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捾嘈杂声中忽然一片安静。
说话那人圆脸，有些秀气，眉宇间书卷气很浓。
若是旁的，大家许是也不会在意，可她并非是什么哪家夫人小姐领过来的普通丫鬟，而是嘉阳公主身侧宫女。
阮梨显然也想到这一层，她面上不动分毫，嘴里却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嘉阳公主扭头看了眼小宫女。
“你说你见过这些诗？”
宫女点头。
张绾绾蹙起眉心，下意识帮阮梨说话。
“姑娘莫不是记岔了？这几首诗词意境高雅深远，若非头遭问世，那必定早会引得众人赞叹追捧，怎么会悄无声息呢？”
“是啊，是啊。”
阮梨笑了笑，她掩去慌乱，主动上前来，关切问那小宫女：“敢问姑娘是何时，在哪里见过这几首诗？可否也知晓三国故事？”
有几人立刻附和：“就是，拿出证据来，不然人家阮姑娘平白无故被扣上抄袭之名，实在是不好听。”
宫女到底是跟着公主见过大世面的，面对众人质问，不卑不亢行了礼，继续道：“回阮姑娘，奴婢不曾听闻过三国故事。”
捏着帕子的手一松，阮梨弯唇，和蔼道：“没关系的，你继续说。”
“但这几首诗的确是在今日清晨曾见过，是养文斋掌柜的刚印出来的，按照惯例，京城书肆里上乘的书画诗卷都会额外给宫里送一份，奴婢看了几眼，有些印象，只是因为要准备茶宴，因而还没来得及给公主过目。”
青瓷茶盏在手中轻晃，香盈没有放过阮梨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看清阮梨眼底茫然，她轻轻放下茶盏。
其实，要说十足的把握，香盈并没有。
但她就是不想看到阮梨如同铜镜里那般凭借这几首不属于自己的诗词大出风头，当上公主伴读，还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
张绾绾放下诗卷，若有所思。
方才被几首诗扑面而来的画面感冲击到，现下冷静几分，她不免也有所怀疑。
一位诗人的气质、作诗的习惯、用词的风格其实都应该有迹可循，而阮梨在宝通寺十多年，如何能在写出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同时，又描绘出千里之外的江潮明月盛景。
而且，嘉阳公主的宫女，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污蔑。
她摇着团扇，声音婉约：“既然说是养文斋里出来的，那把养文斋掌柜的叫过来回公主问话便可知一二了。”
“不用问，如今已是正午，养文斋又是京城最受文人墨客欢迎的书肆，想必这诗集已经卖出去不少，派个小厮出去问问，看有没有诗集就知道了。”
这倒是个简单法子。
阮梨主动开口要自己身旁丫鬟出去探探，而后嘉阳公主又指了宫女采月一同跟着。
香盈漫不经心看着人下去，忽然眯了眯眼，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倾了些许。
她好像瞧见姜鹤春院子里那个曾经打晕过自己的小厮了。
他怎么在金湘楼？
姜鹤春也出来喝茶？
想起男人冷厉阴鸷的双眼，香盈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茶可静心养性，是正经东西，不像是姜鹤春爱喝的。
方才围着阮梨夸赞的夫人小姐们一一退了开，她此刻孤伶伶站在条案旁，脸上笑意淡了几分，但脊背倒是一如既往挺得笔直。
想来她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也没心思拿手去摩挲腰上玉佩了。
两个丫鬟回来的比想象中快，采月走在前面，手里拿了五六卷诗集，小怜在后头，脸色有些白，惴惴不安看了阮梨一眼。
阮梨额上冒了些薄汗，迅速环顾四周，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公主，这是奴婢从不远处的小茶肆里与几位学子买来的，据他们所说，这本诗集乃是今早发售，但短短几个时辰，已经在他们之间流传开来，现在养文斋都断了货了。”
嘉阳公主和几个夫人手上都被递了一本。
阮梨看着她们眉头越蹙越紧，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她想不明白，怎么可能……这个世界里怎么可能会还有其他人知晓这些现代人课本上才会有的诗词……
张绾绾原本跟母亲头凑着头看，很快又移开视线，面对阮梨问询的眼神也冷漠几分。
“这的确是跟阮姑娘的诗一模一样。”
“但，姑娘方才不是说，这些诗都是你自己在寺庙中所写，从未对外公开过吗？”
香盈忽然颦了眉。
她心中叹一声气，知晓阮梨应当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果然阮梨不慌不忙，轻轻看了一眼小怜。
小怜立刻跪下。
“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不好！”
“奴婢愿意对天发誓，这些诗词真真都是出自我们姑娘之手，可是，可是奴婢两天前不小心把手稿给弄丢了，又不敢告诉姑娘，心存侥幸，想着，可能被人当作废纸烧了，不会有什么影响……没想到……”
她将头磕的砰砰响。
“要打要罚奴婢都认了，只求公主和各位夫人小姐不要错怪我们姑娘，她在寺庙里孤苦无依，也就是看看书写写诗打发时间了，若是再被人冤枉，奴婢真的怕她一个想不开就……”
阮梨低下身子去扶她：“你好傻，怎么不早同我说——”
“快些起来，你陪伴我多年，在我心中早已是家人般的存在，我又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责罚你。”
小怜眼眶通红，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哽咽着对众人道：“奴婢不愿意看到姑娘被冤枉，各位贵人想必心里都在猜这些诗是我们姑娘偷偷从哪里看到背下来的，不是，绝对不是！”
香盈轻笑。
好精湛的演技。
“如若不信，夫人小姐们随便找个主题，我们姑娘定能当场就作出诗来，这样，便也可证明清白了！”
姜白榆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连公主也颇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