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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市的城市建设虽然还不及后世全是柏油马路,但跟县城比起来,还是好上太多。
这一路上也就只有半截石子路稍微?簸些,其余路面都很平整。
而且这条路旁边还建着一个很大的公园。
“这附近紧挨着平淞河区的工人小学跟中学,所以除了这个公园,前面还有个五一广场,算是学生们的活动场地了。”
不知道陈勋庭什么时候抬起了头,终于舍得将目光从文件上挪开,看沈晚月在望着窗外,给她介绍着。
陈勋庭:“我记得你也需要找学校。”
两句话工夫,车果然就行驶过了两所挨的很近的学校。
沈晚月:“嗯,昨天让我弟帮忙去找了找附近的幼儿园。”
“几岁了?”
沈晚月一怔,意识到他问的是孩子,“都是五岁。”
“那可以先上学前班适应一下小学环境。”
“我也是这样想的。”沈晚月胳膊靠在窗沿,有些发愁托着下巴:“但学校负责人说是没有他们之前的上学信息,让再去上一年幼儿园。”
陈勋庭沉默了片刻,“他们之前在幼儿园学的东西还都记得吗?”
“闺女聪明,但天凯这孩子可能有点困难,可我希望俩孩子在一个班里上学,这样他们俩也互相照顾着。”
她倒不是说天凯笨,而是这孩子一门心思就不在学习上,天天撵狗抓鸡玩弹弓,让他安静坐下来看会儿书都是老大难的问题。
学渣跟学神,她这是生了两个极端。
陈勋庭:“过几天工人小学就开始报名了,陈文星也一样要参加入学一年级的考试,到时候让家里的周阿姨跟冯秘书带几个孩子一起过去。”
沈晚月看着陈勋章庭。
“这……...…合适吗?”
“为什么这么问?”陈勋庭反问道。
“就是、晤,感觉是不是有点走后门的嫌疑了,而且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事情了,不会影响到你进步吧。”
沈晚月知道,这些大领导虽然有时候能行方便,可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事儿都可以拿来行方便的,如果鸡毛蒜皮的问题都要走后门,的确不合适,更何况陈勋庭还是个看起来这么正派的人物。
陈勋庭闻言,眼神浮出意外,“你还懂这个?”
她还知道‘影响进步”这隐晦的一句话。
这几次接触下来,陈勋庭总是感觉,沈晚月远比她的出身要见识广大许多。
沈晚月嗯了一声:“所以才问合不合适嘛,我确实也不想总麻烦你。”
“不算麻烦。”
陈勋庭将文件彻底合了起来,正色道:“你若说是这次转户籍,其实按道理来说,也算不得走后门。”
“不算吗?“
“嗯,首先你是市委点名表扬宣传的救人英雄,只是当时你不懂这些问题,所以没跟他们提转户籍地,另外就是将来咱们两个要结婚的话,你的户籍还是要转过来的。”
“也是,但是结婚后不是只能转你的户口吗?”
陈勋庭再次笑了,看着沈晚月,目光很是柔和:“如果你结婚前,提出自己先独立户籍,也是没有问题的,结婚只要结婚证就够了,结婚后户籍并非一定要合并一张户口本上。”
“原来是这样啊。”沈晚月了解以后,感慨万千:“这弯弯绕绕可真麻烦!”
陈勋庭继续道:“再有就是学校,如果真是走后门,那就直接跳过入学考试这个环节直接让他们入学了,所以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听完这些,沈晚月心放了下来:“我明白了,但还是很谢谢你。”
她知道,如果没有陈勋庭,到时候恐怕就算要参加考试,也要一堆证明信才行。
说话间,车子停了下来。
“不必跟我说谢谢,其实……………”
陈勋庭顿了顿,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将来做了一家人,那也是我的孩子,是我该做的分内事。”
他说的实在是太一本正经了,甚至表情看起来不掺杂任何的私人感情。
好像就像是他的工作那样,这些日常也不过是工作任务。
明明听起来挺能让人感动话,到了这位严肃认真的大领导口中,瞬间就像是在上班。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性缩力?
沈晚月心里默默吐槽,一面感慨可真是白白浪费了他那一副好身材…………………
虽然这么想了一下,但沈晚月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跟自己公事公办,自己也秉承着上班打卡的心态不就可以了?
当他陈勋庭也是自己的领导,而且这个领导还无条件的帮自己处理问题,上交工资,可比那些资本家领导体感来的好多了。
“陈厂长来了。”
“勋庭来了,来找你三叔?老陈他今天执行任务去了。”
刚进派出所,就有人上来跟陈勋庭打招呼。
沈晚月跟着走进去后,派出所里的工作人员都安静了两秒,随后,带着一种诡异的微笑,打量着陈勋庭。
“勋庭啊,你小子终于开窍了。”
“恭喜陈厂长,之前听你陈队长说你要结婚了我还……………”
“咳咳咳。”
陈勋庭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几个人的话,“上次我让我三叔带过来的材料程序走完了吗,是沈晚月同志的户籍资料。”
“哦哦哦,走完了。”
一个警员走过来,“昨天已经跟二里沟村大队那边联系上了,小沈同志跟我去签下字,另外再跟我进去口述一遍委托书就行。”
沈晚月看看陈勋庭,陈勋庭冲她点了点头:“我在外面等你。”
“好。”
进了档案室,警员递给了沈晚月一厚的文件资料,最上面的两份,还都是手写的。
”落户申请书。”
“户口迁移委托书。”
上面的字体十分?整,隐约还能看出来练过楷书的笔触痕迹。
“这些……………”沈晚月拿起来大致看了一遍,有些不理解上面为什么用的是自己的名义。
“啊不好意思忘了跟同志你说,你可能不了解,这些程序都是必须要走的,陈厂长当时说你在医院,所以他就帮你代笔了。”
是陈勋庭写的?!
沈晚月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同志,这份申请是什么时候写的呀?”沈晚月问道。
“昨天陈厂长让他三叔,也就是我们这边的陈队长送过来的,不过具体什么时候写的我就不清楚了。”
“那………………”
沈晚月捏着手里两份手写的稿纸文件,又忍不住的问:“那如果我没来呢,这户籍还能转吗?”
“那肯定不行。”
警员整理着资料,递给了沈晚月一支圆珠笔:“代笔写是规定内允许的,但是需要沈同志你本人来签字才算走完最后的程序,另外这里还有一份公证书,需要你拿着口述一边才可以。”
沈晚月接过圆珠笔,黑色的字体在稿纸上一笔一划落下。
她心里也好像一笔一划的落下了些什么东西。
昨天递过来的,那这文件一定是在更早之前就写好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陈勋庭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心思,要帮她在沪市落脚。
而且还是在他们两个正式相亲前写的,如果自己相亲后不同意的话,这文件岂不是就作废了,白写了?
“沈同志,你来口述,我这边录音。”
“哦好。”
沈晚月签完字,拿起了公证书,公证书只有大概一百字的内容,三两分钟就念完了。
“可以了,这边记录完会再跟你们村大队进行对接,等大概半个月后,你直接来领取户口本就行,另外你还有两个孩子,你们村大队上有你们的母子(女)关系证明,这两个孩子也是跟着你的户口走的,放心。”
“明白了,麻烦你了同志。”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做的。”
警员说着,看沈晚月目光仍旧在那两份手写文件上,好奇的问:“沈同志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就是有些意外,陈勋庭写这个我之前都不知道。”
警员顿了顿,笑了出来:“陈厂长是这样的人,他不习惯张扬,我在这儿工作二十年了,早些年他还上学的时候,就听陈队长说,他考试拿了个区第一的奖状,结果都快毕业了,家里人才知道。”
“别看陈厂长话不多,其实该做的事儿从来都不含糊,沈同志,你瞧他整天是不是只知道工作?其实啊,要不是真的对你上心,他今天可不会专门还来跑一趟。”
沈晚月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热着,点了点头。
“我现在知道了。”
“行了,完事了。”
警员笑着领沈晚月出去。
外面,陈勋庭正在跟另一位年长的工作人员说着话,见沈晚月出来,这才停下来。
“都办好了?”
“嗯。”
“那走吧。”
陈勋庭依旧话不多,跟身后几位熟悉的人打了招呼,就转身推开了门。
只是刚出门走了两步,方才还晴朗的天气忽然之间乌云盖顶。
几乎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下一秒,豆大的雨滴就开始往人脸上打下来。
“下雨了。”
不知道谁惊呼了一声,沈晚月正想着往回走,突然感觉胳膊上一紧,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带到了派出所院子中间的凉棚下。
她胳膊很细。
比陈勋庭目光所看到的感觉还有纤细,且柔软。
跟他的完全不同。
沈晚月胳膊上的感觉很快消失,转过身,陈勋庭已经规矩的站到旁边。
陈勋庭:“屋里他们还要工作,在凉棚下坐一会儿吧,这是雷阵雨,很快就停了。”
这季节的天气就是这样。
好像打从沈晚月他们下了火车开始,就三不五时的下雨,晴一阵一阵的,跟娃娃脸差不多。
“嗯。”
凉棚下面,陈勋庭跟她相对而站。
沈晚月垂眸看着雨点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看了一会儿,抬起头。
“陈勋庭,我刚才看到那俩份申请表了。”
“程序不是走完了,需要修改吗?”
“不是。”
沈晚月摇摇脑袋,眼神里涌出疑惑:“我听那位警员说,是昨天就递交过来的。”
“嗯,需要提前走程序,这是正常的。”
不是这个意思。
沈晚月听着陈勋庭这种很淡然的语气,就莫名有些着急,他这个脾气,还真是跟警员说的一模一样。
一点都不知道表功。
体制内的不都需要随时表功让领导看见才行吗,他是怎么在厂里工作的啊。
哦,他自己就是领导。
那也对。
沈晚月垂眸看着地面,继续说:“我是想说,我很感谢你帮我写这个申请表,如果是我的话,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要走哪些程序。”
陈勋庭目光跟着她也看向了凉棚外面被雨滴打湿的地面。
“我说了,不用跟我道谢的。”
“然后我还有个问题。”沈晚月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在我住院时候就写了这个吗?”
“差不多是这个时间。”陈勋庭点头。
“那万一......咳咳,我是说万一,咱们要是相亲没成呢,你这不是就白写了吗?”
陈勋庭皱起眉,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但想了想,也就理解了,随后温声解释:“写了就是写了,怎么会白写?当时我看你确实有留在沪市的意愿,不管后来怎么样,我都会告诉你可以过来迁户籍的。”
‘轰隆‘一声,雨势大了一些。
院子里凹凸不平的地方积攒起了水坑。
雨滴打下去,啪嗒一下,积水被溅到了半空中,落在了沈晚月的略长的裙角上,慢慢形成了一个圆圈状的水渍痕迹。
陈勋庭目光落过去,眉心仍是皱着。
沈晚月心里已经完全被陈勋庭这番大气的话给折服了。
绝世好厂长!
天选好领导!
陈勋庭比她想象中,更加的正人君子,难怪炼钢厂一个两个的都对厂长这么敬佩,这种对细节观察入微,甚至自己不计较成本的帮忙,换了谁都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他上班吧。
沈晚月在心里更加端正了自己的上班态度。
于是,陈勋庭再抬眸时,就在沈晚月眼中看到了之前自己曾经见过,无比熟悉的目光。
沈晚月:“虽然你说不用了,但我还是很想跟你再说句谢谢,但是除了谢谢,我还想说你真的比我想象中要心细很多,而且......也贴心很多。”
夸完了,沈晚月又觉得自己的还不够,“对了,陈勋庭,字如其人,你的字写得也很好看。”
陈勋庭本来心里莫名有些燥意,听了最后这话,反而笑了出来。
沈晚月好像总喜欢夸自己的长相。
陈勋庭:“我的字之前跟着奶奶练的,不少人说很秀气。”
“是挺秀气的,但笔触看起来是练习过楷书,所以也很方正大气。”
“你还知道楷书?”
“嗯,我练过行楷.....”
她练过行楷。
学设计的,自然也多少回点画画,当初没钱的时候,她在网上还给人设计过各种活动的海报跟小说封面,当时专门买了个便宜点数位板练字。
行书太潦草,楷书又太板正,最后练得最多的,是两种结合起来的行楷。
但是说完,沈晚月就后悔了。
天老爷啊,她现在的学历是初二,还是二里沟的民办初二......
不过陈勋庭好像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她说什么,好像陈勋庭也就信什么一样。
“我奶奶当时给我挑了几个字帖,当中倒是有行书。”
陈勋庭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并没有丝毫追问的意思,“但我觉得行书不如楷书看起来能打基础,后来上了学,也就没有继续练下去了。”
顿了顿,陈勋庭还是看向她:“毛笔字很多学校都不教了,但其实自有优点所在,你能学到挺难得。”
沈晚月生怕再说下去又暴露什么,点点头应承着,想赶紧把这个话题给揭过去。
“雨停了。”
草木抖落着雨滴,乌云散去,好像就是转眼间的事儿,太阳又探出了脑袋。
“走吧。”
陈勋庭抬脚后,沈晚月也跟了过去,在后面小心的拍了拍胸脯。
这场雨并没有下太久,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也才十点多。
上了车,陈勋庭从车座后面取出来了一个折叠的四四方方的蓝格子手帕。
“刚才下雨,你的裙角溅了水。”
“谢谢。”
刚才只顾着紧张,沈晚月其实自己都没怎么注意到,被提醒了才看见裙角有一块儿水渍。
只是雨水落了地就沾了泥,手绢可以吸干一些水渍残留的水,却擦不去那一小块儿沾了灰尘的印迹,虽然是在裙摆处而且也不是很大一块儿,但还是隐约可以看见。
“小王,去百货大楼。”
“好的厂长。”
沈晚月擦完以后,抬起头想把手帕递过去,又觉得是不是应该洗一下再还的时候,陈勋庭已经伸手接了回去。
“去百货大楼?你要买什么吗?”
“买衣服。”
陈勋庭神色温和:“你想想需要什么,等会儿买给你。”
“哦?“
“嗯。”
陈勋庭说的理所应当。
但语气倒是比刚才上车前要不太一样,好像没那么有领导带我去工作的感觉了。
因为没有父母,沈晚月从小到大,都没有体验过这种带你去买衣服”的感觉,所以愣了一下。
“怎么了?”
“没有,就是......我好像没有布票。”
乡下肉城里布,沈晚月当时从宣传部主任那儿领‘见义勇为‘奖的时候,特意要求换了一部分的肉票跟粮票。
至于布票,那是想都没往这方面想。
“我有。”
陈勋庭看着她:“你去看就是了,不用担心这个。”
“......“
“合适。”
陈勋庭这次没等她问下去便开了口,“不用再问这个,我觉得可以,你觉得可以,就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只要想等会儿需要什么就行了。”
阔气了我的领导。
沈晚月想说自己好像也没说可以,但是仔细一想,自己跟陈勋庭出门,总不能老是穿这一身裙子,将来还要准备定亲呢,到时候也得有新衣服才行,也就没有再拒绝。
“陈勋庭,这两天你没有忙工作吗?”
去百货大楼的路上,沈晚月忍不住又问,“这两天都不是周末,你这样陪我出来,不会耽误正事吧。”
“上次的问题解决了,也就没有那么忙了,而且我昨天答应了你,上午的工作推到下午去做就可以了,我能做完。”
“那下午会很累吧,如果跟你的事情有冲突,你先考虑工作问题就可以了,不用考虑我。”
陈勋庭沉默了片刻,没有作答。
“我觉得这是正常的事情,所以就这么做了,工作是重要,我的时间大部分都分在了厂里,但你的事情,也在我生活中属于是需要考虑的一部分。”
不可能不用考虑”沈晚月。
沈晚月抿抿嘴,却因为这句话心里有些奇妙的感觉。
好像两个人之间,也不全是领导跟职员关系,至少要更亲密一些吧,算是??合作伙伴。
“昨天电话联系到家里人了吗?”陈勋庭想起这事儿来。
“联系了。”
“家里………………怎么说,同意吗?”
“同意的,但是他们因为家里还有农活要做,所以不能立刻就来,要是商量定亲的事情,可以跟我大哥说,我大哥那边也跟家里有过商议。”
“明白了。”
陈勋庭心里想起昨天奶奶催自己的话,心里有了数。
很快到了百货大楼。
这辆黑色小轿车在门口刚停下,门口的售货员就已经听到声音往外面探头。
不管是谁,能坐得起这样车的人,都肯定是大人物。
“同志,您需要点什么?”
“女士的衣服在哪边儿?”
“就在一楼,我带您过去吧。”
沈晚月跟在旁边,目光好奇的在这里面看来看去。
一楼前面是几家杂货店,样式什么的都比她去的过沪市供销社要多。
看起来琳琅满目,也热热闹闹的,要是抛开带年代感的东西,其实跟后世的商超也没有很大区别。
“您看需要些什么款式的衣服,短衫、衬衣,分段式的半身裙,还有最新款的布拉吉,碎花印花的都有,是老毛子那边才刚时兴起来的。”
“要说时兴,这夏天眼瞅着就过去了,还可以看看咱们这儿长款长袖的连衣针织裙。”
“你来看,看喜欢什么款式。”陈勋庭对着沈晚月道。
沈晚月也是逛过商超的,但是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是有些吃惊。
原来这个年代的衣服,也有这么多款式啊,她还以为就跟县城里那样,都是黑白蓝的短衫裙子呢。
看来她对这个时代还是欠缺了解,当时她还想着自己设计没有用武之地,只能设计设计胸针这种小物件,原来在衣服上,还是跟后世差不多,除了稍微保守一些,款式还是很多种多样的。
比如短衫,在这里有直肩袖的,也有泡泡袖的,而泡泡袖,除了棉布料子,还有的确良百褶跟蕾丝印花。
风格基本上都属于有些中西结合,受苏联风格影响很大。
而裤子有普通直筒裤,收口子的运动裤,甚至还有背带裤。
简直是......潮流前线!
“同志,你身材好,皮肤又白皙,我觉得穿什么都合适,但是最合适的感觉还是新款的布拉吉,有一款泡泡袖靛蓝色带波点的,还做了收腰的皮筋线,可以尝试一下。”
售货员努力的给他们推荐着。
沈晚月也一眼就看到了挂在最上面的那件靛蓝色裙子,可是看看那裙子的袖子……………
陈勋庭:“觉得怎么样?”
“......好像有些夸张了,有没有直肩的。”
“有啊,那看看这款,这款肉桂色的虽然没有波点,但也做了收腰处理,低调一些,也大气一些。”
“那既然这样,同志你帮我拿一下这款泡泡袖吧。”旁边,另外还有一对来买衣服的男女。
男人在后面跟着,女人则是看沈晚月不喜欢这款泡泡袖后,才让售货员去拿。
售货员看了看沈晚月。
沈晚月点点头:“我喜欢这款直角袖的。”
售货员连忙把这件肉桂色裙子取了下来给沈晚月,又把靛蓝色的泡泡袖取给了旁边那位女同志。
两位女同志拿到手去试衣服时,售货员又从层层叠叠的货架上取了其他几件裙子拿给陈勋庭跟另外一位男同志看。
那男同志扫了一眼,摆摆手:“我对这些没兴趣,让她自己看吧。”
售货员尴尬的又看向陈勋庭:“您爱人身材好,绝对不挑衣服,您还可以多看看。”
陈勋庭挑眉,“还不是…….……”
还不算是爱人。
他刚想解释,沈晚月已经走了出来。
沈晚月:“有镜子吗,我来湫湫。”
陈勋庭放弃了解释,转头看向售货员。
售货员点点头,将其中一个货架柜的全部滑到最边上,这才露出了里面一面粘着鱼跃龙门贴纸的镜子。
镜子里的女同志正扎眼睛四处张望,看到后立刻惊喜的走过来。
她眉眼带着雀跃新奇的笑意,眼眸出一点红色的泪痣,说话眨眼时轻轻颤了一下,趁着那身肉桂色的裙子,更显得皮肤白皙。
“怎么样?”
沈晚月在镜子前晃了一下裙摆。
她本意是要问身边的售货员,下一秒却听见陈勋庭的声音。
“好看。”
“你穿很好看。”
沈晚月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咳咳咳………………请问什么价格?”
售货员翻了翻记账本,“这两件都是才从港口送过来没几天的新货,布票得要十尺,价格是十八块。”
沈晚月:“这么多?”
“这么贵?!!“
那位跟沈晚月一起换衣服的女同志也惊呼一声,诧异的看着售货员,“正常裙子咋也不超过十块钱,你们这是怎么定的价啊。”
不只是布票要的多,价格也算不上低,正常来说,上衣是六块到十块左右。
售货员立刻解释:“这真不是要多收你们的,而是这样子就跟普通料子不一样,但就普通的女士上衣都得五尺半的票呢,已经不多了,价格也是统一规定的,从港口过来的衣服我们这边也没有定价权。”
“不要了。”那位女同志身后的男人走过来,“换一家一样的买。”
售货员笑了笑:“同志,我可以很自信的说,就算您换一家也不会有比我这儿更便宜的,主要是,这两个款式的裙子,只有我们店里有。”
女同志也有些犹豫,“可是这个款式我只在这里见过,要不......我们是结婚要穿的,就奢侈一回呗。”
“奢侈一回?那以后还有结婚生孩子呢,你要奢侈几回?再说了,这衣服什么样的都一样穿,不顶吃不顶喝的,真不理解他们女同志,同志你说对不对?”
那男人试图跟陈勋庭搭话,想要跟陈勋庭统一战线,试图让自己对象放弃这件衣服。
可陈勋庭压根没看他,只是看着沈晚月:“你喜欢这件是不是?”
“嗯,可是......”
“那就买这件了。”陈勋庭走了过来,掏出钱包。
“你看看人家!!“
旁边的女同志立刻尖叫起来,“快点拿钱,我也要买!”
“......别闹,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咱不跟他们比。”
“但我结婚要穿啊,就这一次你还不让我买?你到底想不想结婚啊?!”
“想,咋不想呢?我这不是......”
“那你不买,就是不想结婚,我跟家里说去!”
两人争吵了两句以后,那男同志面色有些难看,再加上周围有人过来看热闹,他瞪了一眼身边的对象,终于是点了头。
只是男同志脸色始终都很差,像是随时要发脾气一样,再也不说一句话。
反倒是沈晚月看他们闹得这么厉害,心里有些犹豫起来。
这确实挺贵的。
她走到陈勋庭身边,看着售货员已经在找钱了,抿抿唇问:“要不…….………咱再看看别的?”
“自然要再看看别的,但是这件既然喜欢可以先穿着,你那件有些脏了,正好换下来。”
陈勋庭雷厉风行,下一句就是让售货员帮着沈晚月把衣领口缝上去的标签给剪掉。
“诶,等等。”
沈晚月不是说还要买别的,是觉得这件太贵来着。
“怎么了?”
“是不是太贵了?“
“不贵。”
陈勋庭已经让售货员拿剪刀去了,他神色坦然,丝毫发火儿的意思都没有,更没什么为难的。
沈晚月心想了一下,没再继续客气,转而好奇的问售货员:“这能直接换上吗?”
售货员已经眉开眼笑着点了头:“咋不行呢?只要出了钱,你现在把衣服重新裁剪了都行。”
沈晚月噗嗤笑了,“裁剪就不用了,我觉得很合身。”
售货员点头:“肯定的呀,同志你这身材,这衣服我看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诶哟,同志啊,你爱人对你也是真的好,旁人家的丈夫带妻子过来,都得犹豫上半天呢。”
沈晚月一愣,连忙解释:“咳咳,那什么,还不是爱人呢。”
“还不是?”售货员左右看看,笑着说:“那就是对象关系吧,没事儿,领证早晚的事儿。”
一句话给沈晚月说的脸热起来。
不过一想,也确实没说错,干脆又抬起头,让售货员帮忙把之前的裙子给包好。
旧是旧了点,洗洗还能穿,这年头布票可比肉票还难得呢。
“再看看。”
交完钱回来,陈勋庭没有打算走的意思,指了指刚才售货员拿出来的衣服。
“裙子好看,但马上秋天了,看看别的。”
陈勋庭的话刚说完,售货员眼睛再次瞪大了。
这可真是给她碰见一个大主顾。
“说的是啊同志!”
售货员连忙又凑过去,“你瞧瞧这裤子,这是呢绒料子的喇叭裤,不过还得等上一个月穿着才不热,但也可以先备着,另外还有侧扣裤,料子不薄不厚正正好,春夏秋三个季节都能穿。”
刚才那一对男女在旁边本来打算走了,听了这话,女同志瞪了一眼男人,“瞧瞧人家!”
男人本来心情就不好,“比什么比,我还没拿你比呢,赶紧走。”
沈晚月没注意到已经到门口的情侣。
她看着陈勋庭,认真说:“今天就先买一件吧,我还有其他衣服,已经够了。”
陈勋庭却说:“过些天我要去趟外地,可能就没时间了,今天看需要什么都买了吧。”
她的意思不是过两天再来买!
她的意思是太破啦!
可陈勋庭坚持,沈晚月不好总是推脱,只能点头应了,然后看来看去,看上了一件喇叭裤,跟一件浅蓝色的正领衬衣。
试了试后,线条贴合,腰身显眼,搭配的简直时髦爆表了。
不行不行。
沈晚月想了想,还是把喇叭裤换成了普通的宽松侧扣裤。
还是低调一点,不然她总有种煤老板一夜暴富的既视感……………
选完衣服,掏钱时,陈勋庭没有犹豫半分。
沈晚月站在旁边,都觉得陈勋庭比平时还要好看上几分。
果然,掏钱的时候就没有不好看的人。
从衣服店出来,旁边几家店对这位大顾客早就跃跃欲试。
“同志,买完裙子要不要再看看配套的皮鞋?”
“我们这边有经典款丁字搭扣皮鞋,还有时兴的玛丽珍白色皮鞋,跟您刚买的裙子可搭了,你来看看......”
沈晚月脚上穿的,还是之前从乡下带过来的白色帆布鞋,就这在县城已经算是不错的鞋了,而且应该是原身才买没多久的,看着还很新。
“鞋就不用了。”
沈晚月的目光从橱窗摆着的那双白色玛丽珍皮鞋上扫过。
确实好看,而且是不过时的经典款。
但是还是算了。
今天已经够奢侈了。
“不看看吗?”陈勋庭问。
“不了不了。”
沈晚月这次态度坚决:“要是再买就没完没了的了,你瞧我去买裙子,他们让我买裤子,买完了裤子又让我买鞋子,我看等买完了鞋子,就该买车子了!”
眼瞧前面两家鞋店的售货员都要围过来,沈晚月着急的伸手扯住陈勋庭的衣角,“咱们快走,等会儿要被堵在楼梯口了。”
比沈晚月高大太多的男人,此刻却很轻易的被拽着一点点衣角朝前走了数十米才停下。
他不紧不慢被‘牵‘着走,看着沈晚月的大步流星,眼神里不自觉浮出一丝笑意。
只是临走前,他又看了一眼刚才那双被沈晚打过得白色皮鞋。
终于到了门口。
陈勋庭:“怎么这么急,围起来也没什么,本来就是要看你看有没有需要都可以顺便买了,至于车子,他们这儿是没有的。”
沈晚月松开手,喘了口气,“算了还是,我觉着我这双帆布鞋还能穿,而且也挺舒服的。”
陈勋庭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看着沈晚月的眼睛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深深笑意。
“厂长,中午咱们去哪儿?“
上车后,小王看了眼时间。
马上到吃饭点了,昨天就没一起吃上中午饭,今天总可以了。
小王心里想着附近有家国营饭点,转了方向盘就准备过去。
可下一秒??
陈勋庭理所当然:“先去工人新村,再送我回厂里。”
......
好样的厂长,不愧是你!
好消息是厂长在处理感情关系上有所进步,知道带对象来买衣服了。
坏消息是,这是陈勋庭,进步不大。
不过所幸,沈晚月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陈勋庭能抽出上午时间来接自己,可能已经推了不少工作了,而自己中午也得回家,毕竟家里还有两个患患等着自己。
轿车再次转向。
车窗外面,一辆自行车叮铃一声,避开了轿车后,堪堪停下。
要是沈晚月此时朝外面看一眼,认出来人是谁的话,可能好心情都要被破坏了。
不过好在,她正整理着身上裙子的腰身位置,丝毫没有这个闲心去看是谁。
倒是陈勋庭侧目,从倒车镜里看了一眼自行车。
但他看到来人是谁后,随即,便将目光淡淡挪开了。
顾清华这些日子来并不好过。
顾家条件其实在沪市还算不错,双职工的家庭,一双儿女又健康长大,除了顾清树当年毕业后撞上了上山下乡运动,去乡下待了两年,顾清华则是高中毕业后就经由人介绍,嫁给了当时还是人社局职员的孙铁柱。
孙铁柱人是有些懒散,但在家里的钱都交给顾清华保管,结婚几年后孙铁柱升了主任,弟弟也被他从乡下调回了沪市。
眼瞧着家里家外日子一天比着一天好过,顾清华干脆辞了街道办的工作,转而安心在家生老二带孩子。
可谁知道,今年眼瞧都快过去了,从乡下冒出来个沈晚月!
本来因为清华经常帮扶娘家的事儿,孙铁柱就对她有些不满意,现在又被抓到直接偷偷将家里钱都借了出去,顾清华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孙铁柱原是看顾清华月份大了,怀着孩子辛苦,就把父母喊了过来,想着让父母照顾她几个月。
现在可好,孙父孙母被气的不来了,孙铁柱也干脆天天住在办公室里,整日不着家。
到了发工资的日子,他也不往家里拿钱,孩子都快要交学费了,顾清华领着孩子去单位,在大太阳下面晒了俩小时,孙铁柱愣是不出来见人。
无奈之下,顾清华只好去找顾清树。
大中午的,顾清树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就赶紧跑出来。
“姐,你咋找到这儿来了,要是让人看见了,厂长又该以为咱家人来找我有啥事儿呢。”
“清树,孩子要交明年的学费了,得提前三天交钱,你先给我五十块应应急。”
顾清树隔着衣服摸摸自己不富裕的荷包,苦笑起来:“姐,我昨天不是给爸妈跟你打电话了吗,好不容易找到了沈晚月,你先跟爸妈去把断绝关系的协议给签了,签完再过两天,我就能拿钱出来了。”
顾清华长叹一口气,眼睛里写满了疲倦:“清树啊,这钱原是不着急跟你要的,但你也知道,你姐夫这次是真的动了大气,要是我处理不好,这家可能都要没了,你跟姐说句实话,到底还有多久能把钱给齐?”
“......一周。”
顾清华不敢相信:“你工资吗?还是爸妈那儿又去借了?“
“这你就别管了。”顺清树拳头紧了紧,“反正你先去跟爸妈找沈晚月,一星期后我肯定把钱交到你手上。”
孙铁柱暂时还不能得罪,不然自己当初从乡下调回来违反纪律的事儿肯定要被抖出来。
而现在唯一能再拉他一把的,也就只有孟婉了。
顾清树只能点头,毕竟是自己亲弟弟,她还是心疼的,“那这孩子的学费......你手里有没有闲钱,先给二十块也行啊。”
“真没有了姐。”
顾清树说着,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荷包。
里面还有三十块钱,是身上最后的零钱了,但这钱他还留着有用,不能花出去。
“唉,行,那我等着你。”
“别忘了尽快去找沈晚月签字,地址我已经跟爸妈说过了。”
“知道了。”
目送姐姐离开,顾清树却没有返回厂里食堂吃中饭,他攥着兜里的荷包,咬了咬牙,转头骑上自行车去了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前,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准备开走。
顾清树跟轿车迎面错开走过,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羡慕。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领导的座驾。
他老丈人之前也坐过这种车,可惜听孟婉说,后来因为纺织厂产量不足生意没做大就给降级了,后来也就没了这车。
唉,等他将来当了厂长,一定要把纺织厂做大做强。
自己早晚也能坐上轿车!
脱离了幻想,顺清树叹了口气,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顾清树:“同志,麻烦问一下五金店在哪儿?”
百货大楼的东西是最全的,有些商店,要是手里没票,也能拿着价格相等的东西以物换物,当然,如果钱足够的话,也可以偷偷摸摸走走柜台下面的潜规则。
“二楼。”
顾清树直奔二楼,正是中午,店里除了售货员并没有别人。
“同志你好,我想买铜片,你们这儿有吗?”
售货员坐在椅子上,懒散的打了个哈欠,抬起头:“有没有五金票,要铜片是做什么用的,工作单位在哪里,填表。”
说着,售货员拿出了一张购五金报备表。
顾清树左右看看,走到了柜台旁边,伸手掏出一张两块的放到了售货员手边,“同志,我没票,买这个是为了给爱人打一副耳钉,你看.......能不能想办法给通融通融?”
这种交易虽然明面上不允许,但售货员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打眼一瞧,就明白过来,笑眯眯的伸手将两块钱塞到了口袋里。
“可以啊,是想要黄铜冒充黄金吧,到时候打出来金灿灿......诶哟,也不是我说你们这群小年轻,家里没条件就算了,干啥非得结婚前给媳妇儿吹这种牛呢,那玩意儿戴着可不舒服。”
“......您别管这些个了,就说多少钱给办事吧。”
售货员慢悠悠打了两下旁边的算盘,“手工费材料费,还有一个疏通关系费,你给个二十五吧。”
“......贵了。”
“嫌贵别买。”
“......“
顾清树咬咬牙把钱掏了出来。
“三天后来取,放心吧,肯定给你打磨的光亮光亮。”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