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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家里很冷,苏玉让谢琢到自己的卧室暖身子,小房间的热度会集中一些。
前两年家里重新装修过一次,苏玉的卧室也焕然一新,不过自从她外出读书后,她就跟这个“家”不太亲了。
她不再会躺在床上看着梅雨天涸水的天花板想心事,也不会再趴在那张单人课桌上出神地听着《他不爱我》,不会流着眼泪计算要到达11717公里的彼岸有多么困难。
即便在窗口看着一如往昔的北湖风光时,心境已然换了天地。
她早已经走出了湿漉漉的青春期。
不过,谢琢往她桌子前坐下的时候,苏玉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
他看起来有点疲乏,殚精竭虑过后,回到舒适地区松弛地倚坐,微抿的薄唇松开,锁住的眉心也稍稍抚平。
他穿件宽松的黑色毛衣,从冬天的冷空气里过来,衣裳的颜色衬得人更加白皙俊美。
他看起来和这里的一切都不匹配。
然而很快,苏玉平复了心跳。
谢琢摆摆手让她过去。
苏玉说要跟他聊两句,谢琢倒是没急着跟她聊。
他先亲了她。
因为穿着外衣就没坐她的床,谢琢抱着苏玉放腿上,不紧不慢地跟她接吻。
苏玉要说的话都被他火热的吻堵回去了,虽然有一阵子没见了,不过上一秒还在跟爸爸严肃谈亲事呢,她喘了口气,说:“怎么在我家还不知检点。”
谢琢低声,笑了:“我要是不知检点,刚才在外面就不忍了。”
他两根长指端着她的下颌骨,令苏玉微微启唇,谢琢的舌尖滑进去一点,反复蹭一蹭她的兔牙。
他哑声说:“周旋得很累,安慰我一下。”
他看起来确实累,要安慰要的理直气壮。
苏玉打开唇齿,与他灵活地交缠。
冬风刮过,窗门紧闭的屋内,两人鼻尖相擦,吻得彼此滚烫。
苏玉问:“你很喜欢我的牙吗?”
谢琢不由地笑,用指腹抵着她的嘴唇,低眸观察,用力地夸:“可爱死了。”
苏玉突然很想笑,稍稍往后退开。
“我以前就在这儿写日记,好不可思议哦,你现在坐在这里亲我。”
“日记?”谢琢神思浅浅的,随口一问:“写我了吗?”
苏玉点头。
他扬扬眉梢,还挺意外的样子:“写了什么。”
她转转眼睛,认真回忆:“我写了......谢琢的嘴巴长得好好看,跟他接吻肯定很舒服。”
他唇角轻牵,淡道:“你早该来我面前夸我,早点让你舒服。”
舒服这个词就挺色的。
虽然是她先提的,但苏玉听了耳尖一热,觉得他好不正经:“那可不行,林飞把我逐出一中了。”
谢琢:“怎么不是把我逐出?”
“你可是他的得意门生。”
说到这儿,苏玉想到刚才林飞跟她说的事情。
不过,先不急着聊这个。
她能感受到谢琢今天的确紧张,他这个人走到哪里都淡定得不得了,难得有这样的一面。
捏捏他的手心,确定他被她安抚好了。
苏玉问:“怎么样,我父母的考验。”
谢琢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
他们这儿的规矩,女婿上门,家长都得封一个,他就借着占来的这点好处,脸不红心不跳地改了口:“爸妈看起来还挺随和的。”
苏玉说:“他们在人前都很随和。”
谢琢又说:“除了你那个表哥有点难搞。”
苏玉忍笑:“这我可帮不了你,他武力值太高了。”
谢琢失笑,捏她的脸:“你还是帮帮我吧。”
苏玉晃开他的手,问:“你今天是来提亲的吗?”
“这怎么能算提亲?”谢琢只是说,“给叔叔做一下思想工作。”
“怎么做的。”
他先表明来意,这个老婆他一定要娶的,不管他们同不同意。
其次,苏临问谢琢,他们是怎么发展的关系。
谢琢一五一十给他说了。
他一边给苏玉交代这些前前后后,一边握着她的手腕,摸出她今天一直戴在大衣的袖子里若隐若现的镯子。
苏玉也低头看。
他清冷的指骨托着她的腕,那一环白冰翡翠在他的掌中,谢琢摩挲着她的腕骨,也摸了摸这块莹润而与她相衬的玉。
苏玉的父母并不知道这个镯子值多少钱,只知道它昂贵,就像她当初见到它一样,并不敢真的去估量它的价值。
于是,在他们有限的想象力里,苏玉斗胆戴了一回。
这对谢琢而言有几分重要,因为她的态度昭然若揭。
谢琢妈妈后来的确联系过他一次。
也就前阵子的事。
不知道谢林是怎么把这事转达给她的,向敏言在电话里惊讶又担忧地问,把人家姑娘怎么了呀。
谢琢说没怎么。
你要是没干什么,人家会上门找茬来?
妈妈当然觉得,小情侣谈恋爱有矛盾,肯定是她儿子没做好,在管教的话说出口之前,谢琢声明,这件事他会处理好的,让他们不用担心。
所以他这回来一趟,可以说全家的面子都在他这儿了。
谢琢摸了会儿那块玉镯,抬眼看向苏玉:“你考虑好了?”
她佯装不懂:“考虑什么。”
谢琢淡淡:“你说呢。”
苏玉把大衣往下拉一拉,故意盖住说:“这是阿姨的心意。”
谢琢充耳不闻,只道:“想清楚了给我个暗示。”
苏玉:“怎么暗示。”
他微微思索:“三秒内不要眨眼。”
这句话刚说出,苏玉还在怔愣里没反应过来,谢琢已经盯着她,一二三数完了。
“你耍无赖!”
谢琢轻轻笑着,在她嘴上亲了一下,极轻地说一句,我知道了。
视线扫过外面冰封的湖面,又看向近处的桌面。
谢琢忽然问:“情书也是在这儿写的?”
“......嗯?”苏玉想了想,答:“写了好久的草稿,在这儿写过,在教室也写过。”
还打草稿?好郑重。
她越这么说,他就越想看。
谢琢:“真找不到了,还是不想给我看?”
苏玉:“你说你不喜欢我,我就扔了。”
他微愣:“扔了?“
转而又皱眉道:“我一定没有说过,我不喜欢你。”
苏玉:“你就是那个意思,你自己说的,朋友的妹妹只能做妹妹,我还记得呢。
她脸上已经没有赌气的意思了,不过目色澄明,言辞确凿,想表达,你可别耍赖。
谢琢想到这件事,又气又好笑,给她解释了半天,最后问她:“写了什么内容,还记得吗?”
苏玉手里拿了几个小橘子在剥。
她沉默了好久,才轻轻出声,口述给他听:
“谢琢,见字如面:
你那天问我,在我眼里,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想到了我们相处的很多个场景,夏天的夕阳,冬夜的雪,嘈杂的公交车,或是午后的课桌,你安静地坐在那里,翻阅着无聊的杂志,对你来说,毫无波澜的一个瞬间,你一定不知道,有的人眼睛往
你那边瞟了又瞟,想要记住这样很美好的时光……………”
苏玉一边想着,一边静静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时间过去,她诚然记不清那封情书里具体的内容了,不过提起谢琢,表达就像泉眼的水不停地往外涌,是不会干涸的。
她的声音轻而缓,动人得一如往昔,像一捧清水往他的心间流去。
水是凉的,淌过他周身,逼得他酸楚难抑。
“喜欢你的人很多,我只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为什么说我是最不起眼的呢?因为她们喜欢你,就想办法靠近你,可是我连靠近,都要鼓足了勇气,我得一遍遍地训练和你说话的台词,就像即将要上台表演一样??
“你一定会觉得很傻吧?怎么会有人说句话都困难呢?而你会给出的答案,于我总是未知,如果你心情不错,对我笑了,我会幸福一整天,如果你想跟我保持距离,对我冷淡,我也会沮丧一整天,甚至更久。
“可是到头来,在你看来,我大概只是一个没有姓名的同学………………”
苏玉说到这儿,闭了闭眼睛。
她眉心舒展着,没有丝毫的神伤,只是静静地在回忆。
好像见到了那一年夏天的夕阳,冬夜的雪,嘈杂的公交车,或是午后的课桌。
闭上眼睛昏昏欲睡的时候,人就像飘摇在梦里。
比如他倾身往前,用力地吮吻她的嘴唇,那阵不切实际的潮湿蔓延了很久,吻到她回到眼下。
她出不了声了。
苏玉睁眼,看到他浓密的长睫,微阖的眼睛,与近到失焦的瞳仁。
很快,她明媚地笑了一笑,对自己、也对他说:“我不计较的,都过去啦。”
最终,橘子被她剥得干干净净,递到他的手中。
纸巾上裹着被她撕下的苦丝,苏玉不忍心让他尝到一丝的涩。
她熟练地做好这些事,就像挑出他不喜欢的生菜,不去想前因后果,也不在意指尖的繁琐,只不过惯性地保护起他的舒适。
苏玉对谢琢,也有很多的舍不得。
这是要靠他慢慢发现的。
她极少会热情地钻进他怀里,说“好喜欢你哦!”这样直白热烈的话。
让他误以为她的情感一向是浅淡的。
谢琢时至今日才逐渐明朗,这样温淡,含蓄而隐忍的表达,是她的习性,从少女时代开始生长。
遥远而不起眼的情愫,静默地跨过了漫长年岁,才形成最深厚平稳、波澜不惊的力量。
就像一片静水流深的海。
海浪宽广地没过滩涂的砂砾,早已抚平那些棱角分明的新鲜感。
爱他这件事,她早就习以为常。
苏玉跟谢琢说了她给林飞拜年的事情,又提到林飞请她去学校参与誓师大会,并且不无得意地点着他说:“谢琢同学,请你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林老师最喜欢的学生是我。”
她笑得狡黠,像要得到他示弱的幼稚鬼。
谢琢漫不经心地回:“因为他说,喜欢我的人已经够多了。”
苏玉被噎了下:“他真说了呀?”
道理是对的,但是突然间,这个“最喜欢”就大到折扣了。
见她这么单纯,谢琢都不忍心逗她了:“傻子。”
苏玉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年初公司有两个新项目,谢琢还挺忙的,陪不了她去动员会,他得早点回去工作。
但他感受到了苏玉言辞之间的可惜。
于是,谢琢回北京之前,答应跟苏玉回一趟一中看看。
谢琢从他家过来,远一些,苏玉特地计算好了时间到门口,结果等了几分钟他还没来,接起电话听见他清淡的声音:“你先进去吧,我马上到。”
谢琢约会从来不迟到的,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苏玉也没怪他。
不过她不太想进去,就在门口冷风里站了会儿,直到保卫处的大叔过来说:“哪个班的?”
苏玉笑了:“您看我像学生吗?“
她今天打扮得正好有点偏离学生风格,穿了件轻熟感的大衣,站在大叔面前,对方上下扫扫她:“我看你十年前像学生。”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大叔拿了一串钥匙,摆摆手,要她跟上的意思。
他说:“学校寒假,学生东西都在,我得看着你进去。”
苏玉点头说理解。
“您在学校也干了十多年了吧?”苏玉想了想,说,“我记得我上学的时候,您就在这工作。”
没想到大叔说:“我也记得你,每天一个大清老早就来了。”
苏玉实在愣住,然后浅浅地笑:“嗯,那个时候学习很刻苦的,转学过来压力很大。”
说着说着,俩人就走到教室门口了。
苏玉恍惚了一下,她好像没让大叔领她来教室?
“14班的?”他问。
苏玉:“您连这个都记得吗?”
大叔笑:“我记性还没好到这个地步,不过......”
他拿钥匙转锁??
那个老旧得需要提一把才能推开的教室门,还是谢琢教她开的。
苏玉在进门前,抬头看了眼,教室现在还是高二14班的教室。
门被保安大叔推开,他说:“有人给你留东西了。”
推门的动作分明无声,她却恍惚听见轰然的动静。
苏玉的脚步缓了缓。
记忆的大门由此敞开。
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坐满了她熟悉的同学,外面的叶在盛夏的风里流动。
宋子悬放下黑板擦,手臂上搭着一本书,他站在讲台上,拿着粉笔往黑板上抄题目。
江萌兴高采烈地买到了偶像的写真集,连蹦带跳地跑到赵婷面前分享。
文若敏一本正经地扶了下眼镜,指点她:上厕所去这么久?抓紧时间啊苏玉,你的对手可不等你!
苏玉被批评得脸红,匆匆小跑到座位上,落座之前下意识地看一眼最后排的位置。
徐一尘最近有点爱美,抢了旁边女生的小方镜在照自己的刘海。
谢琢撑着半边脸,神情淡漠地看着卷子上的题目。
也不知道他这样的表情是表示太简单,还是太难了看不懂?
阳光热烈的下午三点钟,他坐在柔化的光里,整个人明亮耀眼,不需要任何修饰。
直到徐一尘的镜面折了一点阳光刺到他的眼睛,谢琢放下撑着的手,淡淡偏头看他。
徐一尘嘿嘿笑着,说抱歉抱歉。
谢琢没有计较,但随着这一点偏眸的幅度发现了不远处的注视,他抬起眼,就看到了苏玉。
苏玉懊悔于长时间的盯梢,眼睛被狠狠一烫,十足担心地低下了脑袋。
她紧张得啃指甲,瞬间整个人都在冒烟。
苏玉坐在这张特别的书桌前,脸上带笑,缓缓地回神。
与周边的新课桌格格不入,这张桌子空空如也。
她想起今天来之前,谢琢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还记得你的桌子是哪张吗?
她说:桌子都一样,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我那个好像缺了个角,那木头很硌人,老是蹭得我胳膊疼,我记得。
一问一答就这样匆匆掠过。
她当时没有多想。
不过来的路上,苏玉在仔细回忆。
除了右角有一个之前就被摔坏的缺口,下面还比别的同学少一层置物板,桌面上刻着五花八门的字。有的骂学校,有的写:我爱xxx,xxx爱我。
保安大叔在旁边解释:“有一年学校大检查,这种有损坏的课桌全都换掉了,堆仓库里做备用,你男朋友昨天找了一下午......”
苏玉飞快地眨了眨眼,让眼周的湿润稍稍散开。
大叔还在说着话,但苏玉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她看到了书桌里的一份信,信封上的三个字是:苏玉收。
信笺上是谢琢的字迹。
但要更潦草一些,特别像他少年时龙飞凤舞的字:
【苏玉:
见字如面,希望这封情书来得不会太晚。
既然你弄丢了你的那一份,那这一次的喜欢,就由我先说。
有一天放学,我们上了同一辆公交车,车上很多人,你瘦瘦小小地站在那些高个子男生中间,显得局促。
你扎了一个短短的马尾,好像往我这里看了一眼,不过又匆匆收回,也许你不是在看我。
可是我想走到你的身边。
我第一次萌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我希望这辆车开得慢一点,我想要晚点到站,这样就能多保护你一会儿。
我
希望一直站在你的身后,送你到终点。
那一刻才懵懂地意识到,你对我而言有所不同。
我有的时候也在想,我在你的记忆里会留下多少痕迹,走过一段路的缘分吗?
可是我也会贪心地希望,能更多一些就好了。
这一次,又有幸和你同乘一趟列车,可是我不想送你到终点了,我希望这辆车可以开到地老天荒,我们谁都不要下车。
对不起,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你产生误会。
现在我重新回答一次,苏玉的存在对我而言无比重要。
你是妹妹,是朋友,是喜欢的人,也是要娶的人。
我喜欢你,苏玉。
提前祝你成年快乐,如果你觉得我还不错,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可以的话,我在操场等你。】
写了签名的信封飘落在桌面,就像是一盏指示灯,自然而然地带动她的视线划过一串陈旧的文字。
在那些学长学姐们刻下的乱七八糟的文字里,只有一句话,是属于苏玉的。
【谢琢,我好想你】
落
笔的时候临近高考了,他早就从她的世界下落不明。
在无比失落的心境里,她用水笔写下这句话,没有想到时隔多年,笔迹仍然清晰留存。
而在她起雾的眼里,下面多了一行新的字迹:【苏玉,嫁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