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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霍奶奶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很慈祥。
“容容，晚上有没空来奶奶家吃饭？”
从容按下了车窗，外面凛烈的风一下扑面而来，从容睁着眼睛，顶着风，努力让自己眼里的泪水被风吹干。
她不想让霍奶奶听出自己声音的异样。
“霍奶奶，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点事情。”
她确实有事，妈妈的后事要开始着手操办了。
电话那头的霍奶奶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霍奶奶，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您好好休息，我先挂了……”从容说着，正要挂断电话，可是霍奶奶的说话声蓦然传来。
“容容，是霆琛和你说了什么吗？”霍奶奶单刀直入，“你放心，只要奶奶还活着一天，霍家大少夫人的位子就是你的。”
从容抿住了唇。
霍霆琛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但是和他牵扯不清的那个女人竟然是从安，养父的亲生女儿。
这段关系如果继续下去，太复杂了。
“霍奶奶，霍总没和我多说什么，是我家里出了点事情，必须要处理。”窗外的风吹干了眼泪，眼睛又酸又疼又涩。
电话那头，霍奶奶也没有再坚持，只嘱咐从容照顾好自己。
易璐薇把从容送到了白事一条街，不放心，亲自陪着她去挑丧葬一条龙服务。
摸着手下花花绿绿的寿衣，从容的眼眶又一次湿了。
她记得妈妈以前最喜欢打扮，可是养父离开以后，她就没了兴致，从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鲜花一样的女人就这么日复一日地凋零。
“阿姨去天上会好好过的，还不用受脑瘤折磨了，”易璐薇笨手笨脚地安慰她。
“嗯，”从容点头，至少天上没有养父继续糟她的心。
挑好了寿衣款式，从容和老板谈妥了一条龙的价格，正要出店，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眼底青黑，也不知道几天没有睡觉了。
从容瞥了他一眼，错身而过。
来这条街上的人，总归气色都不会太好。
“老板，你这里一条龙有包括收尸么？”
隐隐地，从容听到那个中年男人问道，她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老板摆手。
“收尸是医院和警察的事情，我这里只负责出殡……”
从容默默地回身，由着易璐薇挽着她的手。
她想到了，以后就她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天死了，说不定也没人收尸。
“璐薇，如果我们开一个专门收尸的公司，你说生意会不会很好？”
“啊？”易璐薇满脸惊诧，“没事吧从容？”
从容红着眼睛笑了笑，整个人的状态很奇特，每走一步路都觉得自己踩在棉花上，脑子里却是一场的清醒又亢奋，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乱麻一样缠绕在脑子里。
“没事，我开玩笑的。”
从容说道，刚刚进去的那个中年人，应该也是被生活所迫，活不下去了才会这样问吧。
从容叹了一口气，她现在自己都不在状态，管不到别人。
晚上，从容根据白事店铺老板的要求，把家里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沈芳君的黑白照片是她在确诊脑瘤之后就去拍的。
从容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看着沈芳君的照片，妈妈还是那么温柔地看着她笑，唠叨她赶紧结婚的话还在耳畔。
这人，说没了就没了。
从容蹲下身，抱着自己，将头埋进膝盖，无声地哭泣。
白天有易璐薇陪着，还算好过，晚上，一个人在空寂的灵堂，看着妈妈的照片，难过和孤独铺天盖地地涌来，要把她吞没。
从容自己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隐隐感觉到手机在震动，一把捞起来也顾不得电话对面的人是谁，就点了接通。
“喂……”
从容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沙哑和哭腔，夜晚让她放下了防备。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一窒，而后，传来时星川焦急的询问：“从容姐姐，你怎么了？现在在哪儿？”
竟然是他。
从容拿下电话，看到了屏幕上备注的时星川三个字，抬手擦了擦眼泪。
“没事，就是我母亲过世了。”
从容话里带着浓厚的鼻音，显然是哭得狠了。
“节哀，那你现在在哪儿？”
时星川追问道。
“在家，”从容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时星川才放下心，“从容姐姐，你守灵别累着自己，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我立刻赶回去……”
“不用，”他的好意，从容心领了，“你刚刚才回学校没多久呢，等你放暑假了再回来，姐姐请你吃饭。”
电话那头，时星川顿了一下，又说了一些学校里有意思的事情，听到从容轻笑一声，心情好转了，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从容看着熄灭的屏幕，将手机盖在了地上，刚刚脸上挤出来的笑容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心里的难过，不想影响别人。
第二天，家里的灵堂来了几个老邻居，一个大叔给沈芳君上了香之后出去，没过一会儿又转了回来。
“从容，外面来了一个老太太，拉着我问楼下的讣告是不是你家的……”
说着，门口进来了一道身影。
从容抬起酸涩的眼睛，看着外面的光刺得眼睛生疼。
“霍奶奶……”
从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沙哑和哽咽，不知为什么，她看到了霍奶奶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一直压在心底的情绪像沸腾的水，控制不住地翻涌着。
“容容，傻孩子！”
霍奶奶走进来之后就松开了黄嫂的胳膊，上前，重重拍了从容一下，嘴唇颤抖着，“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说，就一个人扛着啊！”
从容挨了老人家一下，不疼，但是心里酸疼得很。
下一秒，霍奶奶温热的手就按着她冰凉的脸，把她捂进了自己怀里，“想哭就哭，你妈妈后面的事情奶奶帮你操持！”
从容紧紧地咬着唇，她的唇剧烈地颤抖，努力地压抑，却在霍奶奶的话语中，情绪奔涌而出，哭得撕心裂肺。
“奶奶，我没有妈妈了……”
从容抱着身边的老人，任自己的眼泪浸透了霍奶奶的衣服。
她虽然只是霍霆琛雇佣的假女朋友，可是霍奶奶却是真心待她，希望她能够成为自己的晚辈。
“哭，尽情地哭。”
霍奶奶把从容失控的情绪照单全收，给一旁的黄嫂做了一个手势，黄嫂轻轻点头，十分麻利地接替了从容的事情给来吊唁的邻居们递香。
霍奶奶等从容哭得差不多了，才把人带到了一旁，握着她的手。
从容抬眼，眼睛哭得通红。
“霍奶奶……”
霍奶奶制止了她想要说的话，“你是要告诉我霆琛根本不喜欢你是吗？或者要告诉我，你是他出钱雇来忽悠我老婆子的假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