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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倒映至马路边,车子在道路中缓慢行驶,晚风从车窗掠过,扬起钟栖月乌黑的长发。
刚从黄奶奶家出来,她正在回段家的路上。
临近家门,身后一辆车不断冲她按喇叭,钟栖月将车子靠边,后面那辆车子追上来,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俊朗斯文的面容。
“怎么这么晚才回?”
钟栖月说:“晚上有点事,在工作室忙就忘记时间了。
段砚川颔首,“快进去吧。”
兄妹俩一前一后回家,下了车,段砚川主动过来帮她拿包。
钟栖月还愣了须臾,笑笑:“砚川哥,你今天怎么这么体贴?”
段砚川懒散地勾唇:“我什么时候不体贴了?早上才被咱妈搞了一顿,说我欺负你呢。”
“喔,原来是做给妈妈看的。”
“没良心,是看你有气无力的。”段砚川瞟她一眼,关心说:“工作这么辛苦?脸色难看成这样,好像被榨干了似的。”
钟栖月随意摸了摸脸,“有吗?你想多了吧。”
“你说没有就没有。”段砚川好笑似的说,“不过,越跟我这妹妹相处,越发现我妹很会撒谎。”
钟栖月没劲跟他斗嘴,勉强笑了笑,便自己进屋了。
段砚川跟在身后,忽地想起车上的东西没拿,又返了回去。
取了东西,锁好车,他绕过青石板路正要回屋,眼角余光不经意捕捉到别墅外的景象。
段砚川驻足,站在原地视角看了片刻,看不清外面是什么,只捕捉到一个车头。
是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
想了想,他还是没出去一探究竟。
回了屋,这个时间家里已经吃过了晚饭,段知还在一楼客厅看电影,但钟栖月已经不在一楼。
段砚川换了拖鞋,进来问:“月月呢?”
段知时说:“去睡觉了。”
段砚川哦了声,也要上楼,被段知晴喊住。
“你老实告诉妈,你妹妹跟你妹夫是不是感情出现危机了。”
段砚川无奈一笑,“妈,我老实告诉你,我那妹夫,我都没亲眼见过。”
段知晴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你当初不就是把月月从纪家带出来的吗?怎么会没见过他。”
段砚川索性坐下,现在家里人都知道纪冽危的存在了,他也没必要隐瞒,便把自己三年前所了解的一切都告诉了母亲。
“那时候月月在纪家的处境很尴尬,她很想离开纪家,我让她跟纪先生说清楚离开的原因,她跟我说不敢,因为纪先生不会放她离开的。”
段知晴蹙眉,“凭什么他不放月月就不能走了,月月又不是他的人。”
段砚川扯了扯唇角,“那时候他们还真的已经……………”
“总之,妈,其实月月和纪先生之间的感情比我们这些家人和月月相认的还要久,纪先生不愿意放手,我倒是可以理解的。
“你理解个什么理解,”段知无条件站自己女儿,“谁都不可以强迫我女儿!”
“他们现在结婚,可不是强迫的,月月不是跟你说了吗?”
段知晴没反驳,认真道:“你再跟我讲讲他们之间的事。”
洗漱过后,钟栖月正要熄灯休息时,段知时便在门外询问:“月月,睡了吗?妈妈方便进来吗?”
钟栖月起身去开门,门口的段知晴换了身睡衣,笑意温暖。
“妈妈今晚能跟你一起睡觉吗?”
“可以啊。”她笑着,挽段知晴上床。
床头灯熄灭,卧室?漆黑安静。
钟栖月依偎着母亲,一晚上酸涩的心情才总算有点得到了缓解。
可她现在闭上眼,脑子里仍是不断想起纪冽危。
黑暗中,响起段知晴温柔的声音:“睡不着?”
“......“
她又问:“今晚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
钟栖月轻声说:“去见了一位故人。”
“什么故人,让你回来了还这么难过。”
“嗯,一位年迈慈爱的老奶奶,也是曾经照顾我冽危哥长大的奶奶。”
段知晴毫不意外与纪冽危有关,翻过身摸了一把女儿白皙的小脸蛋,“所以你晚上又偷偷哭了?”
钟栖月错愕。
段知晴笑她,“回来时眼睛还是肿的,想瞒着妈妈,很难。”
钟栖月认命地点头:“妈,我今天知道了很多我从前都不知道的事,我这才真正明白,我是真的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一点都不了解......”
语气说到最后,是悲伤低沉的。
段知晴轻轻拍她的背,问她:“你现在这么伤心,是在伤心什么?”
钟栖月迷茫地说:“我说不清楚,就是心里疼得直泛苦水,密密麻麻地难受,又好像有无数的锋利刀片割过一样疼。”
“前天我们争执了一晚上,因为那场争执让我很痛苦,昨天晚上我做梦梦见他的小时候,我还是很痛苦,今晚了解到他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好像更痛苦了。”
钟栖月很想唾弃自己,为什么她明明知道纪冽危有多么爱她,可今天得知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一切,她反而觉得心里犹如巨石所压,压得她喘不过气。
内心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折磨。
她能感觉到自己内心很痛苦,也能体会到纪冽危的痛苦。
可她又忍不住在想,若是他们继续这样纠缠下去,互相折磨,彼此之间只剩下痛苦的话,该怎么办。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纪冽危的这份爱了。
她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才能毫无芥蒂地回到过去的甜蜜。
他现在不信任她。
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再信任了。
这样勉强在一起下去,最终恐怕只有互相折磨,相看两厌的结局。
只要想到他们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钟栖月的喉咙里便会忍不住涌上苦涩。
她很无奈,很无助,很迷茫。
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怎么能说纪冽危凉薄,其实她骨子里比他还要冷漠得多。
她分明知道纪冽危多么爱自己。
可是一想到他们再这样继续下去,又只会是没完没了的痛苦,她只觉得难受。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起被她一步步逼疯的纪冽危,她心里就疼得近乎绝望。
钟栖月抱着段知晴哭了出来,声音嘶哑:“我觉得内心很痛苦很受折磨,但我又不想远离这份痛苦,妈,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听完女儿的这些心里话,段知晴心里颤动不止,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轻声细语说:“月月,爱的底色本就是痛苦的啊。”
“……..…什么?”她睁着红肿的双眼,目露不解。
爱难道不是两个人创造幸福吗?
段知晴说:“爱是幸福的,但爱同样的痛苦的。”
“因为你爱他,会因为他而牵动自己的情绪,你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和内心折磨,因为你在意他,你才会因为他被掌控情绪。你现在痛苦是对的,因为有爱,才会有痛。”
“你觉得很痛苦,痛得下意识想要逃离,可内心真实的声音告诉你又并非真的想要逃离,就是因为你对他的爱早就已经超过了那些痛苦。”
“妈妈不清楚你跟纪先生的感情经历了多少坎坷,也不知道你们争执下发生了什么,妈妈只明白一件事,你现在所有的眼泪是为他而流,因为爱他你才会在意他,才会想要去了解他,你和他因为彼此而痛苦折磨,都这么难受了还非要在一起,除
了爱还能是什么?”
钟栖月懵懵地眨了下湿润的眼睛,似乎听进去了,还在细细理解爱与痛苦。
这样单纯不解的神情,反而让段知晴看了心里很难受。
她的女儿从小跟家人分开,在钟蕊的抚养下,从小没有得到过一份正确的爱,她太奢望有人爱她了,但同时又惧怕那份爱给她带来的负担。
她得到过纪先生的爱,却不知道怎么去珍惜,更不知道如何去回应这份热烈的爱。
钟栖月的思绪渐渐清晰,她抿了抿唇,低声说:“妈,我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纪家对我来说就是噩梦和地狱。”
段知睛眼眶通红。
她又说:“但是,在那个痛苦的地狱里,又有对我无限包容的他,那个在我最年少无知时,给了我所有爱的纪冽危。”
“您刚才的话,我都听进去了,但是我又在想,我跟他在一起既幸福又痛苦。”
那他呢?纪冽危会不会比她更痛。
但即使这样了,他也舍不得放开她。
段知晴很开心她能这么快想明白:“你说他不信任你了,那你只管做自己就好,你要是爱他,就表现给他看。他那么爱你,会感受到你的真心的。”
钟栖月垂眸,手指收紧,“嗯,我会的。”
夜深人静时分,段砚川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关掉电脑,推开窗,皎洁的月色闯了进来。
他站在窗前伸了一把懒腰,目光忽然被别墅外,那辆在暗处的劳斯莱斯所吸引。
这都零点了。
他眯了眯眸子,手指慢条斯理敲打窗沿。
翌日清早,段砚川下楼吃早饭,还没走到餐厅,便听到母女俩正在一起下面条的对话声。
他笑着过去打了个招呼,“早啊。”
钟栖月抬头,愣了会:“砚川哥,你这黑眼圈这么重,昨晚该不会是没睡吧?”
段砚川挑眉,“的确睡得很晚。”
“你又是怎么了,昨天肿一天眼睛了,今天还肿,你今晚要是再敢哭,吵得我睡不着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钟栖月脸一红,这么大人了晚上抱着妈妈哭,还被亲哥听到,是有点丢脸。
她臊地坐到一边不理他。
段知晴从厨房出来,拿着筷子作势要敲段砚川,“又欺负你妹,胆子愈发大了啊。”
钟栖月小声说:“我不会再哭了。”
她昨晚跟妈妈聊了很久很久,也讲了很多心里话,妈妈将她心中很多难题都解决了,她忽然也就想通了。
与其这样难受下去,不知道怎么面对纪冽危,她不如跟着自己的心走。
她的心在告诉她,她是想去找他的,她想好好跟他过下去。
段砚川囫囵吞枣吃完了早饭,便自己出门了。
临近九点,段砚川拨了一通陌生电话。
听筒那端,男人声音冷冽:“段先生,有事?”
段砚川略感意外:“纪先生怎么知道是我的号码?”
纪冽危显然不想与他多聊,“说吧。”
段砚川摸了摸鼻尖,问道:“方便见个面吗?”
纪冽危:“十点半要去溶城出差,段先生只有半个小时。”
“ok。那就咖啡店见面吧,我工作附近有一家咖啡店很不错。
挂断电话,段砚川哑然失笑,这妹夫,怎么比他想象中还要冷漠,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平时怎么跟她妹妹相处的。
段砚川在咖啡厅等了没多久,纪冽危便到了。
咖啡店的灯光照亮他清冷无暇的面容,轮廓流畅,身穿黑衬衣,肩宽腰窄身形挺拔,笔直的长腿在包裹在西裤下,行走时也矜贵卓然。
倒真是一副万里挑一的好皮囊,整个咖啡店因为纪冽危的到来,似乎更亮堂了。
段砚川默默点评这个妹夫,不由感叹他妹本质肯定是个色女,脸看起来那么乖,心思倒在择偶方面暴露无遗。
感受到纪冽危淡漠的视线,意识到自己看他太久,段砚川清了清嗓子,点好了咖啡。
他正要问纪冽危要喝什么时,便见他手机轻微一震,似乎来了一条消息。
纪冽危眉眼清冷,随手敲下几个字回复,摇头:“不喝了,你先说你的事。”
“喔。”段砚川见他好像很忙,便问:“你一会要去溶城出差的事告诉月月了吗?”
纪冽危淡声说:“刚才就是她发的消息,她说想来找我,问我在哪。”
段砚川:“那你告诉她了?”
纪冽危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从这短暂的接触下来,段砚川总算明白了,面前这个男人的确不太好相处。
或者,应该说,纪冽危对他带有很大的敌意。
纪冽危坐姿松弛,掀起微掀,淡淡睨他:“段先生找我出来,绝不是单单请我喝咖啡,有什么事就说吧,是劝我跟你妹妹离婚,还是让我不要在你家楼下看她?”
段砚川摇头,有店员把做好的咖啡端上来,他喝了一口才说:“在伦敦那三年,月月真的很开心,很幸福。”
纪冽危神色未变,颔首:“是吗,我为她感到开心。”
果然如他所想,钟栖月的身边没了他,只会过得更好。
“月月交到了很多朋友,还有不少追求者。
这些事,纪冽危比谁都清楚,当然,那些追求者,都被他使用别的方法赶跑了。
他又颔首,兴趣淡淡的样子。
段砚川继续说:“纪先生,我年长你一岁,也是月月的亲生哥哥。”
纪冽危微不可察的蹙眉,“所以你想让我叫你哥?”
段砚川失笑,“说实话,想听,不过暂时算了。”
他收了笑意,正经道:“我一直很想跟你见面,想亲自感谢你。”
“感谢我?”纪冽危倒有些意外。
“感谢你照顾我的妹妹,在我们都不在她身边的时候,保护她,爱护她,给了她从没得到过的爱。”
纪冽危望着他,黑眸幽深。
段砚川回想起昨晚在门外听到钟栖月和段知晴的谈话,心里顿感一酸,“但我这妹妹,她从前什么都没有,还一直被自己的养母索取,打压,欺辱,她把自己压抑了太久,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自己真实的感情了。”
“你应该很了解她,或者说比我这个亲生哥哥还要了解吧?我跟她才做了三年多的兄妹,都看出来她喜欢逃避的性子,你不可能不知道。”
纪冽危沉默不言。
段砚川无比认真说:“纪先生,你应该知道,她是爱你的。”
“是吗?“纪冽危语气淡漠。
“当初她选择跟我离开,除了想要跟自己的家人团聚,还有一个原因是觉得,她的身份永远都得不到纪家的认可,没办法跟你没有阻碍的在一起。”
纪冽危眼皮微动:“不问我,反而自己下决定离开。”
不就是不想要他了。
过。”
段砚川说:“纪先生从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子,你怎么会真正明白她自小没有亲人在身边,只能依靠养母眼色过活的艰难,钟女士是怎么对待她的,你应该比我还要了解。”
纪冽危回想起少时的钟栖月。
钟蕊对她是刻薄又严厉的,几乎把她按照自己理想中的工具来培养,剥夺了钟栖月所有作为正常人该拥有的一切。
那时候的钟栖月经历了什么,他不愿回想了。
“纪先生生来什么都不缺,出身就尊贵,纪家的将来是你的,你的外祖吴家同样对你掏心掏肺,你想要什么你都可以自己去争,自己去夺,或许即使不夺也会轻易送到你的手中。你根本无需看任何人的眼色过活,天之骄子般的一生来形容也不为
“而我的妹妹不同,她从出生就什么都没有,还要被钟女士当货物一般对待,她的兴趣爱好被钟蕊随意掌控,她就连想交个朋友也要经过钟蕊的同意,她唯一感兴趣的陶艺,都被钟女士给无情摧毁。给她戴眼镜,给她穿她不喜欢的衣服,给她吃
不喜欢吃的食物,还给她相亲不喜欢的对象,或许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经历。’
“我猜测,你就是因为心疼她被钟女士这样对待,才想保护她,对吗?”
纪冽危唇角微弯:“段先生对自己的妹妹很好。”
他看向段砚川的眼神,也渐渐减少了起先的敌意。
大概是认可了这个亲生哥哥。
段砚川笑了笑,说:“纪先生没那么厌恶我了?”
纪冽危笑而不语。
段砚川对上他的目光,心里一叹:“月月她没你勇敢,是因为她从小没有得到过一份正常的爱,形成对爱有一种恐惧又逃避的心理,纪先生,你正是心疼她这点的,不是吗?”
纪冽危当然清楚。
所以他才能一次又一次原谅钟栖月做他做的那些事。
段砚川该说的已经说了:“你们感情的事我不想再掺和了,今天约纪先生出来,除了想感谢你照顾我妹妹之外,还有一件事想说。”
“段先生请说。”
段砚川微微一笑:“月月在伦敦的三年真的过得很快乐,但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她偶尔会露出落寞的神情。”
纪冽危视线微凝。
“我知道,那是在思念一个人的样子。”
“她没说过,但我猜,那个人是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