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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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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下时,车轩正对着一家胭脂绒线铺子,门面锦绣装点,两壁竖着描金厨柜,当中挂了紫绢沿边帘子。
    一个打扮得体的管事娘子站在门首,凡有客人停留,便热络上前招揽。
    铺子里另有一女子,翠冠珠耳,玉佩绸裙,正百无聊赖倚着厨柜,低头转动腕上的玉镯。
    若不是好奇多看了几眼,林瑜都没认出这是芸娘。
    短短二十余日,她与上回见面相比,又有了许多不同。
    “想去买胭脂?”
    林瑜怔神之际,顾青川在耳边开口。
    她忽而想起芸娘来过府上好几次,只有第一次时,他夜里问她做了什么,往后几次再也不曾提及。
    林瑜放下卷帘,“不想买。”
    “你自己说要逛西市,现在又不肯下去。”顾青川笑笑,去揉她的脸,“月明桥畔的枫叶红了,我们现在去看如何?”
    林瑜点点头,“好。”
    锦帷华盖的马车缓缓驶过了胭脂铺。
    赏完枫的隔日,林瑜在亭子里摆弄几分茉莉花,门下有人传话,“夫人,芸娘来了。”
    她想了想,道:“将人请进来。”
    芸娘过来时穿着桃粉绫衫,杏黄罗裙,盘髻上一只素拧银簪。
    林瑜让金环看茶,问道:“你上回说要卖胭脂,现在可有生意?”
    芸娘笑得拘谨,“蒙夫人关照,我回去后与人凑了些钱,在街上租了家铺子,现在生意还过得去。”
    西市地段好,顾青川给的铺子也在那处,林瑜看过账册,哪怕只是巴掌大的地,一月也要数两租银。且还有铺子里头柜箱绸帘的花费,哪里是能随便与人凑出的银子?
    粗浅聊几句后,林瑜借口头疼,让银环送了客。
    金环信以为真,要扶她回房,“这几日风大,夫人许是着凉了,婢子去请大夫来。”
    “不用请大夫,我没事。”林瑜斜倚在美人靠上,只手托腮,嫩白如葱的指尖恰好掩住泪痣。
    “去找杨瀚墨查一查芸娘,我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静静望着亭后的湖,菡萏香销,只剩断梗枯叶。
    倏尔,湖中泛起圈圈涟漪,涟漪相撞,溅起的水珠跃过湖面,沾到杏黄裙摆上,成了一个不去的泥点子。
    芸娘顾不得巷子里的水坑,抬手挡着头顶,三步并作两步,在雨变大前赶到了家中。
    “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
    里间的藻蓝门帘被掀起,老妇人披衣走了出来,“难道是总督府的小夫人不在?”
    “去得不巧,说是头疼,要歇下了。”
    “这是不愿见你,把你赶了出来?可前几回你还说那位夫人是个心软性善的好人。”
    老妇人的心揪了起来,围着芸娘问个不停,见她不肯回答,猛一拍大腿,恍然道:“是不是你说话没个把门,冒犯人家了?快快起来,现在过去赔礼道歉。”
    芸娘两眼一黑,“人家是总督大人的眼珠子,我又没糊涂,就是冒犯了您,也不会去冒犯她。”
    老妇人心神不安,在堂屋走来走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既没得罪夫人,为何她不留你多坐一会儿?”
    亲娘一直追在耳边问,芸娘被烦得受不了,起身去合上了房门,“我只说一次,您可不许往外说,给人知道了我们娘俩都没好果子吃。”
    “从严来说,那位夫人与我脾性并不相投。还记得那天我与你自己进了总督府?其实不是我自己进去的。总督府大门前的府卫个个身高体壮,目如铜铃,起先我只是在外面转悠,他们就要来赶我。”
    芸娘歇了会儿气,继续道:“直到第三日,我想走的时候,有个护卫打扮的男子过来问了我的名字,说能让我去见那位夫人,但我须得讨她开心。又特意提点说那位夫人与寻常女子不同,偏欣赏那些自立自强,离经叛道不靠男人的女子。”
    老妇人陡然皱眉,“这是什么古怪性子?”即便不想靠丈夫,也得有个父亲兄弟做后靠,女子一人如何能够在这世道立足?
    芸娘暗哼一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碗凉茶,仰头灌上一口,马上皱脸吐了出来。
    “娘!”芸娘气得跺脚,“你又往我这里添了什么?”
    老妇人“哎呦”了声,连忙抱起茶壶护住,“这都是好药,你身子寒,又好吃冷食,我今早特意去问了副调养身体的方子。”
    “用的都是好药,王老爷这些天都送了多少东西来了,你过不了几日就要进门,趁早怀上一个大胖小子,不怕在他家落不下脚。”
    老妇人絮絮叨叨,又想起什么,“我的儿,千万别再死心眼,遇到那些个不要脸的浪汉,诓你两句就信了,平白耽误自己的婚事。这些年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自己也清楚,早些年你要是肯二嫁,哪里还轮的到这个姓王的。”
    “我知道了,您别提他。”芸娘皱起眉头。
    几年前,芸娘和离后,自己开了家的胭脂铺。不久便遇到一个外任路过的知县,那段日子南京城常常落雨,他歇在驿站,每日都要过来买她的胭脂,再转送给她。
    其人丰姿英朗,谈吐斯文,言辞总怜她辛苦。云雨时一句会回来娶她进门,芸娘脑袋一热,硬是等了好几年。此后空负流光,种种境遇,都是那人留下的教训。
    老妇人道:“他这些年害得你好苦,我的儿,丈夫你是没指望了,等你生下一个儿子,咱们母女才算是真正有了依靠。”
    芸娘闷声不应,只从柜下新取出一个白釉盖碗,递了过去。
    一碗苦药喝完,老妇人又问:“要不明日再去看看小夫人?草堂有位大夫,治头疼是出了名的,咱们去请他开个方子,也算尽了心意不是?”
    芸娘脱去踩湿的绣鞋,抬抬脚趾,“头痛应当是敷衍之词,那位夫人只怕不愿再见我了。”
    说到最后,芸娘话中有了如释重负的意味。她看到了胭脂铺前经过的那辆马车,今日特意撒谎的。
    自己被骗时耿耿于怀,又怎好心安理得去做欺骗另外一个可怜人的帮凶。
    三日后的一个傍晚,顾青川回府没多久,林瑜知道了芸娘嫁人做妾的好消息。
    杨瀚墨回道:“那位娘子嫁过去过得不会差,王老爷是做绸缎生意的,也放债积谷,家底很是殷实,在南京城一水的富商中也算能排得上号。”
    “你说的是年纪排得上号?”林瑜面无表情看着呈上来的手书,“高龄五十有二,再过几年就该躺上病榻,等人送终了。”
    杨瀚墨叫她哽住,失悔自己多嘴,正尴尬不知所以,顾青川开了口,“去我书房,把那几张贴了红笺的信封找出来。
    杨瀚墨如蒙大赦,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是,大爷。”
    脚步声加急走出小院。
    林瑜坐在镜台前,默默垂首,看着自己手背一抹绛红色的胭脂。
    初时她还觉得这颜色鲜亮,此刻看去,分明是案板上完肉留下的褐迹,散发着难闻的咸腥味。
    “金环,端盆水来。”
    盛着热水的铜盆放到了五柱盆架上,林瑜浸湿手背,搓洗半晌,那抹褐红却仍未洗净,像是渗进了皮下。
    她心烦意乱,对自己下手更重,手背搓得通红一片时,身侧一只修长清瘦的手伸入水中,把她的捞了起来。
    顾青川拿了湿帕缓缓在她手背擦拭,胭脂一点点被抹去,原本白净的皮肤重新露出。
    等他擦完,林瑜默默抽出手,自己拿了帕子擦干,转身去唤金环。
    晚饭用罢,两人上床歇息,她都没与顾青川说一句话。
    烛火熄灭许久,芸娘一事依然缠绕在林瑜心头。
    芸娘会做好胭脂,敢和男人对骂,拿着砍刀跑进戏楼讨要工钱,她口才也不错,肯厚着脸皮一次次来找自己讨要好处。
    这样厉害的女子,最后还是会去给人做妾么?
    从芸娘第一次走进府上,林瑜就知道这是顾青川的阳谋。虽然早就有过预想,但他将如此可怕的现实全然在她眼前展开时,她仍旧感到难以释怀。
    旁的人钓鱼,总是用鱼饵来引诱上钩,顾青川却不是,他这个人会慢慢放干鱼塘的水,让这条鱼知晓自己已无处可去,唯有安心等待屠戮。
    她侧卧朝着床榻内侧,攥了许久被褥,终于翻过了身,推着顾青川的胳膊把他晃醒。
    她埋进他怀中,“大人,我不要再见她。”
    床帐中静默了少顷,顾青川道:“不见就是了,这样的人家,你本也不该往来。
    林瑜闷闷“嗯”了声。
    男人长臂环住她的后腰,温热掌心贴着脊背上下轻抚。
    这两个月,雀儿其实变得温顺许多,虽还是会说些刺人的话,比起之前已经好了许多。她的蛮横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泼赖粗鲁,也不会太过呆板无趣。
    一切都合他心意。
    只是她身上长着好些不安分的硬刺,须得好好打磨一番,他才能稍稍放心。
    顾青川鼻端满是她身上浅淡的香气,俯首贴着她的额吻了吻,“不早了,睡罢。”
    说是这样说,可是他的吻却绵延向下,不依不饶,林瑜紧紧揪着他的中衣,好一会儿才被放开,唇瓣已微微发肿。
    她气息紊乱地翻身,睡回床榻里侧。
    日子一天天混着,深秋很快过去。朔风吹雨,荆溪石出,林瑜换上了蜀锦袄裙,每日都要早早上床。
    顾青川有时酸她清闲,也抓她去书房磨墨。
    这一夜难得不那么冷,林瑜不消他说,自己抱着披风去了书房。
    他那儿除了书,还有许多字画,好些都比她在摊子挑来的有趣。顾青川前几日要在书房,她不答应,他便将书架搬空了一格,由她挑喜欢的放进去,以后尽可去看。
    林瑜照例磨完墨,在对角新放的书案,她今夜看的是收录成册的祭文,里面有许多篇,祭祭友祭老师,每篇都是用词朴实,叙事隽永。
    林瑜静静翻完半本,直到泪花快憋不住,慌乱仰起脑袋去寻帕子。
    顾青川看得好笑,将人揽入自己怀中,用青帕替她拭泪,“你实在是…….……”
    林瑜不想眼泪流出来,乖巧仰着面。清透的皮肤在烛光下宛若一段绸帛,指腹抚过,莹白柔滑。
    奚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顾青川屈指沿着她颊侧滑过,最后抬起下颌,像逗弄猫狗一般,轻挠了两下。
    “雀儿。”
    他的声音喑哑。
    床榻之事,于他们早已不是头一回,只这样,林瑜便能知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她抿抿唇角,闭上了眼。
    须臾,腰身被男人长臂揽住,靠上了椅背。
    缠缠绵绵的吻落在身上,林瑜尚且不能适应,不一会儿就要偏脸躲开。
    “躲什么?”顾青川在她耳垂咬了一口,将人打硬抱起,放到了书房里面的小榻。
    珠钗坠地,罗裙半褪,烛火微晃,再看去,绣屏上的两具影子已落在了一处。
    云雨歇散后,她鬓发已些微濡湿,倦懒偏头,一双长月退无力垂挂在男人臂弯。
    顾青川少时爱登川,所见景色万千,却比不过这一眼。
    花瓣翕张,雨打风吹后,残红糜艳。
    顾青川看了会儿,别有深意道:“给你上药?”
    林瑜蹙眉,在他胸前踩了一脚,却也虚虚没有力气,不一会儿就滑了下去。
    顾青川掌心接着她的足底,揉了揉,满是餍足的笑,“让丫鬟来给你收拾可好?”
    “不用。”林瑜偏脸埋进被褥,“不要她们来。”
    “你是主子,何必在奴婢面前怕羞?”顾青川弯身,拾起地上那方那方承了她眼泪的青帕,去找她月退间的水渍。
    “早日习惯,自己也轻快些。”
    他另有所指,林瑜垂下眼睫,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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