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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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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鸡秩山,再过云中,自入关后,便一路向南疾行,朝着青州方向日夜兼程,绝不停歇。
    一刻也喘息不得。
    段浔座下良驹,乃是数年前大越朝先帝时期,以两国邦交之名所引入的数百匹胡马,其与中原马匹所杂交出的新品种,较之寻常马匹体格更健壮,耐力更强,亦更经受得住严寒酷暑侵袭,乃是骑兵作战绝配的战马。
    此马随他奔袭千里、涉险袭营、斩将杀敌,如今又将随他去见他的夫人。
    他的夫人,南荛。
    南荛数月不曾见他,也许和别人一样,误以为他战死沙场,她本就没有记忆,在世上也没有别的亲人,一定倍感凄凉绝望、无依无靠。
    纵使段浔曾嘱托少时好友暂且照料阿荛,可他又如何不知,阿荛虽柔弱,性子却异常刚硬倔强,怎肯麻烦他人?
    一想到此,归家之心愈发急切。
    段浔黑眸沉凝,一路策马扬鞭,攥着缰绳的手指越发紧绷。
    座下战马狠踏尘土,犹如电掣,荡起烟尘滚滚,穿过重重冷风碎雨,将少年原本漂亮精致的面容磨砺得越发寒峻。
    不知过了多少日,昼夜兼程,熟悉的景象终于映入眼帘。
    他们的家。
    段浔猛勒缰绳,战马前蹄高高尥起,稳稳落下,他翻身下马,抑制不住眼中的激动欣悦,快步上前敲门。
    “阿荛!”
    “阿荛,我回来了!”
    不管他怎么喊,都无人应答。
    许久未有人出入,门上已然落灰,甫一敲动,便吱呀响动,粉尘簌簌而落。
    段浔垂睫看着沾满灰尘的黢黑掌侧,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他后退数步,一个轻功利落地翻越院墙,稳稳落地。
    院子里空空如也。
    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扩散开来,段浔飞奔进屋内,用力推开一间间房门,四处焦急地寻找妻子的身影。
    “阿荛!阿荛你在哪?!”
    “阿荛!”
    他脚愈焦急,不知唤了多久,声音逐渐变得急促嘶哑,原本欣喜的神情染上焦急慌乱之色,日夜不休的赶路致使少年风尘仆仆,鬓边碎发散落,被微风轻轻拂过,唯有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睛渐渐侵染上薄红。
    牙根狠咬,腥味蔓延,少年怔然回身,看着空寂萧条、杂草遍生的院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为何不在家?
    春时多雨,天地间水汽弥漫,湿润而沉闷,整个天空都仿佛浸在昏沉的墨色里。
    许是方才段浔叫喊的动静过大,附近有老媪闻声过来,见是段家小公子在这儿,不由讶然道:“原来你还活着,你夫人以为你战死,数月前就不在此处了......”
    段浔猛地抬眼,“她去了何处?”
    “前些日子,不是都在传段家谋反吗?”那老媪叹息道:“南荛听到的第二天就走了,她说要去洛阳,要给段家讨个公道…….……”
    ......
    少年眼睫轻颤,眸底的情绪竟有一刹那迷茫,心脏被猛地敲了下。
    洛阳那么远。
    阿荛身体那么弱,她独自一人,怎么支撑到那里?
    就为了....……给段家讨个公道?
    段浔诈死回来时,未曾听到任何人对他提及段家被诬陷谋反的消息。
    皇帝照例封赏他。
    身边的将士,依然视为大将军之子。
    他一时未语,垂于身侧的右手无声捏紧,青筋凸起,指骨发出脆响。
    那老媪又絮絮叨叨地叹道:“算一算日子,她去了也好久了,几个月前,圣上就昭告天下、还你们段家清白了,说不定啊,这就是南荛把事儿办成了。就是奇怪,都这么久了,她为什么还没回来………………”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春雨绵密如银针,丝丝缕缕地落在少年俊挺的面庞上,透骨的冰凉。
    他眼底泛出血丝,再也停歇不得,急遽翻身上马,猛一勒缰调转马头,口中冷叱,“驾!”
    他要去洛阳。
    他一定,要找到阿荛。
    萧令璋昏睡了很久。
    她本就头疼了数日,知晓段浔活着时情绪抑制不住,加之又与裴产生冲突,不知不觉便失去意识,晕在了他怀里。
    裴?惊觉她昏迷,急忙把她抱回他自己的卧房,让她躺在床上,又疾声命人唤来医官。
    屋内灯火昼夜未熄。
    直到天亮,几个医官都依然在榻前忙碌,又是诊脉,又是施针喂药,她却安静沉眠,毫无苏醒征兆,眉眼在烛火下仿佛被打了一层霜,苍白得令人心悸。
    病得突如其来,且如此吓人。
    裴?若早知她会激动之下晕倒,之前又如何舍得说一句话?他宁可她打骂他发泄怒火,也好过现在这样。
    裴?命人告假于宫中,昼夜未曾?眼,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侧,用掌心捂热她的手指,盼望着她能醒过来。
    “我已经放了谢明仪,我今后不会再欺瞒你。”他抿紧唇,注视着她的脸,“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他说的话,萧令璋全然没有听见。
    她的意识被裹入一片浓稠的黑暗,越陷越深,将现实的声音触感都阻隔在外。
    好像有一道?柔的嗓音在唤她:
    “璋儿,璋儿。”
    她恍惚间,猛地反应过来,那是阿母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便看到母亲美丽而温柔的面容,她梳着好看的发髻,端庄地坐在长秋宫的凤位上,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极尽端庄而威严。
    皇后之尊,与帝同体,威容昭曜,仪表山河。
    ??这是昔日封后诏书上所写过的十二个字。
    昔年,也从未有人质疑过昭懿皇后的权势和威严,她是六宫的典范,是帝王身侧最尊贵的女子。幼年的萧令璋最是敬仰母亲,她希望将来和母亲一样,能威加天下,能从容地操持权柄,不必对任何人低头。
    所以,她自幼便是不服输的性子,即便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只是个公主,将来是要嫁人的。
    但萧令璋却最是喜欢读书,喜欢骑射。
    她从马上跌落,险些丧命,母后知道了,也并未责备她,只嘱咐她勿要好高骛远,要在确保自己安然无恙的情况下一步步来。
    母后还让骑射俱佳的二表兄邓礼陪她骑马。
    可惜邓礼性格顽劣,萧令璋又是个绝不服输的性子,他们总是天天斗嘴,每回萧令璋本想半个时辰的马,都硬生生被他激将得一骑便是两个多时辰,连周围陪侍的武将都看得目瞪口呆,对皇后认真道:“公主骑射天赋极好,若好好栽培,假以时
    日,必成大器。”
    萧令璋也并未觉得这样的夸奖过重,她也自以为厉害极了,每回比试射箭,连那些堂兄弟都不如她。
    萧令璋拿着自己的小弓意气风发地回到长秋宫,沿路还蹦蹦跳跳地和邓礼说话,没想到舅母徐月青也在,正与母后闲聊。
    萧令璋乖乖唤了声舅母。
    徐月青含笑点头,“几日不见,小殿下又出落得更标致了。”随后又笑看她与邓礼之间熟稔的样子,似颇为满意。
    母后问她:“璋儿,你觉得你二表兄如何?”
    萧令璋那时不到十岁,尚未开窍,只懵懂地仰着头,笑盈盈答道:“他很好呀。”
    “你可喜欢你二表兄?”
    “喜欢。”
    她身侧的少年一愣,愕然地扭头看她,紧接着又听到她脆生生答:“除了邓礼,我还喜欢大表兄,喜欢舅母和舅舅。”
    邓礼涨红了脸,微恼道:“什么邓礼,凭什么殿下只唤我阿兄为表兄,独独对我直呼大名啊?“
    “我偏不叫你!”
    “你……………没大没小!”
    “谁叫你老是偷偷扯我辫子,你还比不上大表兄的一半。”
    眼看着他俩又斗起来,徐月青掩唇而笑,皇后似乎也有些无奈,朝她挥手道:“你们且去玩罢。”
    孩童时期,萧令璋多数是与邓礼一起长大的。
    邓礼不爱读书,大表兄都已经进朝中为官时,邓礼还喜欢偷偷带着她翻墙爬树斗蛐蛐,但萧令璋因为时常和他在一起,骑术和箭术都是他手把手教的。
    也是恰恰因为她箭术自幼便训练得极好,萧令璋曾一箭射穿那个害她兄长而死的都尉的心脏。
    她那时眼睛通红,连手都在抖。
    她当时,才十四岁。
    记忆又闪现到她刚满十六岁那年。
    她的七皇兄颍川王被下诏狱那日,她本在山上礼佛。
    其实萧令璋根本就不信神佛。
    但一个月前,父皇身体直转急下,萧令璋知道,父皇年纪越大越是信奉这些,甚至执着于寻求长生之法,为表孝心,她才主动提出要去山上斋戒诵经,抄写经书,为父皇祈福。
    正值严冬,山上苦寒,父皇怜惜她,不允答应。
    但萧令璋却极为坚持。
    当时天子有九个儿女,但除了行七的颍川王和行九的萧令璋外,其他几位早已不在世上。
    储君之位空悬,诸王夺嫡,短短几年内,竟然都无一善终,就连萧令璋那几位已经出嫁的姊姊,也因驸马被卷入夺嫡之争而被相继牵连。
    哪怕萧令璋因为年纪小而没有被卷进去,却也亲眼看了太多手足流血的惨案。
    这世上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并非每一个都那般理想,战乱时有人易子而食,有人饥不果腹,卖孩子去换取银两,哪怕是世家大族,也时常将女儿嫁出去以求得政治联姻。
    而身在皇家,父亲更是早已不再是父亲,父权的外表下裹着的,是更可怕的、主宰一切的君权。
    君王不可忤逆。
    从前的萧令璋无忧无虑,是因为母亲尚在,直到母亲和兄长皆亡故,她终于意识到君权的可怕。
    那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随时能将她推入地狱。
    她从来不敢将自己完全视为父皇的女儿。
    所以,萧令璋才会一直敏感谨慎,绞尽脑汁地讨父皇欢心,任何时候都要表现得极尽完美,成了最得宠的公主。
    父皇对她极尽宠爱,甚至为她破例增加了二千户的封邑。
    但就算这样,她也要坚持上山礼佛。
    一来,她要向父皇表明自己的孝心,父皇年老体衰,敏感多疑,最厌恶子女觊觎他手中的权力,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二来,她母族乃是邓氏一族,本朝外戚势大,她这样做,也是让自己明面上看起来远离纷争。
    可实际上,她一直在暗中谋划。
    赶回洛阳当日,邓礼骑马在城外拦她,神情严酷,“我劝你停手,不要再被卷入这种事里了,如今司隶校尉还在满城抓人,颍川王妃还怀有身孕,都被关去了诏狱,当心你也受到牵连。”
    萧令璋却冷笑,“我绝不停手。”
    她就是这样一意孤行。
    她进宫时,天色仿若泼墨,瑟瑟寒风穿梭于宫门,呜咽如鬼哭,那些持刀将士皆守在殿外,墨色衣袂与凛冽刀光交映,平添一丝杀伐的阴戾与森然。
    帝王寝殿灯火通明,省中宿卫的中黄门冗从仆射孙福立在殿外,见华阳公主突然回宫,神色惊讶,正欲说什么,就听萧令璋沉声道:“你去通传,我要求见父皇。”
    她话音刚落下,眼前紧闭的殿门便开了。
    有光倾斜出来。
    她抬眼,发现是裴。
    彼时,裴?已是尚书令。
    尚书台之首,位居三独,先帝心腹。
    他墨衣广袖,逆光立于殿外,容色清隽,如同一尊无声无息、精致且冷漠的玉像,好像与殿中那些金雕玉塑的冰冷器物并无区别。
    看到冒着风雪而来,风尘仆仆的萧令璋,他的神色似乎才稍有变化。
    他侧眸看向孙福,冷淡开口道:“司隶校尉还在殿中与陛下禀报要事,陛下此刻震怒,颍川王案已有定论,你等半个时辰后再进去侍奉。”
    萧令璋心脏骤沉。
    其实,裴?不必和孙福细说里头是什么情况,这话看似告诉孙福,实则是说给她听。
    陛下震怒。
    他提醒她别进去。
    如果她进去,她就真的会被牵连进去,就算父皇舍不得杀她,她也会失了圣心。
    那时,裴?与萧令璋早已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关系,萧令璋早已不曾再追在他身后,不曾那样一声声唤着他“裴观清”。
    她长大了,懂事了,她也知道害怕了。
    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善良纯稚的公主,既是公主,不管她出于无知还是故意,都不该卷入朝政斗争。
    邓礼这样觉得,裴凌大抵也是这样觉得。
    他提醒她,已是仁至义尽。
    萧令璋亲眼看着裴凌朝自己拱手施礼,随后从自己身侧拂袖掠过。
    她站在原地沉默很久,心里涌上强烈的不甘,却只能狠咬齿根,直到孙福小心翼翼问她:“殿下,可还要奴才进去通传?”
    “不必了。”她转身离去。
    记忆在此中断。
    萧令璋浑浑噩噩,头疼无力,竭力想从梦境中挣扎出来,却依然醒不过来,恍惚间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侧唤她。
    那道声音很柔和,和梦境中冰冷的声线截然相反。
    可梦还没有停止。
    萧令璋又看到自己坐在宫殿里,那时的她眼中萧索之意更浓了些,不知又历经了什么。
    灯火煌煌下,只见她正在擦拭手中的匕首,又拿起箭矢,冷声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身侧武将担忧道:“殿下此举,只怕会将自己暴露出来。”
    毕竟她身为公主,明面上并没有干政。
    “父皇如今病重,除尚书台外,百官悉数不见,唯令本宫贴身侍疾。”萧令璋一边说,一边不紧不慢地往箭矢上涂抹毒药,无意间扯动伤口,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缠绕的白色绢布,“本宫就算现在暴露,又如何?”
    世人皆说她萧令璋最重孝道,父皇病重,她夜以继日祈福,还不惜割肉放血入药,此举饶是皇帝也感动不已,认为诸多儿女皆觊觎权势,唯有幼女华阳别无所求,只有孝心。
    “我已经设局,萧元虽算得上有才干,但却绝无如此可怕的心机,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我今日非要挖出来不可。”
    她已经等待了很久。
    至于这支淬了毒的箭,自然是给那人准备的。
    窗外树影狂摇。
    暴雨将至。
    萧令璋挣扎着苏醒过来。
    她满头皆是汗,眼神有一?那的迷茫,却对上了一双暗沉沉的黑眸。
    是裴?。
    对方见她醒来,怔了怔,攥着她的手更紧,低声问:“感觉如何了?”
    萧令璋不言不语,视线定定地黏在对方的脸上。
    像是还未醒神。
    随后,眼前光线一黯。
    裴?已经倾身过来,抬掌抚她额头。
    她下意识偏头去躲,声音略显孱弱无力,“我没......许你碰我。”
    她几日前去见他时,鬓边只松松挽着垂髻,如今卧床数日,几经翻身蹭动,满头青丝早已散开,铺满全身。
    她这一偏头,他的指腹便不经意蹭到她的眼角。
    微微濡湿。
    裴?蜷紧那根手指,低眼看着她倔强苍白的面容,“殿下还在生臣的气么?”
    她冷笑,“明知故问。
    裴?便又是沉默。
    四下安静,无人说话时,便连带着空气也显得压抑,四周侍奉的奴仆都有所感知,下意识放轻动作。
    裴凌蓦地开口:“都出去。”
    几人对视一眼,皆不敢作声,悄然无声地退出去。
    萧令璋抿紧唇,以为裴凌要与她说什么威逼胁迫之语,她虽在病中,却丝毫不惧裴凌。
    却见他起身,拿起她昏迷后边从鬓边取下的发簪,走到她面前。
    在她警惕的目光中,裴握住她的右手,按着她的五指,让她握紧发簪。
    “殿下若气臣,可以随意对臣撒气。”他低眼说着,朝她伸出手。
    萧令璋始料未及,彻底怔住。
    她迟疑着垂眼,看向面前的这只手。
    裴?的手指漂亮修长,腕骨突出,线条冷峻,手背上青筋交错突起,脉络分明。
    他肯让她扎,给她撒气。
    萧令璋握着手中的发簪,有一刹那的错觉,觉得自己还握着梦中那支了毒的箭矢。
    萧元?背后的人,是他吧?
    后来那把箭矢,射进他的身体里了吗?
    萧令璋不记得。
    她猜,答案是没有。
    因为表现在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她心里没由来的憋闷,蓦地手指用力,对准眼前的手,猛地扎了进去。
    他不避不让,发簪的末端刺入皮肤内,并未刺入太深,但也带着皮肤深深地凹陷进去,足够疼痛。
    萧令璋听到耳畔,男人骤然发出一声极低的闷哼。
    裴?忍痛抿紧唇角,抬眼问她:“气消了么。”
    烛火下,男人侧颜寒若冷玉,眼似黑耀,深不见底。
    他喉结滚动,眼睑抬起,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带什么情绪。萧令璋知道他并非是在挑衅自己,却莫名在他跟前生出一股不肯服输妥协的劲儿。
    萧令璋尚在病中,根本使不上力,这簪子并不如刀锋锋利,此刻连血都没有扎出,她微微别开脸,“我现在没有力气.......便宜你了......”
    话音未落,握着簪子的手便地被男人的左手紧紧覆住,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蓦地用力,往下一摁。
    萧令璋一怔,眼睁睁看着簪尾猛地扎开皮肤,贯穿进了整个手掌。
    殷红刺目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伤口里涌了出来,几乎瞬间就浸漫了整个手背。
    她睁大眼睛,久久未语。
    耳侧,男人的声音似竭力克制着疼,咬字却依然沉稳淡静。
    “这样呢?“
    他一边受疼,目光却始终凝在她的脸上,一直未动。
    微弱的烛光在男人的黑眸深处跳动,他的脸色几乎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微渗冷汗,滚落颊侧,青筋因忍痛而鼓起,眼尾涸出一片薄红。
    萧令璋极少见过裴这幅样子。
    但无论是记忆还是现实,她习以为常的,都是他对外矜持冷漠的模样。
    “......“
    你疯了吗?
    她差点脱口而出。
    这算什么?
    苦肉计?还是逼她原谅?
    她心跳加快,飞快收手,转瞬又联想起他欺?自己之事,便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开口冷淡道:“丞相位高权重,想做什么,本宫无权干涉,同样的,丞相日后若有什么事,也莫要再欺?本宫,本宫是长公主,不是丞相身边的金丝雀,也不需要丞
    相以自己
    的方式如此保护。”
    “保护”二字,她微微加重,显得极为讽刺。
    裴?见她如此冷淡,不禁抿住唇瓣,垂下睫毛,掩住眼底落寞。
    他左手攥住簪尾,利落地拔出。
    “殿下既不想看见臣,臣便去让谢明仪进来伺候。”
    他没有与她再争,说到后面,声音已趋于无奈的叹息,血沿着指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宛若寒冬枝头绽开的朵朵红梅。
    他不再停留,起身出去。
    裴?离开后不久,谢明便推门而入。
    早在公主晕倒那日,谢明仪便被释放,这几日焦虑不安,只恨自己轻疏。
    她甫一进来,便直直扑向床边,“殿下,殿下身子可还好?”
    萧令璋强忍不适,朝她勉强地笑笑,“我没事。”
    周潜的方法果然是奏效的,虽然过程难受了一些,但他说的没错,她需要受到强烈的刺激,才能想起更多。
    她终于又想起了几个重要的人。
    但现在,她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个。
    萧令璋再度问:“我昏迷了多久?”
    谢明仪道:“殿下睡了三四日,就连太皇太后那边都觉得奇怪,派人来问情况了。”
    三四日。
    萧令璋问:“前方战事……………”
    谢明仪面色有异,沉默片刻,才说:“圣上已下令大军班师回朝,如今天气尚好,算一算行军速度......可能明日便可抵达洛阳。”
    他快回来
    了。
    萧令璋尚未来得及欣喜,便又听谢明仪道:“但段浔,他并未随军同行,而是先行去了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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