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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一路上没说任何话,两个大兵一直把祖安道带到了队伍跟前。
那个孟团长正坐在一块玉石上揉脚,这时候祖安道才看清他的脸,他竟然不到三十岁,应该很多天没刮胡子了,很长,很乱,但长得挺英俊的。他旁边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很胖,他的肩章有点不一样。
三班长低声说:“不知道咋弄哩,冒出来一个老道……”
胖子凶巴巴地说:“搜搜他。”
三班长就搜了祖安道的身,除了一些法术的道具,并没有其他物品。
胖子看了看孟团长,等待指示,孟团长一边揉脚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祖安道,并不说话。
祖安道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
过了半天,孟团长终于冒出了一句:“你挺吓人啊。”
祖安道说:“贫道悟本,祖黎塬人氏。”
孟团长没有接话,又说:“不管你叫个啥,你挺吓人啊。”接着,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胖子:“赵排长,你去摸摸他。”
原来他就是赵排长。
赵排长似乎没听懂:“搜过了啊。”
孟团长说:“摸摸他有没有温度。”
赵排长这才恍然大悟。一个矮个大兵抢先走过来,用手碰了碰祖安道的手,回头说:“有。”
接着,这个大兵凑近了祖安道的脸,突然说:“是你啊!”
祖安道打量了一下这个大兵,他正是那天在封土堆上逮住自己的人。
孟团长停止了揉脚:“噢?”
矮个大兵走到他旁边说:“孟团长,十几天前,就是这个老道鬼鬼祟祟爬进了我们的警戒线,被我和朱向上抓了个正着,后来我们就换岗了,把他交给了麻二,第二天他和麻二都不见了。”
看来,那天阻止这个矮个杀祖安道的大兵叫朱向上。
祖安道转头看了看四周的大兵,没认出哪个是他。
赵排长对孟团长说:“那天不是闯进来一个女子吗,她说她男人在这个陵墓里念经,她来给他送馍馍,我们不让她进,她就撒泼,后来被孔德子给崩了。看来,她说的就是这个老道。”
祖安道的脑袋“轰隆”一声,差点瘫倒。
孟团长不再揉脚了,他对祖安道说:“你很了不起。”停了停又说:“本团长带着四十号人,折腾了将近一个月才进来,而你一个人就做到了,你真的很了不起。”
祖安道没有表态,他一直在想,孔德子是哪个。
孟团长接着说:“你在这疙瘩待多久了?”
祖安道回话了:“十天。”
孟团长说:“你是咋进来的?”
祖安道说:“我家有本秘籍,我知道墓道在哪儿。”
孟团长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秘籍?”
祖安道说:“其实我家祖上就是这里的守陵户。”
孟团长打量了一下祖安道:“秘籍在你身上?”
祖安道摇了摇头:“我记在脑子里了。”
孟团长惊愕了一会儿,使劲点了点头:“伟大。”
接着他掏出了烟袋,从一个小布袋挖了烟丝装上,又掏出洋火,把烟袋点着,抽了一口,烟很淡,他使劲吧嗒了几口,烟这才变浓了。他看着烟袋说:“我们有矛盾。”
祖安道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没接话。
孟团长说:“你是看家护院的,我们是打家劫舍的,我们有矛盾。”
祖安道说:“老总,你误解了。”
孟团长抬起头来:“你说。”
祖安道说:“你们可以拿走东西,我还愿意给你们当引导。”
那个赵排长说话了:“我们都进来了,还用你当引导?笑话!”
祖安道说:“这里机关重重,没有我,你们都会死。”
孟团长说:“那你说说,你为啥愿意帮我们呢?”
祖安道变得从容多了:“如果你们拿不到东西,可能会把这座陵墓炸平。就算让你们尽情拿,也不过九牛一毛,就像给一个人放点血,从经络学来说,偶尔放点血还可以疏通经脉,祛淤生新,给病症一个出口。人体的道理和这个世界的道理是一样的。”
那个赵排长还想说什么,被孟团长制止了,他说:“大师,绝对是大师!”
祖安道摇摇头:“担当不起。”
孟团长说:“来,你告诉我吧,你想要啥?”
祖安道说:“你们拿了你们想要的就离开,不要毁坏这座陵墓。另外,留我一条命。”
孟团长眨巴了几下眼睛,说:“可是我的人杀了你婆姨。”
祖安道说:“我一个出家人,哪里有婆姨。”
孟团长突然说:“我信你了。”接着他站了起来:“你说你叫个啥了?”
祖安道说:“贫道悟本。”
孟团长说:“悟本大师,我首先问你,秦始皇的棺材在哪疙瘩呢?我们不要他,只要他的东西。”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奉命行事。”
祖安道说:“地宫总共九层,棺椁在第六层。”
地宫有九层!孟团长显然被这个说法给震住了,他说:“那入口在哪儿呢?”
祖安道说:“我带你们去。”
孟团长想了想,说:“很好,大师你请。”
祖安道就朝前走了。
他知道,这些人根本不信任他。但他也知道,接下来这些人一定会信任他,因为他说的是真话。
一队人慢慢朝前移动,一路上,除了枪械偶尔发出的碰撞声,没人说话。地势越来越平坦了,黄土之上出现了一条很直的石头路,上面雕刻着精致的图案,前面就是那个长方形的竖穴墓坑了,每个角都燃着长明灯,倒很像古墓挖掘现场。坑前站着两个兵马俑,它们的腰间挂着长剑,手持双弧形的皮盾。
走上石头路之后,孟团长那个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变大了:“哒,哒,哒,哒,哒,哒……”
祖安道带着一群大兵走近墓坑的时候,他的脚步慢下来。
秘籍上说,墓坑前有一块石板,上面刻着一个很小的阴文——火,上面有一横,那是不显眼的阳文,不让火燃烧的意思,只要踩到它,所有的长明灯都会熄灭。
果然,祖安道找到了这块石板,他说:“不要踩这块石板。”
孟团长一脸求知欲:“啥意思?”
祖安道说:“一踩它所有的灯都会熄灭。”
那个赵排长露出不信任的表情。
孟团长却蹲下来,仔细地看了半天,他也许从这个图案上品味出了什么,他很相信,他对后面的大兵说:“谁都不要踩这块石板啊!”
大家绕过石板机关,继续朝前,来到了墓坑前。这个墓坑长十丈,宽五丈,深两丈,整个墓坑呈阶梯式,四周有九层夯土台阶,最深处的椁室显得有些狭窄,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副石棺,椁室四周是框形结构,采用黄心的柏木一层层平铺,叠垒,没有一个榫卯,而且,所有柏木和墙壁都是垂直的,只见端头,这就是传说中帝王才可以享用的“黄肠题凑”葬法了。
椁室四壁挂着金玉镂衣,石棺两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文官的头冠和武官的头盔,石棺上方端端正正地摆放着秦始皇的旒冕……
至此你肯定困惑了。
你知道,于斯那群人在这一带看到了宫殿,那是仿造的“阿房宫”,而祖安道他们看到的却是一个墓坑。
难道,随着时间推移地宫在不停地改变?
别问我。
还有更无法理解的,很多年之后,由于人们一直打不开神秘的秦陵地宫,也无法知道里面到底什么样,于是凭借想象建造了一座模拟的“地宫”供游人参观,那个展览馆竟然跟祖安道他们看到的地宫很接近。
孟团长一瘸一拐地凑上来:“大师,秦始皇就躺在这口棺材里?”
祖安道说:“不,这里只是个入口。”
孟团长很钦佩地点了点头。
祖安道说:“你们想进去,需要了解两个机关。”
孟团长马上说:“请指教我。”
祖安道知道对方在检测他的诚意,他朝下指了指,说:“这个棺材是磁石的,你们必须卸下所有带金属的东西,不然你们进不去,你们的枪要是被它吸去了,就等于被缴械了,取不下来的。”
孟团长打量了一下那副石棺,并没有表态,他肯定不信。
祖安道不再强调。
孟团长从一个大兵的腰间拿来一把匕首,走到墓坑前,一扬手就扔了下去,本来那把匕首是垂直掉落的,它突然改变了方向,一转眼就贴在了石棺上,“啪”一声,把孟团长吓了一跳。
其实,祖安道也只是在秘籍上看过相关描述,当匕首被吸走之后,他也愣了一下。
多年之后,于斯和黄哈哈来到此处,看到的却是一把匕首贴在“阿房宫”的石门上……解释不了的事情我们统统挂起来。
孟团长探头看了看,呆了半天才说话:“放下刀枪。”
赵排长立即对着后面的大兵命令道:“放下刀枪!”
一个圆头圆脑的大兵问了句:“那没法弄哩……”
祖安道看了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人就是孔德子。
赵排长说:“带上麻袋就行了啊!”
果然,那些大兵纷纷把刀、枪、手榴弹都放在了地上。
祖安道说:“还有一个机关,只要触发了,你们就会变成瞎子。你们跟在我身后。”
说完,他带头爬了下去。
那些大兵陆续爬下来。人太多了,椁室太狭窄了,祖安道说:“你们让一让,我要开棺了。”
孟团长赶紧说:“让开!”
接着,祖安道凑近石棺观察起来,孟团长站在他旁边,静静地等候。有人碰到了金玉镂衣,“叮叮当当”响起来。
一个很瘦的大兵忍不住,好奇地拿起一顶头盔看了看,小声问旁边的大兵:“这值钱吗?”
旁边的大兵说:“戴着压脑袋,值啥钱!”
很瘦的大兵就把那顶头盔放下了(就这智商也来盗墓)……
那个赵排长绕到了棺材前面,他拿起那顶旒冕看了看,嘀咕了一句:“这个得拿着。”然后他对身后一个大兵说:“装上!”
那个大兵立刻走过去,接过了那顶旒冕,小心地装进了麻袋里。此人长得又瘦又小,应该是这个队伍里最弱的,军帽戴在脑袋上旷旷荡荡的,那双手比女人还小。
祖安道说:“你们不是来找财宝的吗?拿人家帽子干啥?”
赵排长的态度很蛮横,他看都不看祖安道,说:“这个必须要!”
祖安道看了看孟团长,虽然他没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却是一种谈判——如果不听他的,他很可能就撂挑子不干了。
孟团长发话了:“动啥不要动人家的帽子。放下!”
赵排长瞪了瞪眼睛,不敢违抗了。那个小手的大兵赶紧又把旒冕拿出来,颤巍巍地放回了原处。
祖安道继续观察石棺。长明灯在地面上,椁室里黑糊糊的,只能隐约看到石棺上的花纹。
孟团长小心地问:“咋打开?”
祖安道说:“莫急,我得想想。”
孟团长很殷勤地划着了一根洋火,洋火似乎缺氧,马上就灭了,他问了句:“这下面是不是有毒啊?”
祖安道说:“这里不给人看。”
那个赵排长霸道惯了,他大声喝问:“为啥!”
祖安道说:“我家秘籍上说——长寝万事毕,灯灭魂灵安。我就知道这么多。”
那个赵排长对身后喊了声:“孔德子,照明弹!”
祖安道骤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