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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4 章 醉吟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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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四合,雒阳城中,承平里内,犹有钟鼓歌吹,随风处处飘散。
    缓歌曼舞,娇颜半遮,肴核美酒,觥筹交错。
    今日宴席,荀柔请了三方人士,太学、尚书台、并州兵将,一方面是为支持废除宫刑之事,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拉进几方关系。
    董卓大闹朝议,太学书生和百姓议论、支持,最后天子同意下令废除,数日之间接连发生,令人难以招架,若说宗亲还有公卿,还看不出其中有他荀柔推动,未免太看不起人家智商。
    宗室反应很快,以荀柔身体不佳为由,迅速给天子刘辩又塞了几个先生,只是再想要罢免他太傅之职时,遭到了来自天子本人以及尚书台的拒绝。
    诏令不能通过天子同意,又不能在尚书台通过,自然也就不能执行。
    只是天子身边,也添了其他声音,宗亲长老少府刘弘、持重老臣太尉袁隗、饱学大儒侍中蔡邕、圣人之后侍中孔融,一夕之间,各方势力突然发现,这小皇帝还能起到一点作用。
    荀柔虽有太傅之衔,在这些长者面前,却也得执礼恭敬,当对方不讲理,只讲礼的时候,也只能忍耐。
    他倒不担心这些人,担心的是他们背后的推手,刘宏不必说,但袁隗、蔡邕、孔融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他却看不清楚。
    猜测实在太多,每个人心里都有利益、打算、权衡。
    不过,好在他还有基本盘。
    太学,现任祭酒郑玄是个大仙,心思通透、只想学问,当初袁绍、何进都想拉拢他、利用他,但郑大儒一直滑不溜手——名气借给你,学生凭自愿,要想让他直接涉政,帮忙站台,那不用想。这点,正好让荀柔遂愿,作为一个学校,太学过去的政治气氛太过浓厚,是应该回归学校本职了。
    尚书台,无论桓灵之时,还是何进主政,当公卿大臣们将目光聚焦政治斗争,唯有尚书台在兢兢业业埋头实务。他靠得当初堂兄荀彧与他私下品评,将如今背景身份或者能力不够可靠的换掉,选上人才,用的笨办法,凭回忆,启用当初文若和公达结交、称赞过的年轻吏员。
    再来,就是必须寻求朝中政治依靠的并州军...作为边地来客,并州兵将骄傲又卑微,勇悍又游离,他们许多拥有异族血统,少读圣贤书,饱受异族侵扰,对汉朝归属感并不像中原人士那样强烈,丁原并不是并州人,也不是让并州人身心悦服的长官,历史上才最后落得那样下场。
    荀柔吸取教训,清楚知道,这群悍马不是只凭言辞就能笼络得住。
    主位高坐的年轻太傅,笑脸亲切,一杯接着一杯,对敬酒来者不拒,在灯火辉映之中,眸中含露,双颊染霞,如珠玉璀璨,动人心神。
    心中却想着每个人说的话,他们都想什么,都要什么,个人有个人利益,个人有个人期求。名声、财物、权利、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都有可以为之反叛的理由。
    “太傅府中佳酿实在甘醇!”
    他正想着,吕布就又一次端着爵走来。
    魁伟的身量,完全将他笼罩在影子当中。
    荀柔仰头,看清来人,扬起笑容,端酒樽与之对饮,覆杯翻转,以示干净。
    原来着就算是佳酿了,他怎么从没觉得喝酒,是这么没意思。
    “痛快!”吕布大笑,三杯为祝,饮毕又道,“听闻含光箭术精妙,我们比一比,以助酒兴如何?”
    荀柔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并州众将,面上展开一笑,答应爽快,“既然比试,岂可无奖,府中近日得天子所赐十匹蜀锦,便看奉先赢不赢得归家与令夫人了。”
    并州兵将本就善于骑射,玩起来也各种花样不少。
    荀柔即使勉力,也远不能及,最后不止输了十匹蜀锦,还输去三匹良马,两大箱金钱和五瓮美酒,输得高顺都连连拉扯由喊着还要玩的吕布。
    “不碍,”荀柔向他一笑,垂下有些痉挛的手臂,“近来并州士卒上下多受委屈,我心知之。”
    不说别的,都是边地人外来户,凉州人拿着两倍粮饷、招摇过市,在并州兵士面前耀武扬威,又十分不守规矩,就这一点,恐怕并州上下许多人都心有不平。
    高顺一惊。
    “凉州人气横,吕侯与诸位将军,心念大局,为朝廷忍让,些许财物就算稍加补偿。”
    “军侯并非——”高顺连忙解释。
    “我知道,”荀柔点头,“奉先心中有气,但并非是冲我来,不过醉一醉,发一场也好,至于财物,高将军亦不必多想,并州上下,忠心朝廷,我虽然不能代天子行赏,但对诸君之忠义十分佩服,些微礼物,聊表寸心而已。”
    他去握上吕布的手,这只手拥有他无可企及的力量,“并州久制匈奴,常遭丧乱,为□□守门户,非一时一世之功也,乃千秋之功也,如今君等又赴雒阳,护天子而保社稷,非热血忠肠,忠义无双之士岂能为此?旧年雒阳公卿不念并州之功,而吾念之——愿与君等共富贵,不知可否?”
    “太傅!”满脸通红的吕布,顿时眼含热泪,饱含深情的喷了荀柔一脸酒气,“布愿为君附翼,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过,这些东西,可不算送与奉先一人,”荀柔笑意盈盈,“高将军在此,也听的分明,可别让奉先一人独吞了,魏续等将军不在,我也有一份心意奉送。”
    “多谢太傅慷慨。”高顺终于拱手,他不曾饮酒,是整个并州将领中,最为清醒的一个,对荀柔这番话也听得最清楚。
    时候不早,宴席在不久之后散去,剩下杯盘狼藉,满室残羹冷炙。
    侍从们悄然无声的收拾残局,荀柔犹自,独坐在席中。
    手还在抖,脸很烫,眼睑也很烫,思维却很清醒,只是累...很累啊...还不能睡...睡不着。
    空荡荡的厅堂,让他莫名的委屈。
    家里、家里的宴会,不是这样...散席过后的样子,他都没见过...他从没见过散席以后...每次他都很早就醉着睡着了...反正有人会管...现在没有了...
    荀柔嘴唇忍不住瘪了瘪,望着尚在收拾的仆从,眨眨眼睛,又把水都眨干。
    他没想哭。
    嗯。
    他没醉。
    嗯。
    “叮——”
    收拾的仆从们抬起头。
    一向礼仪端庄的年轻太傅,衣襟歪斜,露出脖颈,满脸红晕,摇头晃脑,抓着一根玉著,重重敲响案前的金爵——
    “主公?”仆从小声靠近,忍不住觑向那白得几乎泛光的皮肤。
    谁...谁叫主公...好奇怪...
    “叮叮——”
    荀柔不管他,晃了晃脑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文若、公达、父亲...兄弟...半月、一月,音讯全无...就算他不写信归家,他们、他们也不能写信来吗?
    “主公、主公,你手流血了!”仆从突然惊呼。
    好吵。
    “叮、叮、叮、叮。”荀柔闭起眼睛,玉箸敲得金爵脆响,“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是了。
    文若生气了,公达也生气了...都生气...他如今酒量好,他们不知...他生病,他们也不知...他委屈,也不知...他...他也要生气...生气!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三月...他们...他们气这么久,三月...嗯...三月不见,如....九九八十一...八十一...”玉箸随手放下,金爵拂开,桌案贴在脸颊,沁凉得舒服,荀柔将脸向案上贴贴,“阿兄都气这么久了...”
    “太傅,高将军求见!”
    “高...高...谁?”清眉蹙紧,他艰难的挣扎着撑起来,眼睛酸涩得都睁不开。
    仆从抬头望了一眼,眼睑半阖的荀太傅,有些犹豫,“是...高顺将军。”
    “高顺...高顺——”这个名字就像密码,让他头脑猛然一清,迷茫朦胧一扫而空,方才宴席最后,他就察觉高顺欲言又止,本来是想坐着等一等,但好像还是醉过去了。
    “快请进——等等,”低头看了眼身上衣衫,嗅了嗅。
    他刚才是拿整罐酒泡澡了?
    “请他别室先坐,我去更衣,稍后就至。”荀柔扶桌起身,踉跄一步,被身旁仆从扶住。
    重换衣裳、重整发髻,在往口里塞一枚丁香,往袖中放一枚香球。
    高顺见到的荀含光,又是那个佩玉锵锵,温仪端庄的荀太傅了。
    “太傅。”
    “候君久矣。”广袖轻展,香风袭人,荀柔轻提衣裾,对案坐下,“高将军方才席中,为何踟蹰?”
    高顺没想到自己不过些微犹豫,已被对方看在眼中,心下一凛,郑重的在心底过了一遍,这才开口。
    他还转来,确是为一个重要消息。
    他与张辽略有私交,昨日得到张文远的书信,说已募齐兵马将归雒阳已在途中。
    “文远尚不知大将军已故,如今回京,却不知他要归谁麾下。”
    荀柔神色一蹙。
    “高将军,请先快马派人加鞭送信与张文远,务必在董卓与丁原之前,向张将军说明京中形势,不要被人蒙蔽。”
    雒阳城中一日一变,他也说不清,张辽回京时,又是什么样子,所能做的只是如此。
    “多谢将军告知。”荀柔郑重长揖一礼。
    但不管怎样,这个消息的确十分重要。
    “不敢。”
    仁德而怀下,宽度而果决。
    高顺终于低下了头。
    送走高顺,时已过半夜,荀柔却完全没有睡意。
    张辽被丁原荐给何进,是何进的属下,如果按官别,只比吕布低半级,并不统属,如今何进已死,丁原是其旧主,董卓却挂着并州牧。
    新兵是新兵,但也是五千人。
    况且张辽回来,张杨还会远吗?还有亲附袁家的王匡、还有鲍信,也不知何时会至,他只能同董卓——
    “太傅!”有仆从慌乱冲进来,“向家、向家方才起火,左进有人惊醒查看,只见其家满门俱灭,却未见行凶之人。”
    荀柔重重闭上眼睛,手指握紧。
    指间一疼,伤口又裂开渗血。
    向不是大姓,城中只有被董卓执了腐刑,又在太医署自尽的向郎中其家。
    “...知道了。”
    过了良久,荀柔才睁开眼睛,“...你叫醒梁肃,让他立即带一队人,先协助灭火,再帮忙收敛,明日一道城外下葬。”
    无论是董卓,还是有人栽赃,荀柔已无心思考,他只清楚,此事只好息事宁人,否则连废除宫刑之议,都会再有反复。
    董卓是否知道他会如此,才这样大胆,又或者,这真是谁在挑事、试探?
    但无论如何,死去的人都无法找回公道。
    哪怕早早预料这样一天,这一刻,他真切的感到无助与孤独。
    “文若...公达...阿兄...你们都不在此...真是...太好了。”
    荀柔伏下身,闭上眼睛,将脸颊贴在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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