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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妃没有看出他们之间的异常。
她听了裴凌的话,只当萧令璋此刻低头是因为害羞了,又接着笑道:“也是,璋儿瞧着太瘦了些,这身子不养好,日后又怎么好生养?”
“说到这个。”边上有妃嫔笑道:“妾听说,先前杨贵人服用的方子甚是有用,既能滋补身子,也有助于怀孕,回头去帮殿下打听打听。”
太尉夫人徐月青蹙眉,她是不希望萧令璋怀上装丞相的孩子的,如此一来,邓氏一族岂不是和裴绑得更紧了?
她出声道:“急什么?左右殿下还年轻,当年我怀礼儿的时候,比殿下这个时候年岁还大多了。”
梁王妃也笑,“也是,璋儿这些年在外头吃尽了苦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还是以养身子为主,别的事,日后再做打算。”
萧令璋垂着密密的长睫,只淡淡笑了笑。
荣昌公主萧?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用手中银著拨弄着小菜,只顾着埋头吃,心里却道:方才全都催她的婚事,现在又都盯上堂姊的肚子了,看来这一遭,换谁都躲不过去。
不过有堂姊在,倒没多少人会注意她了。
萧?觉得殿中闷热,有些坐不住了,便悄悄对身后侍女招手说了几句,便提裙偷偷离席,朝殿外遛去。
那边,皇帝听到她们交谈,也笑着问萧令璋道:“妹妹近来身子如何?公主府住得可还习惯?”
皇帝一开口,其他喧闹说笑的人皆安静下来。
“回陛下,臣妹一切都好。”萧令璋说。
段妁含笑打量着萧令璋,也适时关切道:“若有不好的,公主随时来说,本宫会安排,不必委屈了自己。”
萧令璋莞尔,“华阳明白。”
如此欢声笑语、互相关怀的场面,乍一眼看上去,仿佛亲族和睦,其乐融融。
可实际上,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没有藏着心思?
随着宴席往后,便是众人一一献上寿礼的时候,先是帝后献礼,随后便是萧令璋起身祝寿,依次到了李美人,李玉衾咬咬牙,最终命人抬上来一幅亲手绣出的百凤祝寿图。
众妃早有耳闻,以为李玉衾今日要送个什么宝物,好当众压过皇后,最后不想竟是个如此物件,倒有些惊讶。
就连皇后也微微蹙眉。
李玉衾低声道:“这是妾向江南绣娘讨教,又花了足足一个月亲手缝制的祝寿图,祝愿太皇太后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她是有些不甘不愿的。
李玉衾原先准备的寿礼不是这个,原先也真打算去压皇后一筹,她都已经如此得宠了,难道不该更进一步,在如此场合涨涨威风?
但萧令璋许久前便派人来问,直接驳回了李玉衾的想法。
她信中写:陛下多疑,前有杨氏前车之鉴,你再如何得宠,也休要志得意满,当避让皇后。
李玉衾收到信后,还是不甘心,决定不听萧令璋的,但很快就听说了皇后严厉处置齐美人的事。
她当时心里不安,又派人再去问了华阳公主一遍。
萧令璋的回答是:“寿宴在即,皇后发落你没有好处,但你若在寿宴上行差踏错,皇后当着宗亲贵戚的面抓到你的错处,想如何处置你都不过分。”
再者,太皇太后一生都在提倡节俭,匈奴未定,国库空虚,将士们缺少军饷,百姓亦是水深火热,仅仅为了充脸面而送压过皇后的寿礼,只会显得她太不懂事。
“陛下宠你,不是因为你独一无二,只是因为杨段两家局势微妙。”萧令璋说:“陛下还要重用平侯,认清你自己的位置,不要去顶撞皇后。”
妃嫔一旦仗着恩宠而举止僭越,便是自寻死路。
李玉衾最该做的,是宠辱不惊。
萧令璋两句话的点拨,便让李玉衾吓得赶紧临时撤换了寿礼。
果然她这寿礼一献上来,太皇太后便满意地点头,“好孩子,你也是有心了,哀家很喜欢。”
李玉衾闻言,登时眉眼含笑,快速回了席位,感激地望了萧令璋一眼。
萧令璋安然饮茶,没有和李玉衾对视。
站在皇后身后的大长秋何给蹙眉,心想:难道,李美人前些日子打听皇后寿礼的动作只是障眼法?
整个献礼的过程风平浪静,没有出任何岔子,随后,丝竹管弦缓缓奏响,舞伶依次入殿,闻音而动。
伶人身段袅柔,甩动飘渺似云雾的水袖,随着乐声摆动,宛若秋露迷离的海棠花,极尽妩媚撩人。
这舞伶姿容绝世,与往常献舞的伶人都不同,妃嫔席位间,有人渐渐也意识到什么,愀然变色。
皇帝手持酒爵,眯眼欣赏这舞姬,时而低声与人交谈。
萧令璋也察觉到气氛的异常,目光在那舞姬身上多停顿了片刻,不动声色地转开眸光,时而看看正在交谈的帝后,时而又隔着那些来来去去的人影,看着远处端坐的少年将军。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段浔今日看着气质沉凝许多,似乎藏着事。
又过半个时辰,太皇太后开始有些倦了,率先被刘少府搀扶着起身歇息。
皇帝饮了酒,加之今日寿宴女眷多,谈论的许多是家长里短,再多停留也没有意思,也借着酒意起身离席。
皇帝和太皇太后相继离席,原本稍显紧绷的气氛顿时松懈起来,也有不少人跟着离席。
萧令璋还安然坐着,忽然听到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怒斥,“什么东西都敢呈上来,不知道美人碰不得杏仁,会起疹子么?若是出事了,你担待得起么?”
萧令璋循声看去,便见是李美人身边的大宫女在呵斥,原本奉菜的宫女伏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美人恕罪,奴婢不知……………”
那小宫女伏在地抽泣。
眼下帝后和太皇太后都不在,李美人要发落她也不必收敛。
萧令璋见那宫女才十二三岁,年幼可怜,出声道:“本宫正好爱吃杏仁,何必浪费,不妨送到本宫这儿来吧。”
李美人怔了怔,本是想发火,没想到萧令璋会开口解围,不得已给她这个面子,“罢了。”她冷冷睥了那宫女一眼,“还不快给长公主送去?”
伏在地上的小宫女瑟瑟发抖着,以额触地,起身把菜端过来。
“奴婢多谢公主......”
那宫女泪珠滚落,声音细弱蚊蝇。
萧令璋朝她温柔地笑笑,把随身的帕子递给她拭泪,“下去吧。”
她这副温柔轻语的样子,吸引了不少目光朝她投注过来。
裴?看着眼前的萧令璋,段浔亦不忍不住抬眼看她。
那小宫女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地退下,萧令璋脸上笑意未敛,就听到李美人似笑非笑道:“公主还真是心善,奴子出错,也只有殿下肯这般宽容了。”
这话也不知是奉承,还是讽刺。
萧令璋全然不放在心上,“本身也不是什么大错,何必抓着不放?”她本不欲碰饭菜酒水,为了全方才说出的话,姑且夹菜尝了两口。
再抬眼时,李美人已经起身离席。
恰在此时,萧?身边的宫女过来,叫她出去。
萧令璋早就注意到萧?偷偷离席了,估计那丫头待在殿内紧张,怕被问及出嫁的话题,一个人躲在外头又无聊得很。
她刚要出去。
谁知又来一个宫女,附耳在她身侧说,李美人有请。
萧令璋:“......”
她动作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先去见谁,很快就站起身朝外走去。
裴?一直陪她坐在席上,此刻注视着她远去的纤丽背影,淡淡吩咐身后的人:“去跟上,不必惊扰公主,确保她安全即可。”
“是。”
萧令璋最终选择先去见李美人。
李玉衾并未离得太远,只是站在殿庭外的假山下,那处来往的宫人极少,见萧令璋缓步过来,才对她福了福身子,笑着唤道:“妾见过殿下。”
她们一直暗中交流,上次面对面,还是李美人特意在广成苑刁难萧令璋的时候。
也是因为三番四次闹得不愉快,李玉衾和萧令璋私下的关系,才不那么容易被其他人看破。
萧令璋懒得同她装样子,直接道:“李美人找我何事,直接说罢,本宫不能耽搁太久。”
李玉衾也习惯了这位殿下干脆的性子,她敛了笑容,低声试探地问道:“今日那殿上跳舞的伶人,殿下可知情?”
萧令璋摇头。
“不是我。”
她并不知情。
李玉衾低声说:“不是殿下,那便奇怪了,难道是皇后?还是梁王那边的人?”
在寿宴上给皇帝塞人,绝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就算有人借机得到了恩宠,也保不准惹得太皇太后不高兴,除非本身就是太皇太后想在皇帝身边塞人。
但萧令璋却说不是。
邓家没有必要这么做,如此明晃晃地往后宫塞人,便是塞了也无用,皇帝不想扶持邓氏,也绝不会去临幸。
那还能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李玉衾回想起方才宴席上瞥见的那舞姬的姿色,便觉心惊肉跳,如此美人,别说男人,就算是她看了也心动。
她好不容易得宠,绝不肯再让别人来分她的恩宠。
“陛下喝醉了。”李玉衾按捺不住,恨恨道:“稍后我便进去伺候,任谁想暗中把人塞进去服侍,都得逞不了!“
萧令璋见她这般,有些觉得好笑。
好笑之余,又略感讽刺。
任何女子,在后宫的时间久了,便容易把帝王的恩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萧令璋一想到从前那个萧元楼已经今非昔比,做皇帝做得如此舒坦,她便不太舒坦。
瞧瞧,这就是帝王。
到底是成为那个绞尽脑汁奴颜媚色的人,还是成为那个被讨好的人,都是五年前成败一夕之间的事。
她自幼在父皇身边见识到的事物太多,以致于如今,不能像很多人一样甘心。
“殿下?”李玉衾见她久久不语,出声唤她。
萧令璋回神,垂眼想了想,“我总觉得,此事要么是误会,要么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但她一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是她,她不会轻举妄动。
李玉衾咬唇道:“我去求见陛下,总不会出岔子。”
萧令璋看出她的不安了,毕竟她得宠这段时日已经引得不少人眼红,也惹得皇后不高兴,一旦失势,便会成倍反扑到她自己身上。
萧令璋便没有阻拦她,但她们正要离开时,她忽然感觉到有些难受。
她有些热。
萧令璋本是畏寒的体质,便是到了酷夏也很少怕热,何况此时已是晚上,夜风清凉,她又站在假山后的湖边,为什么会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燥热?
她体质弱,旁人能抵抗得过的事物,落到她身上的效果都会被放大。
萧令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李玉衾看她神色有异,也悚然一惊,“殿下怎么了?”
萧令璋立刻回想起,她今日没有碰什么饮食,只在出殿前吃了那盘菜。
*:“......“
不会就这么巧吧。
她顿时头痛,“没猜错的话,先前那宫女呈给你的菜有问题。”
到底是今夜有两拨人,一拨人想趁势给皇帝献舞姬,一拨人想害李玉衾,还是这是同一场局?
李玉衾也完全愣住,“什么?!”她脸色白了白,喃喃道:“这是谁做的,那殿下该怎么办,妾速速帮殿下唤太医令?”
萧令璋额角冒着热汗,已经察觉出这是什么种类的药了,也不知是谁使的腌攒手段。趁着现在药效还不明显,她切齿冷道:“你先去伴驾,若是冲你来的话,此事八成还没完。”
李玉衾闻言,更觉心头惶然,连嗓音都在抖,“还,还能有什么事啊......”
她没想到躲过了一劫又来一劫,她一时得宠,不知引来多少明枪暗箭。
萧令璋冷静道:“不管什么事,你没中药就不必怕。”
此刻不论萧令璋说什么,李玉衾都不敢不听,忙不迭道:“好好,妾这就进去,殿下当真没事吗?”
萧令璋摇头,“我没事。”
好在此处是长信宫,她之前住的那间偏殿现在也是空着的,还可以给她歇歇。
萧令璋回忆了一下路线,还好不远,和李玉衾迅速分开。
李玉衾有些慌张,按着心脏突突跳的胸口,快步去到皇帝暂歇的凉阁外,求见陛下。
然而待她进去,才发现里头并无什么舞?侍奉。
成朔帝有些酒意,撑着额角坐在案后,李玉衾柔声唤着“陛下”,主动过去帮他按揉着脑袋,才刚侍奉了不到一会儿,便听到内侍通传,说皇后求见。
李玉衾微微一惊,不禁想到:倘若她此时是个中药的状态,在单独侍奉陛下的时候被皇后撞见,当是什么后果?
这与用腌?手段惑主有什么区别?
如此一想,背脊便冷汗涔涔。
还好有华阳公主在,她没有中计,不然等着她的便是万劫不复......李玉衾头一次这般庆幸自己跟对了人,没有继续和萧令璋为敌下去。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面上堆着笑,对进来的皇后倾身施礼。
“妾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段也是临时过来。
她在宴席上看到那舞姬,便觉不对,随后听到有宫人在风言风语,说陛下醉酒,那舞伶姿容绝色,保不准是邓家此番借着太皇太后寿宴,想往陛下的后宫塞人。
一个李美人独享恩宠还不够,还想让后宫变得更热闹?
段的蹙眉道:“成何体统。”
何绾道:“这种身份也敢往陛下跟前塞,着实放肆得没边儿了,娘娘这次可不能再坐事不管了,若是传出去,也叫人非议......”
段的闭目,深吸一口气,“本宫知道。”
不论想塞人的是不是邓氏,身为皇后,今日要是容忍下这种事,日后他们便会继续做更出格的事。
段浔见阿姊要插手,担心会扯到萧令璋身上,便也想跟着过去,但段的却叫住了他:“阿浔,你不必跟过来。”
段浔只好停住,垂眼:“是。”
段的转身,朝着帝王休憩的凉阁而去。
帝王醉酒,皇后前来关心,再正常不过。
段的身后跟着皇后仪仗,随行着泱泱宫人侍卫,俨然便是要来抓人的。
谁知气势汹汹地进来后,目光一扫,只见殿中并无别的人,只有一个李美人安然地立在那儿。
李美人姿态恭敬柔顺,挑不出一丝错处。
段
妁怔了怔。
难道是她想错了?
她极快地收敛情绪,淡淡抬眼看向被打扰的皇帝,微微笑着道:“妾听闻陛下今夜饮了不少酒,特意备了醒酒汤送来。”
另一边。
萧令璋强忍着不适,循着记忆快步往前走。
灯影轻晃,连接的无数宫室间,凉风又起。
却吹不散身上愈发浓烈的燥热。
萧令璋心下苦笑。
她大脑昏昏沉沉,明明记得那偏殿离此处不远,此刻却逐渐连方向也不辨,久久都没有走到。
远处有模糊的宫灯晃动,当是巡夜的侍卫,她调转方向避开人群,袖中手死命地掐着自己,保持清醒。
柔软的裙摆擦着石径而过,卷起残花枯枝。
她略微气喘,眼中忽然映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月色清凉,对方身影颀长,立在不远处,在月光的笼罩下,整个人好似芝兰玉树,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冷漠寡然。
他明明是面对着她,脸被却被晃动的树影半遮半掩,看不到整个面容。
是她很熟悉的人。
熟悉到,好像她就这样看着他,看了很多年。
她是帝后之女,尊贵的长公主,即使是人中龙凤,也未必入得了她的眼,这世上又有几人配得上被她注视这么久?
萧令璋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谁,身处何地,只知道悬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她快步过去,一把抱住他。
她感觉到男人的身子瞬间僵硬如铁,像是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下意识抬手攥住她的手臂。
萧令璋抬头。
她对上一双天生清冷好看的眼睛。
对方眼如点漆,似有火燃。
她出声唤:“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