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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点伤口根本就无足挂齿,只不过岑稚许的皮肤随了她爸,薄而敏感,才会被齿锋磨破。
闻言,谢辞序紧锁的眉总算缓和些许。
“结痂了也还是要消毒。”他不再看她,微哑的嗓音听起来不及平时有威慑力,素来淡漠的面容浮上一丝不自然。
相较于平时总挂着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岑和许更喜欢现在的他。察觉出撩拨他的乐趣,岑稚许故意将手指往前递了递,“那就麻烦辞哥了。”
这是赖上他的意思。她的手也很漂亮,修长纤瘦,指甲边缘修剪得很齐整,只涂着一层接近于肉粉色的甲油,更衬得细腻如白玉。
先前被他扣紧的腕心有些发红,在瓷白的肌肤下分外显眼。
她受伤的手分明仅有一只,此刻却故作懵懂似地摊开两只手给他瞧,心思如此明目张胆,目的就是要他抱愧。偏偏她嘴上一点控诉的意思都没有,就这样自然地将掌心递送过来,倒是让谢辞序挠心。
拙劣的招数,哪怕看穿过后,还是会上当。
谢辞序沉沉黑眸落定,无奈地拖住她的掌背,将蘸取了碘伏的棉签在她指腹上打圈。或许是怕弄疼她,他的动作很轻柔,沿着结痂的红褐色一点点向里侧擦拭,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连呼吸都放慢。
岑稚许从没见过这样认真的他。
她眼波微转,从他细致而小心的手法中,忍不住想起了大学时期自己同几位师兄、师姐临时应招到考古现场,用小毛刷一点点扫过陶罐表面的尘土,已经出世的涡彩纹陶罐数量众多,她们长时间连续工作了三个月,才将发掘的那批窑尽数不落的
带回。
记忆太过久远,也因此而显得弥足珍贵。
她收回难得被触动的柔软,盯着指腹的那一团深渍,皱眉。
谢辞序:“弄痛你了?”
一点无足轻重的小伤口,岑稚许平常都不会分出心神去关注,却让一向清冷自傲的谢辞序变得草木皆兵,她顿时觉得有些罪过。
“疼倒是不疼。”岑稚许心里的愧疚也就那么一瞬,“就是??”
她抿了抿唇,表情为难。
谢辞序比她还紧张,“是什么?”
“有点丑。”
他压着心等了半天,岑稚许就冒出这么一句话,让谢辞序有些无语。
岑稚许见他不以为然,不满地晃着手指,试图说服他:“碘伏的颜色留在皮肤上也太突兀了,说不定时间长了还会染上色,还不如酒精。”
刚才擦药的时候她不说,现在倒是想起来怪他不够贴心了。
谢辞序:“你那么娇气,要是真用酒精,估计这会又在喊疼。”
这都被他看穿了?
岑稚许不作承认,挑着眉毛反驳:“你能不能有点对病人该有的态度。”
“是。”谢辞序见她还有力气跟他争论,估摸着她的伤算不上大问题,纡尊降贵地配合道:“我的错,不该惹病人生气。”
岑稚许蓦然安静下来,抬眸看向这张英俊到无可挑剔的面庞,他正垂着眼,检查她指腹的那一抹划伤。谢辞序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过?初次见面的时候,寡言到字句都泛着凛冽的冷意。
察觉到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盯着他看,谢辞序浅挑起半边眉峰,“怎么,病人又有哪里不舒服?还是哪里不满?”
“我想去把表面的碘伏洗掉。”
谢辞序:“不行。”
“伤口表面有细菌,洗掉的话未必没有感染的风险。”
岑稚许哪里是会乖乖听话的人,越不让她做什么,就越要去做。
她先前四处打量过这里的布局,倒并不复杂,穿过右侧往里走,就是浴室。她轻哼一声,没理会谢辞序平淡无波的建议,抬脚往那边走。
走了没两步,她就有些后悔了。
浴室外连着衣帽间,透明橱柜里整齐地排列着套装西服,面料挺括板正,底层的透明抽屉里,依次存放着同色系的领带,以及款式各不相同的领夹。
他似乎很不喜欢镶钻的款式,没有一枚领夹嵌有钻石,在柔光下呈现清一色的哑光金属色,扫眼望过去,存在感极低。
收纳分类细致,几乎是按色调从深到浅排列。
而最里层的橱柜,赫然是男士内裤。
不偏不倚,正对着她的视线。
起初她只囫囵扫了一眼,耳廓泛起阵阵热意。什么样的尺寸,才会选择这样夸张的内裤,难道不会空吗?
想着他大概没有跟来,岑稚许忍着脸颊的烫意,抬眸又看了一眼,乌眸像是被黏住般轻颤。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从前偶尔在梦里臆想,也不曾考虑到这些细节。和他接吻时,她也幻想过抵死缠绵的模糊片段,现在只是瞧了眼橱窗里的贴身衣物,连真家伙都没见到,反倒没了那些旖旎的心思,脑子只剩一片空白。
谢辞序拆了根新的棉签,蘸取完酒精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画面。站在灯光下的少女雪肤乌发,透薄的面颊弥漫着红晕,视线却大胆地落在最里侧的橱柜。
也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是什么,倘若是羞赧,看一眼就该匆忙移开视线,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她习以为常,偏偏红透的耳根暴露了她的无措。
是被吓到了?可这也看不出什么。就连晨起时分都没办法全然掩盖凶悍的部分,她应该不至于觉得惊讶。
谢辞序眸色幽深几分,很难再保持气定神闲的绅士风度。
再开口时,嗓音已沾上化不开的哑意,“阿稚,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阿稚。
也只有这个称谓,让她有种被扣住心门真切的实感,仿佛透过重重迷雾,看穿了她的伪装。
岑稚许有些僵硬地转过身。
谢辞序逆着光,一双长腿松散地敞开,那双她很欣赏的手中夹着根细白的棉签,凌厉的轮廓线条像是被光影裁成一段黄昏。
漆黑的眸染上浓郁的侵略性,叫她心脏也重重一跳。
“......我的腿好像抽筋了。”
岑稚许眼睫轻抬起,表情带着一点委屈。她哪里知道会有人将这些贴身衣服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好奇心战胜了非礼勿视,偏偏又被他撞见,害得她莫名腿软。
当然这些话,她肯定不会告诉他。不仅丢脸,还显得自己很没有见识。
房间内安静得过分,谢辞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黑眸在她如花蕊般绽放的面上停留,他站在她身侧,只是黑影覆下来都让她感觉呼吸愈发稀薄。
本就低醇的声线哑得厉害,语句平和地陈述,“你受伤的不是手吗?腿怎么会抽筋。”
岑稚许又羞又怒,怀疑他是故意存了洞穿她的心思,没好气道:“可能是你房间风水不好,我一靠近你就倒霉。看来以后要绕着辞哥走才行。”
连风水都能被她扯上来,谢辞序但笑不语,想着总要给她一点面子,没有再追问下去。
但那细软的腰肢他却不敢再碰,压下翻涌的躁意,气息滚烫而低沉,“扶着我。”
岑稚许最初不肯,站在旁边同他持。她要跟他作对,谢辞序拿她也没有办法,只好先替她擦拭指尖。
酒精沾上皮肤的触感微凉,很快便挥发了,除了皮肤有点紧绷以外,也没有别的不适。
等处理完这一切,谢辞序才启唇道:“严格来说,这里算不上我家。你要觉得这里不好,想绕着走,该要远离的应该是谢氏集团,而不是我。”
关于谢家内斗那些腥风血雨,岑稚许多少听过一些。谢砚庭和那几位谢家叔伯都是狠角色,不过到了谢辞序这代,找共就这么独子,她本来觉得他应该过得不会太差。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尽对。
她坏归坏,倒没有在人伤口上撒盐的习惯。
岑稚许安分着扶着他的肩,难得没有就此打趣,只顺着将沉重话题引向轻快的部分,“放心,我就算去路边摆摊卖艺,也不会把简历往谢氏集团递。”
“递了也没用。谢氏这边没有符合你专业的岗位,要来的话,只能委屈你做些和兴趣无关的事。
他并不是觉得她不能做好,事实上,人都是在磨练中成长的,稍加指导,就能成长地很优秀。只是,工作往往会磨灭天赋和灵气,他从私心上来讲,不希望她泯然。
思及此,谢辞序并没有未自己的转变而感到多少惊讶,而是很平静地接受。
目光在她面上停留几秒,“你还有几年毕业?”
岑稚许微微发愣。
他大概误以为她还是京北大学的学生,事实上,她两年前就毕业了。非要论的话,距离硕士结业还有两年,不过会不会中途肄业还是未知数。
她模棱两可道:“保守估计两年。
果不其然,谢辞序撩眉看她,“还有不保守的情况?”
“万一延毕呢?”岑稚许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本科都能延毕......?”
谢辞序的眸光带着耐人寻味的探究,仿佛这是什么极其难以理解的事。
以至于岑稚许有一种被他嫌弃了智商的错觉。
“就不能是我舍不得学生时代嘛。”
岑稚许看出了他的无语,不想再继续深入探讨。
天色将晚,谢氏夫妻难保不会突然回来。谢砚庭在生意场上见过岑琼兰,岑稚许不确定他是否认得出她,要是在这时候露馅未免也太得不偿失。
而且,他今天的温柔超支得过分,她总觉得,再继续待下去,迟早溺毙在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里。
“辞哥待会能把我送回去吗?”
“我也不在这里过夜。”谢辞序顺手关了衣帽间的灯,霎时间,房内陷入漆黑一片。
岑稚许在这场钓系游戏里作了一点弊,因此能够很快地理解他这个行为的含义。
??不想让人知道他回来过。
两人的出发点各不相同,此刻竟巧合地殊途同归。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唯有灼热的体温和似兰似茶的香气分外明晰。
岑稚许顺势道:“辞哥要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腿不抽筋了?”
她不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不影响的。已经好了。”
“嗯。”谢辞序身形未动。
四周都是来自他身上的浅淡香气,如同海潮般将她包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也就没办法借助她所学的心理战术来分析敌情,此时的她和海上航行的孤舟无异,岑稚许在这寂静的氛围中,逐渐丧失那份从容。
指尖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摆。
“要我抱吗?”
谢辞序的声音犹如青瓷坠地,不同于以往的冷淡,这声嗓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迁就。
又或许是她此刻失去了判断力,才会觉得他现在是在耐着性子哄她。
岑稚许没有告诉他的是,她有一点夜盲症,先天性遗传,源于岑女士,这些年有私人医生定期检查她的身体各项指标,因此平时同正常人无异。只有在这种骤暗的环境里,才会显现出来。
她闭上眼,很轻地点头,咬着唇说:“要。”
下一秒,一双有力的臂膀穿过她的腰际,将她懒腰抱起。谢辞序的步伐很平稳,臂膀也足够宽阔,滚烫的体温给她一种很强大的安全感,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理解为什么岑琼兰最后偏偏会选择谈衍。
岑家别墅的夜晚总有几缕亮光,永不熄灭,那是谈衍为她们留的。
谈衍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那时候,喜欢岑琼兰的天之骄子犹如过江之卿,却只有他,甘愿为岑琼兰作出一切让步。愿意冠以她的姓,让她凌驾于自己之上。
庭院里的夜灯依次点亮,岑稚许看见了谢辞序迈动步伐的长影,他朦胧的轮廓也由远及近,流畅冷戾的下颔线映入眼前。
岑稚许飘忽而泛软的心神也逐渐变得冷静。
谢辞序这样高傲的人,怎么会为她折腰。
她收回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任由谢辞序抱着她从电梯厅直达下沉式停车场。车库共有三层,不知哪些是他的藏品,哪些又是他父亲的,几乎要让人眼花缭乱的程度。谢辞序似乎嫌库里南太笨重,换了一辆魅影。
舒适性上倒是差不多,只不过魅影后排的车门设计方便女士下车,但她今天没穿裙子,也就体会不到细节上的贴心。
见她自顾自地拉开车门,坐到了后排的位置,谢辞序站在月色下,冷冷清清地望着她。
“你确定要坐这儿?”
岑稚许刚才光顾着摒去胸腔里那点泛滥的心思了,下意识坐到了她常坐的位置,一时间忘了,她扮演的角色好像不应该这么轻车熟路地拉开豪车车门,连一点惊叹之色都没有,这完全不合逻辑。
她故作端庄地挺直了脊背,仰起下巴,试探性地道:“不可以吗?”
或许是她很少在谢辞序面前做出乖巧局促的样子,谢辞序有些难以忍受地偏垂开视线,喉结轻滚。
“从礼节上来讲,你坐在这个位置,相当于把我当成你的司机。”
岑稚许当然明白,她只是没改过来习惯。
sorry,把传闻中清傲矜冷的谢家太子爷当司机,这要是真的写进简历里,应该也算一笔浓墨重彩的经历?
谁让她总能在逗谢辞序这件事上找到乐趣,并且乐此不疲。
岑稚许眨了下眼,清亮的眸撞进他视线,冠冕堂皇地说:“可是没有其他位置能坐了。”
谢辞序:“你看不见副驾?”
这人怎么还拐弯抹角的骂人呢?
岑稚许翘起唇角,口吻轻飘飘,“众所周知,副驾是女朋友坐的,我哪里知道,辞哥的女朋友会不会介意曾经有别的人坐过,要是她比较小气,回过头来报复我,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岑稚。”谢辞序黑了脸,蓦然沉声打断她。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他被她这句话气得不轻,眼里进出的浮躁像是要将她吞噬。
岑稚许承认玩笑好像开得有点过,她倒也不心虚,笑吟吟找补道:“啊,不好意思,忘了两个字。未来。”
“未来的女朋友。”
“没有。”
谢辞序的声色泛着冷,坠了寒冰似地砸下来。
就这两个字,叫人难以琢磨。
是没有除了她以外的未来,还是没有女朋友。
岑稚许装听不出深意,也没有要刨根问底的意思,抬眸冲他和气地笑笑:“别生气了,气多伤肝。我可不想辞哥比我先走。”
谢辞序静了两秒,用指骨抵住眉心,缓解被她点燃的不虞。
“
我说,没有。”他加重语气重复。
“以后也不会有。”
岑稚许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所以,你可以坐副驾。
谢辞序意味深长的视线随着声音凝过去,“不会有人报复你。
岑稚许不会把这种话当真,挽唇似笑非笑:“你保证?”
他没说话,漫不经心地勾着车钥匙转了一圈,凌厉而冷峻的眉眼依旧淡漠,黑眸徐徐落过来,岑稚许的心跳倏地发紧。
可惜那种紧促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殆尽。
左右也是逗趣,他应与不应也无所谓,岑稚许没放在心上。
在须臾的沉默尽头。
谢辞序的嗓音沉在耳畔,似蔚蓝的海水般将她包裹。
“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