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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爱人女儿
情人节之前,断续有人问杨沧或周轩打算什么时候复婚,或八卦,或着急,例如张小燕在知道儿子和媳妇儿终于和好后,握着电话长久无声,许久才说:“谢天谢地。”
渐渐的,她便也开始催婚了。
对于周围人的着急,两人都显得不急不躁的,旁人问,杨总是四两拨千斤回:“再说吧。”
情人节这天,杨沧比以往还要忙碌许多,两个采访三个会议还有晚宴,中间只有第二场会议的时候和周轩碰了个面。
工作状态下,两人严肃认真,谈及项目内容都是精准发问,眼神交锋略带锐气,只有掠过时,垂眸笑不经意泛起。
那是一种在场人都不知而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天,是他们曾经的结婚纪念日。
不过,杨沧并没有为此刻意的拨出时间打算做些什么,只是如往常一般忙碌到九点多,晚宴结束,她疲倦的坐上车后排,捏着眉心,靠着椅背闭目休息,一边暗骂着对手公司老狐狸。
停了半天车都没有发动,她睁眼去看司机,不那么意外的透过后视镜撞上了一双漆黑眼眸。
在她看来时,含笑问:“还要再休息会吗?”
杨沧看了眼外面酒店大门,又看回车里,要问的“你怎么来了”就换成了:“什么时候来的?”
“下班后。”周轩坐在车里等了两个多小时,并不觉得枯燥,看了几份文件,“我让司机先回家了。”
看她状态,问:“头疼吗?我们去按摩?“
“没事,小问题。”她从后排下去,流畅地坐到副驾,看到座位上面的一个长方形盒子,挑眉看他,“太老套了吧?“
周轩咳了声,抬手把盒子放到中控旁边,“抱歉,本来是想下车送你回家的时候拿给你的。”
“哼哼。”杨沧并不是很信他这套说辞,扣上安全带后便拿了过来。
周轩摸了摸鼻子,“现在就要看?“
她好笑:“不然呢?还要包个场,放些烟花炮竹之类的再给我看吗?”
周轩心一梗,想到曾经应元岭的求婚大场面,配合她的冷笑话,“你喜欢那样的?”
杨沧白了他一眼,“你要不试试?”
周轩:“......”
他在考虑现在改成那样的还来不来得及。
杨沧看他吃瘪的模样,忍俊不禁,把盒子放到旁边,“行了,开你的车吧,我现在比较需要一个能让我睡会的司机。”
“嗯。”周轩调了下车里的温度,“睡会吧,到的时候我喊你。”
杨沧偏头,脸蹭着背椅静静看他,也没有问他要把自己带到哪里,望着他安静清俊的侧脸,很快闭上眼睡着了。
再醒来,车安静地停在漆黑中,只有一缕车灯照亮着前方飘摇的野草。
她惺忪地看了圈四周,发现自己在可以俯瞰整座城的山地。
远处霓虹闪烁,灯影迷离。
车里没有开灯,静悄悄的只有空调热风吹拂着,她抬手关掉,动作间周轩看过来,黑暗里他的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她身上,“热了?”
“嗯。”
四野阒静,只有远处整座城市的明亮给人一种盛大的真实感。
灿烂又遥远。
“怎么想到来这里了?”杨按亮头顶车灯,静谧车厢陷入昏黄柔软的光影里,窗外有徐徐风声,旁边树枝横斜,这是一条很小的山路小道,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
“网上搜索了很久,最后看到有人推荐这里。”
“嗯?”杨沧好奇起来。“你怎么搜的?关键词是什么?”
周轩沉默,即便灯影昏昏,也能看出他脸上那丝微妙的局促与羞赧,迎上她好整以暇的目光说:“情人节、约会圣地、求婚…………等。”
杨沧的眼睛眯起来,打量他,“你想求婚?”
“就是这么一个搜索方式。”
“你不想求婚?”
“当然不是。”
“那你要求吗?”她笑了。
万籁无声的寂静里,他的心似乎遗落在了窗外的风里,分明知道她在逗趣,却也跟着起伏,情绪好似奔腾不息的野流,只因她的眉眼情态而变化。
周轩看向了前方,穿过黑暗落向山下,光影是城市喷薄的气息。
“这也是我为什么最后只是带你来了这里。”他吐了口气,几秒后回头看向她:“我想,但我不舍得用婚姻再束缚你。”
杨沧调侃随意的笑顿了下。
周轩执着而认真的对视她的目光,不肯放过任何一点她情绪的变化。
“婚姻庞大、琐碎、复杂,我们都需要做足够的准备去面对,而且......你不想那么快再次走进,是不是?”
杨沧变得严肃,车厢里鸦雀无声,片刻后她诚实回答:“是,我不想。”
顿了顿,她又补充:“至少没那么快的想。
婚姻对她而言,从来就是个贬义词。
曾经,她面对的是万齐枝和杨玉龙荒唐可笑的婚姻,后来这对她来说只是圈禁周轩的有效工具,有用才被她看见,至于她所承载的背后的意义,无疑是抵触,抗拒、甚至是害怕的……………
“嗯。”周轩拉住了她玩着盒子的手,轻轻揉了揉,“那就不着急,婚姻也不是必要条件。”
杨沧瞥他笑了声,不置可否,弹开他的手去看礼物。
周轩不言语,低头看她动作,静谧的车厢里一时只有纸盒拆开的声音。
意外的,她看清盒子里的内容,视线定在了那里,错愕地看向周轩。
“喜欢吗?”他笑。
杨沧呆呆地望着静静躺在盒子里的钢笔,那里放着一枚钢笔。她整日要签文件,自然对钢笔不陌生,这是万宝龙钢笔里的LE8,又被称作大文豪简奥斯汀。
笔身以深蓝色为主,搭配乳白色树脂,周圈镶着亮眼又不过分华丽的金色。
她以为这个盒子里放着一枚漂亮胸针,又或者钻石戒指,都不曾想过这个男人会想到送她钢笔。
周轩笑容更灿烂了些,“看样子,你还算满意。”
他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老套古板的人暗自庆幸他没把这个情人节过得太拉胯。
“明天再签字,就用这个吧。”
“好。”杨沧看他,“怎么想起来送这个了?”
周轩深深地看她:“杨沧,我知道你有多优秀。”
在她身上,签字做决定,从来都不是只属于男人的权利。
“而这,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从他会觉得她危险、想要逃离、害怕有了联结起就知道,而杨沧让他明白,她不仅是个强有力的女人,更是一个极有魅力的女人。
杨沧笑了笑,从后面拿出了她的包,“可是怎么办………………”
她摸出早就给他准备好的礼物丢过去,周轩看到那盒子,感受到重量,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她点头笑了:“对,你想的没错。”
周轩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枚钢笔,不过与他选的相比,外观显然更加精致华丽一些。
“本来是想送你一支毛笔的,可是后来想,你工作的时候用钢笔的机率可能更高,那么......”她灼热的视线从他的黑眸一路看向他的唇,轻道:“你想我的机率也会更高。”
周轩喑哑着声音道:“已经高的我害怕了。”
话音落下,两个人直起身,紧紧拥抱住对方就吻了上去。
安静紧闭的空间里荷尔蒙瞬间爆发,然后肆无忌惮的在两人中间蔓延。
周轩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按上安全带嗒的弹开,在回应她热烈的吻的同时,手大力箍住她的腰猛的把人从副驾抱过来按在了腿上,杨沧居高临下地吻他,激烈又凶猛,后背方向盘顶着她,让她更紧的往男人的方向贴。
铺天盖地的,周围只有他的气息,唇齿纠缠,舌尖摩挲的滚烫温度让人放弃了所有的思考,周围一片漆黑,天边繁星闪烁,整个宇宙似乎都压缩到只有周身的空间。
湿软红唇紧贴,他的呼吸愈发的沉,彼此强烈的占有欲似乎都在这一瞬间要把对方吞进到骨血里,撬开牙关深入到她嘴里,一路攻城略地的扫荡。
杨沧同样攻击性极强,唇齿间都是男人的气息,依旧粗野至极地拽开他的扣子,揉乱他的矜持板正,让他变得同样浪荡不羁。
情欲如野草疯长,这个漆黑广袤的夜晚,他们如交错的藤蔓纠缠着彼此,放肆攀爬。
月光模糊而遥远,树影晃动,印在地面的车辙印愈发的深了。
春天的一个明媚午后,周轩去国外出差,先是在北美待了一个多月,回国没两天又去了西欧,在他偶尔回来的间歇,杨沧恰在国外出差,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杨雾倒是错落的有妈妈爸爸陪着。
谁也没想到,这么一出差,异地恋谈了半年多。
有一次,周轩刚结束饭局,拖着浑身的疲倦和酒气回到酒店,就接到了杨沧的电话。
他与国内有三个多小时时差,这时候母女俩应该在睡觉。
他接起,困怠消失,只有眉眼的笑意掩不住,“怎么了,还没睡呢?”
“爸、爸、爸爸………………”
奶奶的声音娇憨可爱的在耳边响起,周轩猛地睁大眼睛,攥紧了手机,那边又喃喃地:“爸爸、爸爸………………”
他的心脏瞬间被无数只蝴蝶撞乱,满满一个盛夏的花似乎都在此处绽放了。
“小雾,是你吗?”他很轻的,用喑哑的气音说话,似乎怕再大点声音都会把她吓坏。
杨沧笑悠悠地说:“听见了吗?“
“嗯。”周轩有夺门而出,买了机票飞回她们身边的冲动,在这一瞬间,他非常想念他的爱人和孩子,不管他在哪里,她们在的地方才紧紧羁绊着他。
“好了,也没什么事,就是她突然睡醒,叫了几声爸爸,索性给你听一听。”
她说的好似这是一件那么无足轻重的小事,他听完就能放下了,周轩确定她在逗他,无奈道:“我怎么还能睡得着。”
他激动万分,“再让她叫下爸爸,我还想听。”
杨沧闷笑:“不是前几天某人听到孩子叫妈妈吃醋的时候了。”
周轩赧然,又不得不声明:“是会有一些小小羡慕,但她会先叫妈妈我更开心。”
“是吗?”
“是。”面对她的调侃,他诚恳道:“因为我想这大概意味着她也知道,妈妈为了她的到来,很辛苦很辛苦过,我和她,都需要更爱妈妈一些。“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而杨雾似乎听到了他说“妈妈”的字眼,雀跃又奶呼呼地说:“妈妈,妈妈……………”
周轩笑的柔软,“杨沧,好梦了。”
“嗯。”她的声音似乎变得潮湿,低哑道:“睡吧,晚安。
这股潮湿似乎也晕染了周轩的梦。
异国他乡的梦里,都是杨沧喑哑湿润的声音和杨雾的“爸爸、爸爸”。
和Infineon的项目合作完成后的第二年,杨氏集团创办的光紫科技公司股票一路高涨,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集成电路公司,杨氏旗下的许多公司渐渐从国内的龙头企业迈向了全球顶尖企业的行列。
与此同时,和杨氏集团顺利展开的项目帮助周轩在Infineon的地位大幅提高,第三年他又跳槽到了国内最顶尖的芯片公司,逐渐打破国外芯片垄断,千万年薪和芯片之子等标签让他从科技圈一瞬间成为家喻户晓的国之栋梁。
优秀企业家和顶级科学家的爱情故事更是养活了不少的营销号,没有人会觉得这样的结合是不匹配的,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无数的人想要窥探两人的婚姻,一个是雷厉风行、飒爽果断,漂亮又张扬的商人,一个是聪明优秀却出身寒门,而且
还是严肃保守研究着芯片的书呆子,太多人好奇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直到许久之后,此时已经是国家级人才的周轩再次回到母校,成为客座教授授课。
在大胆的学生提问这个问题时,他笑了笑。
“这个问题我想要先保留答案,因为我的爱人更想由她在合适的时间来回答。”
严肃板正的教授说出这么一句话宠溺纵容的话,一时间又是引起滔天巨浪般的讨论。
而从菜市场回去,拎了一大袋菜的周轩哪知道他随后一句话引起了多少人抓心挠肝的好奇和难受。
“老婆,丫头又在学校闯祸了?”周轩无奈的声音飘向楼上。
过了一会,随着懒洋洋的拖鞋声,人来到了栏杆前。
杨沧俯身,朝他笑的张扬妩媚,摊开手一脸无辜,“是啊,像我,没办法哦。”
“在楼上干什么呢?下来陪我做饭。”
“不要。”所谓陪他做饭就是什么也不能动,就搬了凳子坐旁边当他的年画娃娃,还不如回去接着看信,“我还没看完呢…….……”
周轩噎住:“又看啊......”
自从杨雾有一次无意中把拆开的信丢在了书桌上后,她是连演都不演了。
“那还能有看厌的时候?”
回到书房,杨沧乐滋滋地又坐回了椅子前,拿起那封布满褶痕的的书信,却不是寻着刚才的地方继续往下看,而是又回到了开头。
就像很久之前的某个寂静深夜,她也是坐在这里,打开了那封本不该由她看到的信。
那是第一次拆封,她颤抖着手,撕开了所谓的“给杨雾的信”。
亲爱的女儿:
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不是如我想的那样刚刚成年,很抱歉,你十八岁的生日我依旧缺席了,更过分的是,你以后的人生,我大概率都要缺席了,对此,我再次很真诚地向你道歉。尽管你可能不太能理解这个陌生人的歉意,但我还是
希望,你能耐心把这封信看完,算是你血缘上的父亲对你唯一的请求,同样,对于此事希望你不会感到厌弃。
你的父亲......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称呼,或者我应该歉疚地称呼自己“这个男人”,你可能会更容易接受,我希望你因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感受过我的爱,所以并不在意我的爱,能够心情平静地往下看,这样,我或许会欣慰一些……………我希
望自己这样想。
开始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出院的第四天,我没有被尖刀夺走生命,却几乎在阴冷的天,空旷的房间和疏离的关系中找不到继续生活的勇气了。我不得不继续找心理医生,也是给你这封信的阿姨,她很想帮助我,但我不得不承认,想死,是每天
睁开眼会想到的第一件事,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是想见她。
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