静尧的消息。
    金静尧:[图片]
    他发来的是摄影棚外,天空一角的彩虹。
    她心中同时生出喜悦和怅然若失,突然觉得这个人更可恶了。
    他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她,他的确还是9787532754335。
    他注销微博,不是为了消失,而是为了登堂入室,以另一种方式接近她。他向她敞开自己的生活,他们拥有同一片天空和同一道彩虹。
    名字变了,但他还是他,一直都是他。
    -
    到达摄影棚的时候,景已经搭好了,工作人员在调试机器。
    黎羚有些诧异地看到了空荡荡的屋子,白墙、强灯。一张桌子,两把对立的椅子,一个四四方方的铁制鸟笼。
    这竟然是审讯室。
    ——他们要补拍的,竟是这场戏。
    虽然黎羚一直都记得,自己在这部电影里一人分饰两角,但除了试镜的那一次之外,她一直都是阿玲。
    不知为何,她的大脑之中,恍惚地出现了“有始有终”这四个字。
    试镜是这场戏,结束也是这场戏。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杀青。
    金静尧一直没有出面,连试光都由另一名工作人员代劳,开机前不久,才姗姗来迟地推开门。
    像被链条拖拽的尸体,他低着头,动作缓慢地坐下。
    手搁上桌面。
    金属手铐压着桌子,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年轻男人微微抬起眼皮,自下而上地打量她。
    黎羚的心又重重地跳了一下。
    惨白的灯光之下,金静尧穿着一身囚服,头发非常短,面色苍白,看上去瘦得可怕,连脸颊都深深地凹陷下去,侧脸的阴影像两把森森的刻刀。
    必须承认,这一幕对于她而言,还是有着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一个这样虚弱的、死气沉沉的周竟。
    原来阿玲离开以后,他过得这么差。
    年轻男人低低地咳嗽了两声,脸色不见血色,白得很不自然,仿佛一脸病气。
    她其实想要对他说点什么,但他抬眸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直接开始。
    好像连话都不要和她说了。
    最初的几条都不是很顺利,黎羚知道是自己的问题。
    对面的犯人看起来病怏怏的,不需要她再审问,一阵风就能将他刮倒。
    她难以分辨究竟是自己,还是从未离开过的阿玲,在感到疼痛难忍,甚至连台词都念不出口。
    黎羚向他道歉:“对不起,导演,我状态不是很好。”
    金静尧轻声说:“没有关系。”
    黎羚听他咳得厉害,问他有没有事,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他说不用。
    她忍不住又问:“那周竟呢。”
    金静尧低着头:“他怎么了。”
    黎羚看着他,低声道:“其实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杀人。”
    这个问题一直盘踞在她心里。
    她没有拿到过完整的剧本,在她的视角里,这个故事的前半段和后半段很割裂,而她杀青太早,也没有看到后面发生的事。
    金静尧微微抬眸,用一种没有感情、空洞的眼神打量着她。
    “我还以为你不在乎。”他淡淡地说。
    “阿玲走了。他找不到她,就把所有人都杀了。”
    他的语气过于平静,反而震慑住了她,像一颗钉子将她按在原地。
    黎羚抿了抿唇,按耐住心口怪异的感觉,还是说:“我不明白。”
    金静尧冷淡地扯了一下嘴角:“你是不是觉得,就算没有阿玲,他也可以继续在剧团里做大明星。”
    黎羚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还想说,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生活就是如此。”他的语气几乎有些嘲讽。
    黎羚:“……”
    她有点怪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她想说的话都被他说出来了。
    金静尧说:“他不是别人。”
    年轻男人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还是冷静地,眼中却闪过一丝怪异的光芒:“他心里一直有一块巨大的残缺,不知道该怎么填满。”
    “没有阿玲,就只能杀人。”
    他的目光里有某种灼热的、几乎令人刺痛的东西。
    黎羚微微睁大眼睛。
    金静尧身体后仰,嘴角抬了抬,又变得很有礼貌:“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咳咳。”他转过脸,轻轻地咳嗽,苍白的脸颊都泛起不太自然的微红。
    他之所以会生病,很有可能是昨晚淋了雨。
    黎羚虽然觉得对方有点怪,出于心虚还是站起身,帮他倒了一杯温水。
    他说“谢谢”,用戴着手铐的手,比较随意地将杯子捧起来。
    杯子晃了晃,从手中掉落。
    黎羚:“……想要我帮忙可以直说。”
    她又倒了一杯水,比较有耐心地喂到他唇边。
    金静尧盯着她看。
    黎羚不太自然地说:“能不能不要一直看我。”
    他垂下眼睛,睫毛在眼下投落一圈阴影:“谢谢。”
    他的嘴唇看起来很干燥,像一尾苍白的、涸泽的鱼,碰到了水,才稍微有一些活气。
    黎羚看着他喉结滚动,很矜持地吞咽,疯子又变得沉默而乖巧。她竟产生一种豢养野兽的错觉。
    过了一会儿,金静尧将水杯放下,又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他声音很轻地说:“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阿玲为什么要走呢。”
    黎羚:“你在问我,还是问阿玲。”
    金静尧说:“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
    他不理她,固执地问:“她不要他了吗。”
    “没有。”黎羚装作没什么表情地避开他的视线,“她没有不要他。”
    他沉默很久,才说:“她是不是生气了。因为他骗了她。”
    他的呼吸也轻了,几乎很小心翼翼。
    “他要做什么,她才能不要走呢。”
    他一直很有耐心,但这一刻,还是近乎狼狈地露出马脚。
    扮演者的灵魂被剥离了角色的骨架,谎言和真相交织在一起。空气在颤抖、濒临落雨,令她的心也被压得沉甸甸的。
    黎羚站起身,将空杯子丢进垃圾桶里,听到“咚”的一声,令人内心空落落的声音。
    “导演,我们再来一条吧。”她背对着他,“我准备好了。”
    金静尧静静地说:“好。”
    她再一次转过身,看到一双死人的眼睛。
    他这样死气沉沉,像疯子,周身散发出可怖的瘴气。
    她对他笑了笑:“导演,你也准备好了。”
    -
    重新开机之后,拍摄果然变得异常顺利。
    与试镜时相比,这场戏的台词有了相当大的改动。
    女警官和周竟之间的矛盾激烈了许多。
    她不再是一个语气平平的问询者,她会冷笑、会抬高音调、时不时站起来拍桌子,走来走去,甚至于拿枪来恐吓她的犯人。
    她不厌其烦地确认周竟的罪名,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用冰冷的、嘲讽的语气,控诉他的所作所为。
    她甚至还会问他,明明就是杨元元的一条狗,怎么学会了咬主人。
    “你真可悲。”她说,“你像活在地下室里的寄生虫,一点尊严都没有。”
    “你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
    黎羚感到自己的灵魂在这场戏里被一分为二。
    她不明白金静尧怎么能写出这么狠的台词。
    一半的她很愤怒,觉得警官的恶意令人不适。她只是个局外人,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
    另一半的她,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说出这些尖锐的台词。
    她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坏人。她就应该做一个坏人。
    如果她可以变得更坏、更恶毒,周竟是不是就会讨厌她,不再迷恋她。
    或许还是不会。
    她无从判断。
    年轻男
    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她面前(),脸上没有表情。顶光直贯而下?()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身上落下的阴影,仿佛一个无可撼动的秘密。
    而在他背后,那巨大的黑影蛰伏在墙面,时隐时现,则是随时出笼的怪物。
    他一直看她。
    他的眼角眉梢,流露出更为冰冷、粘稠的情绪。
    这场戏演到高-潮,警官终于忍无可忍,掐着他的头发,将他按到桌上,拿台灯照他的眼睛。
    他竟然还是没有生气,甚至微微地笑出来。
    “警官,你的手好软。”他说。
    剧本里没有这句台词。
    黎羚怔了怔,眼中滑过一丝真切的羞怒,掏出配枪来,抵住他的太阳穴,用力压下去。
    他还是不害怕,反而声音嘶哑地问她:“你敢对我开枪吗。”
    就在这时,灯暗了下去。
    审讯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寂静之中,双方的呼吸声都变得危险和急促。
    黎羚刚说出一声“别动”,就听到“啪”的一声——手铐掉在了地上。
    被压在身下的年轻犯人,蛰伏已久,终于等来了时机。
    他的动作迅猛而有力,扳住她的肩膀,卸掉了她手中的枪,再将她整个人往后扯——
    他们扭打在一起,像互相纠缠的死藤,很快就失去平衡,双双摔倒在地上。
    眩晕,失序,视线天旋地转。
    落地以前,黎羚以为自己会很痛。
    可是她毫无发伤,金静尧的手帮她护住了后脑勺。
    她有些恍惚地想,这是穿帮了,周竟怎么可能会对警官这么温柔。
    这个想法一晃而过,她又被他强硬地拉回了现实。
    他将她覆在身下,腿卡在她膝盖之间,压着她的手高举过头顶。一个过于贴-紧的姿势,让她变成十字架上的羔羊,无处可逃。
    她还是在挣扎,但是他太重、太烫,像一把烧红的烙铁,链条缠住她的四肢,逼迫她臣服。
    他的肌肉绷得很紧,灼热的呼吸落在她颈侧。面孔隐没在阴影里,唯有一双鬼气森森的眼睛,磷火一般注视着她。
    她终于失去力气。
    他伸出手,缓慢地抚摸着她的眉心和眼角。
    “你长得很像一个人。”他低声说。
    “像我爱的人。”
    黎羚僵了僵,突然感到一阵虚弱的眩晕。
    在读剧本的时候,她其实想象过,金静尧会用怎样的语气,来念出这句话。
    危险的,病态的,狂热的,深情的。
    唯独没有想过,他会是绝望的。
    他像在念着悼亡诗,声音缓慢、沉重而潮湿,将她拖进湿漉漉的泥地、拖进坟场,拖进一场热带的雨。
    她听到雨声,听到链条在地面拖动,听到湿热、颤抖的呼吸。
    她的肩膀被打湿了。
    黎羚愣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是眼泪。
    金静尧在
    ()哭。
    ……她的导演在哭。
    黎羚怔怔地抬起头,看到年轻男人眼角隐隐地泛起泪痕,在黑暗之中,像一条闪闪发光的河流。
    他哭得很安静,没有声音。
    他是这样骄傲的人,不应该在镜头前落泪,更不应该在爱的人面前失去自制。
    但是黑暗暴露了一切的脆弱、不安和恐惧。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挽留她。
    他抱着她,像绝望之人在河水里沉浮。吞下眼泪,痛苦喘息,呜咽声碎裂在喉咙里。
    “可不可以把她还给我。”他的声音绞成一团,沙哑而笨拙,在她耳边说。
    “不要离开我。”
    “还给我。”
    明明是禁锢着她的姿势,说出的话却更甚于哀求。
    黎羚的心也变成一团沙子,被打散再重新聚拢。
    她想要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却被误解为挣扎。
    汗水和眼泪一同滑过他的脸,他的呼吸又变得躁动不安。
    他更加用力地压制住她,蛮横地压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扣,像钉子钉下去。力度之大,仿佛要洞穿她的灵魂。
    他的眼泪好重,好痛,如同子弹击中她的胸膛。黎羚几乎难以呼吸。
    有一瞬间,他们的脸贴得很紧,鼻尖相抵。
    她尝到他苦涩的眼泪,他用一种干涸殆尽的目光,凝视着她的嘴唇。
    她以为他会吻她。
    但他很狼狈地扭过脸,只是将呼吸埋进她的颈窝。
    混乱之中,黎羚的手在地板上摸索,碰到了冰冷的枪-支。
    这场戏的结尾,是女警官趁周竟不备,一枪击中他的眉心。
    她闭上眼,再睁开,慢慢地将枪握紧,手臂碰到了年轻男人的后背。
    他的肌肉还是紧绷的,却在被她触碰到之后,一点点地放松下去。
    她用手指抬起他的下颌,他的表情已经变得温顺而平静。
    他已经一塌糊涂,却还是很英俊,从未有过的英俊。
    他的脸湿透了,泪水像破茧而出的一线日光,从阴影里生长出来。
    黎羚怔了怔,突然明白这场戏的意义:周竟一直都知道,他愿意让警官杀死自己。这是他为自己设定的结局。
    她觉得金静尧真是像个笨蛋。
    他一遍遍地告诉她,周竟是疯子,他有多坏、多危险。
    但重新回到片场,他唯一敢对她做的事情,只是主动把枪送到她手上。
    她没见过这么笨的人。除了拍电影什么都不会。不会说话,也不会挽留。
    在黑暗中,黎羚沉默地用手指抚摸着金静尧湿润的眼角。
    她丢开了枪。
    大概有几秒钟,金静尧完全是愣住的。
    她捧住了他的脸,用嘴唇碰他的眼皮,再一点点地往上,像在亲吻一座冰冷的雕像。
    她主动吻他。他的心怦怦跳着,因为美梦突然成真,而更怀疑是一场梦。
    他低下头,撬开她的嘴唇,用力咬下去。他觉得太幸福,幸福的尽头就只剩下恐慌,不真实的、患得患失的恐慌。
    他毫无章法地、没有任何技巧地吻她。或许比起接吻,更像是在互相地撕咬。莽撞,凶狠,像啮齿动物一样标-记,扯下彼此的皮肉。
    在黑暗里,他们共同看到巨大的神像跌落悬崖,被汹涌的海浪吞噬。
    黎羚抚摸他的脸,不期然地又沾了一手的潮痕。他还是在哭。细密的泪,像春-梦的雨。
    她想要吻他的眼角,却又被他用力地扯住,含住,吮-咬,拖进一个湿热的囚笼。
    有时候,爱的举动与施行酷刑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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