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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工人新村。
陈勋庭依旧是只送沈晚月到巷子口。
陈勋庭:“等我跟家里长辈商议过后,再来跟沈家大哥坐下来一起吃个饭,看订婚的时间定在什么时候合适,到时候也好提前准备,接你娘家的长辈过来。”
昨天沈晚月已经从沈建国那里了解过这些婚前该走的程序了,听陈勋庭说完便点点头。
“好。”
“我下周要去再去苏市出差,所以时间大概就是这几天,到时候定在上次茶楼旁边的国营饭店怎么样?离这边也近一些。”
沈晚月想了想:“看你方便就行,在哪里都可以。”
“嗯,那就在国营饭店了。”
陈勋庭顿了一下,看了眼沈晚月身后的筒子楼,“另外还有件事没来得及提前跟你说,昨天回去后,听奶奶提醒我才意识到你们已经来沪市快半个月了,沈家两个青壮年都跟着过来,家里这时节的农活一定会多少耽误一些,所以就联系了相熟的朋友
过去帮忙。”
“......你去我家了?”
沈晚月一下子呆在原地,顿了顿,又连忙改口,“咳咳,是你朋友去我家帮忙了?你还有朋友在二里沟村吗?”
陈勋庭笑了笑:“算是生意上的朋友。”
陈勋庭本不想过多解释,但一想晚上午总是说“合不合适”这样的话,干脆直接将始末说了一遍。
“生意上随时都是可以建立朋友关系的,更何况这件事我们双方都是有利可图,他们自然也就乐于帮点小忙,你不用过多去想。”
沈晚月一下子便听明白了。
说白了,省城的那家管材厂跟沪市第四炼钢厂合作才能赚到更多利润,但炼钢厂选择跟他们合作,则是捎带手的事情,赚到钱还能得了个好名声,对方也乐于帮陈勋庭处理点私事。
弯弯绕绕结束,沈晚月对眼前的陈勋庭一时间有了更新的认识。
他做人做事处理问题都很正派,但这不代表他是那种迂腐死板的老实人,反而在生意场上,他是个心思清明,将私事公事都能妥善处理的大领导。
不过这事儿虽说炼钢厂并不吃亏,还能捎带手赚钱,但毕竟也是因为沈晚月而起,陈勋庭确实是她用了心的………………
陈勋庭见沈晚月长久不开口,温声继续道:“别多想,我还是那句话,别有任何心理负担。”
“沈晚月,你要相信我处理事情的能力。”
沈晚月看着陈勋庭,盈盈笑着,没了之前的犹豫,“我相信你,只是惊讶你居然连这个都想到了,前天还听大哥提起家里的事情,我们就商量着要不先让立民回去来着。”
“后面结婚沈家长辈过来,家里大队的农活我也会让人看着照顾一下,跟大哥说不用担心。”
“嗯我回去就跟大哥说,再见啦。”
说着沈晚月侧侧身子,笑着跟后面的小王挥手也道了别。
她想着回家,也就没有注意到陈勋庭言语间对沈建国称呼的改变。
等上了楼,沈晚月才后知后觉想起刚才陈勋庭竟然喊了沈建国大哥,要是仔细算起来,两个人谁年龄更大来着……………
“呜呜呜??我不要看了,我头发都要掉下来了,马上就跟咱村长那个脑袋一样变秃头了,小叔你快点救救我,我真的不想看了??”
还没进门,沈晚月就听见沈天凯在房间里嚷嚷的哭声。
“不行。”
下一秒,沈琪琪脆生生开口,“你连拼音都不认识,还怎么跟我一个班。”
“可这歪七八扭的,咱们在幼儿园也没学过啊。”
“学过,老师教着念过。”
“老师教的是阿、薄、次、得、鹅!!才不是你说的拼在一起的那种。”
“可是你要想认识更多的字,就得学拼在一起的这种,沈天凯,你到底想不想跟我一个班啊?”
沈天凯着急了,“沈琪琪,你没有礼貌!你应该喊我哥哥。”
“你拼音都学不好,说不定以后就是幼儿园学历,我才不要喊幼儿园学历的人哥哥,最起码......最起码也得是小学学历才行。”
“......“
沈晚月有些无奈推开门,然后下一秒,腿上就多了两个小团子,一左一右的抱着她。
“妈妈,沈琪琪想要我的命!”
“妈妈,沈天凯是大笨蛋!”
沈晚月将两个团子搂在怀里,笑着揉捏沈琪琪的脸蛋,又看向沈天凯。
“凯凯,琪琪说的没错,拼音是最基础的东西,之前没学好就算了,但过几天我会带你们去参加工人小学的学前班测试,你要是不学就考不过,到时候真的没办法跟琪琪一个班了。”
沈天凯瞬间脸更苦了:“啊?可是我……………”
他一点也不喜欢学习,一点也不喜欢读书。
“妈妈,我能不能不上学呀,我感觉我的脑袋瓜子好像不太喜欢上学。”沈天凯可怜巴巴的说。
实不相?,大家都不喜欢上学。
可不上学也得学习知识才行呀。
沈晚月想了想,换了个说法:“那凯凯喜欢什么?”
沈天凯歪歪脑袋,指了指桌子上的沙包跟沈立民才刚用木棍做的简易弹弓:“喜欢玩这个。”
“还有吗?”
“还有......喜欢打雪仗、喜欢玩弹珠、喜欢滚铁环,要是有很多小朋友,还喜欢一起玩打鬼子,老鹰捉小鸡......”
沈天凯说起这些来跟倒豆子一样,小脑袋一点一点,好像要把所有能玩的游戏都念叨一遍。
“凯凯喜欢这么多的游戏,那如果一直让你玩一种游戏会不会觉得想换一换。”
“会哦。”沈天凯点点头:“会玩腻,所以一天要玩很多种。”
沈晚月点头:“对啊,那如果每天都重复这些游戏的话,也都会慢慢觉得?,但是如果天凯现在开始学习,认识更多的字,将来才会认识到更多的朋友跟更多的游戏。”
沈天凯低着头摆弄着手指,“我明白了妈妈,但是拼音好难啊,我怎么都学不会。”
“所以妈妈已经想好了,这几天我来教你拼音,一直教到你去考试为止,可以吗?”
沈天凯眼睛亮了亮,一把抱住妈妈胳膊,“可以!”
说着,沈天凯朝着沈琪琪得意的笑了笑,“妈妈教的一定比沈琪琪好。”
沈琪琪朝着他哼了一声,脚尖在地上转啊转的,“妈妈,那你晚上也给我念画册好不好?”
小丫头总是像个小大人似的,喜欢说些道理,喜欢教育哥哥沈天凯。
很少撒娇。
但一个软乎乎又懂事的小姑娘撒起娇来,沈晚月想,根本没有人会拒绝的。
“当然没问题,除了画册,这次过来还带了故事书,看完了画册我念给你当睡前故事听。”
“啊?”沈天凯又羡慕起来,“我也听我也听。”
沈立民在旁边凑热闹:“那我也听。
“......”沈晚月瞥了一眼沈立民,“大哥呢?“
“大哥半小时前下楼说有事儿,这会儿应该也快回来了。”
“回来了。”
沈建国推门进来,声音比往常都要洪亮,脸上也喜气洋洋的。
沈立民:“大哥,你是出去捡到钱了?“
“去一边儿去。”
沈建国横了一眼沈立民,高兴的看着沈晚月:“晚月,你还不知道呢吧,我这几天一直担心家里的活儿,就想着打电话回去问问,不行了我再回家一趟,谁知道听大队那边说,咱们家的活儿有人帮着都给干完了。”
他们来沪市之前,原本的打算就是待一星期,谁知道后来因为意外,一停留就快半个月了。
沈建国算着日子,知道马上就该收玉米了,所以才着急。
沈晚月也笑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儿,刚才我才知道,是陈勋庭联系了朋友帮忙的。”
“陈厂长可真是对你上了心,这要是换了旁人,指定是想不起来的,从前是我对他了解不够,现在越接触,越觉得这真是个好人,对了,你今天跟他见面,有没有提订婚的事情?”
“提了。”
沈晚月招呼两个孩子进里屋玩,这才继续说:“他说这两天咱们两家坐一起商定好订婚的日子。”
沈建国眼睛更亮了,“那听这话,恐怕彩礼也不会缺了你的,陈家是体面人,晚月,你没看错认。”
沈立民凑过来,有些好奇,“那这两次出去你们都没在一起吃饭呀,不是都说处对象就是在一起吃饭聊天什么的吗?”
顿了顿,沈立民又忍不住笑着打沈晚月:“姐,刚才我就想说了,你这新衣服真好看,陈厂长出手也不像是抠门的人呀,咋都没带你去吃个饭呢?”
沈建国瞪了一眼沈立民,“人家大领导,肯定有事情要忙啊。”
从前对陈勋庭有意见,现在沈建国忍不住主动替陈勋庭说话了。
“再说了,这也还差一个点才到吃饭时间呢。”沈建国说着抄起地上放的萝卜干。
“我今儿去买了点猪头肉,等会儿给你们过一遍卤水,夹烧饼吃,晚月,你赶紧去带着沈天凯把那什么拼音给学会,立民,你去给我打下手。”
沈晚月从兜里摸了摸,摸出提前准备好的五十块毛钞,“大哥,这钱你给收着。”
沈建国皱皱眉:“上次给的还没完呢,你咋这么大方,往后你用钱的地方还多着,赶紧收起来。”
沈晚月强硬的塞给沈建国:“大哥,你陪我来沪市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些天免不了又得你在家里操持着,这钱该你的。”
“这点活儿算啥啊,就做两顿饭而已,在家里,一大家子的饭都是你来做,孩子也是你来带,我这不算什么,晚月,我不要。”
沈立民也说:“是啊,反正就算在家里,眼下地里也没活儿干,不还是得在家闲着吗,姐,你客气啥,咱都是一家人。”
“就是因为一家人才要这样。”
沈晚月抿了抿唇,似是还带着一些紧张,思索着昨天想好的话,坚持道:“我昨天想到半夜,就因为是一家人,这方面才不能含含糊糊的过去,这些天来吃食跟日常开销,我都已经算在里面了,大哥,你收了吧,全当为了让我安心。”
她实在是不太会处理亲情。
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也隐约能感受到,就算是最亲的亲人之间,在遇到事情时,也还是尽量算清楚为好。
不然等将来如果遇到个什么问题了,这些日常小细节,都容易被拿出来当靶子。
到时候再说,那才是真的伤感情。
不如一开始就分的清楚一些,也省的以后两方都不愉快。
尤其是沈晚月很了解她家里那位大嫂的脾气。
那位是一点儿亏都吃不得的人。
大哥是好心,可将来要是被大嫂拿这个出来挑理,两口子就免不了要吵架。
所以沈晚月想了大半宿,才决定再拿钱给沈建国。
不是沈晚月舍不得给大哥钱,而是她怕大哥又多想,所以才又好一番的解释。
“这倒是也有道理。”沈立民墙头草两边倒,听完晚月的话,也点了点头,“大哥你就收着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沈建国再三犹豫,最终板着脸,挑出来了三十块钱。
“晚月,我理解你的想法了,除开之前你给的一百块日用,这些就算是你给的劳务费吧,在爸妈来之前,家里杂事儿都交给我来就行。”
一番推脱,沈晚月算着等下次再给,也就先点了头。
后面两天,沈晚月本想着去服装厂问问工作的情况。
但是考虑到沈天凯没有自己看着,一个拼音都不想学,就暂时把这件事往后面放了放,专心当了两天的幼儿园老师。
沈天凯从来不笨,他只是跟沈琪琪这样的天才比起来学的慢一点。
有妈妈在身边看着,再加上从前也学过,很快就能将拼音熟练的拼读出来大半。
下午,为了奖励这两个孩子几天来的表现,沈立民提出来带着他俩再去一趟公园。
“妈妈不一起吗?”
沈晚月打了个哈欠,“我睡个午觉,你们玩一会儿了,可以让小叔带你们去供销社,家里麦乳精喝完了,再买一桶回来,还可以再奖励你们一人一根冰棍。”
别人家的麦乳精是省着喝,沈晚月则是给两个孩子一天一顿的喝。
除了麦乳精,沈建国如果不去买,沈晚月也会隔一天买一次肉,虽然不多,但总比在乡下吃得好,她还想着等过几天了看看能不能再给两个孩子订份鲜奶。
两个孩子来之前都一个比一个看着瘦弱,这才不过短短半个月,眼瞧着脸上的肉都多起来了。
看着他们两个一个天天壮实起来,她自己也看着心里高兴。
尤其是天凯,爱动就吃得多,眼瞧着人都胖了一圈,看着比之前健康多了,琪琪则像是长高了一些,脸色也白嫩了不少,看着都一个比一个招人喜欢。
“又买?”沈建国皱起眉。
“嗯,给他们补充营养。”沈晚月解释。
麦乳精虽说放在后世是跟饮料差不多的,但在这个年代,缺衣少食的,里面的营养成分还是比着锅里的稀饭要好很多。
沈建国拦住了沈立民:“不行,不能再多花钱了,这次喝完就不喝了,吃饭不一样能长大?来这儿以后,晚月你天天买的都是二八精粉白面,晚上还总是加个炖蛋,这已经比在乡下吃的好上一百倍了,他俩明显都胖了不少,我看营养完全跟得
沈晚月冲着沈立民使眼色,“吃饭是吃饭,有些营养饭食里面给不了,他俩正长身体呢,吃食上面不能省,立民你先带着他俩出去。”
这年头物资匮乏,沪市还算好点,在县城有时候有票都得排队才能买上一点肉吃,运气不好,可能连续几个月都买不到。
猪肉尚且如此,就更别鱼肉牛肉这些了。
想要补充多样营养元素,只能买点麦乳精。
“那我去了姐。”
沈立民冲着沈晚月吐吐舌头,连忙带着俩孩子出门。
沈建国在旁边看着,唉声叹气,十分苦恼,“晚月啊,你说说你,真是一点话都听不进去,被想着有个陈厂长将来给你做后台,你想想,人总有遇到困难的时候,任何时间都要学会节省,你这样下去……………”
沈晚月坐在擦干净的八仙桌前面,手里握着小刀,慢吞吞的给俩患患削铅笔。
铅笔还是从乡下带过来的铅笔头,沈晚月想买新的,也是沈建国不让买,不过…………………
她也已经让沈立民去偷偷先回来了。
沈建国就是这样的性子,她的亲大哥说一千句唠叨一万句,本质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大哥说大哥的,沈晚月自己做自己的就行了。
这几天下来,沈建国竟然也有些适应了沈晚月的做事风格。
在旁边唠叨完了,也知道晚月不听自己的,无奈的长叹一声气,认命一样坐下来,拿起小刀??陪着沈晚月削铅笔。
沈晚月噗嗤笑了,“谢谢大哥啦。“
“你啊!”
沈建国感慨了一声,也跟着有些无奈的笑了出来。
“有人在家吗?”
眼瞧削完了铅笔,有人敲门。
沈晚月忍着困意去开门,看到来人后,面无表情的转了身。
“大哥,来客人了。”
当钱腊梅得知报纸上报道的见义勇为英雄是沈晚月的时候,她想,沈晚怎么就没直接当场车祸死了算了。
白让她捡了个大便宜不说,以后万一真的长久留在沪市了,还不好得罪她了。
而当钱腊梅知道,沈晚月相亲对象真的就是炼钢厂厂长的时候,她差点没当场气昏过去。
好不容易喘口气醒过来,钱腊梅发出了这辈子都没发出过得爆鸣。
“谁家杀鸡呢?!“
顾家住的亭子间,楼上走个路,前后左右全都听见。
下面人咒骂了一声后,钱腊梅才把嘴巴给闭上。
“清华,你是不是听错了,就沈家那个乡下来的丫头片子,能跟第四炼钢厂的陈厂长相上亲?这是我在做梦呢吧,还是噩梦!”
“没听错,我原本还以为不是陈厂长,谁知道那天顾清树亲眼看见了陈厂长的司机送沈晚月回家。”
钱腊梅自己掐着自己的人中,翻白眼,喘了口气,“诶哟我心脏,差点没被气死,就看见司机送他回家?说不定只是......只是个巧合?”
“......那谁知道去,当时清树跟孟婉在一起,也不敢细问啊。”
顾清华叹了口气,“唉算了妈,先别管这些,清树联系我说让我今天赶紧去找沈晚月签字,签完了以后,清树下班过来给我送钱。”
“啥钱?”
“上次我不是借了你们一千吗?老孙知道了生了大气,这都快一星期不回家了,妈,真不是我不向着娘家人,是我得先把这次给糊弄过去吧,万一老孙真的提出来跟我离婚咋办?”
钱腊梅的人中被自己扣的有些红了,她才松下了手,“你弟哪儿来的钱,你就问他要,他说今天都给你了?”
“嗯,说一千都直接给。”
钱腊梅看看身边的顾有财:“咱儿子有本事了啊,上哪儿弄的钱?你有数没有?”
顾有才嘬了烟:“我上哪儿知道去,等回头问问不就行了,我看八成啊......还是从孟婉哪儿弄的。
顾清华也点头:“可不是嘛,我瞧着那意思也是从孟婉身上打的注意,不然清树往哪儿弄钱去?他现在就是个档案室的主任,也不管车间,想要偷偷漏点东西出来都不行。”
“孟婉这媳妇儿可真是娶着了。”钱腊梅感慨万千,“幸亏当时让顾清树跟沈家划清了界限。”
“行了,赶紧走吧。”
顾清华催了一句,“人家沈晚月现在住的可是工人新村的筒子楼,比咱家住的都好。”
一声尖锐的爆鸣,楼下的人打开窗户。
“到底谁家鸡在叫呢?!!能不能赶紧杀了!”
钱腊梅欲哭无泪,又气又恼,收拾了一下,一家人这才出发。
“老天爷,这工人新村的房子就是新,这一家能分个二十平米住吧,人均一下也不多啊。”
到了地方,钱腊梅酸溜溜的抬头看着。
顾有财:“那也比咱那亭子间大……………
顾清华转头去找人打听地方,顾清树当时只说沈晚月在工人新村,却不知道具体楼层。
“同志,你们这儿有姓沈的人家吗?”
电话亭里的工作人员头都没抬:“有啊,多了去了,找哪家?”
“应该是才搬过来没几天的,家里一个大哥一个弟弟,还带着俩孩子。。”
“哦,你是说沈晚月同志吧。”电话亭的人抬起头,打量着他们,“你找他们干什么?登记。”
“我们是亲戚。”顾清华说。
“对,现在还是亲戚。”钱腊梅咬着牙说。
工作人员狐疑的看着他们,“亲戚咋不一个姓,前几天沈晚月同志出院,也没见你们来看望啊。”
顾清华琢磨了一下,“同志,沈晚月很出名吗?你认识她?”
“见义勇为的英雄啊,我咋不认识,头两天陈厂长还开着车给人送到新村门口呢,我天天在这儿值班,我肯定知道啊。”
“是炼钢厂那位大领导?他一个大忙人咋会还往这儿跑?”
“送对象呗,你们到底是不是亲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
眼瞧工作人员不耐烦了,顾清华连忙又解释是太久没见了,解释明白以后,又登记了信息,这才顺着楼层号走进去。
来之前,钱腊梅还保留了一点怀疑,可听人家都这么说了,后面走路都飘飘忽忽的。
“老天爷哟……………老天爷不开眼啊,你说她一个乡下丫头,咋能摊上这么大的造化哟,唉......老天爷你不开眼啊…….……”
顾清华翻了个白眼,扯着亲妈的胳膊往楼上走。
“行了妈,人总要又所取舍,你想想孟婉,咱不是有孟婉这么个媳妇儿了,别管人家沈家怎么样了。”
钱腊梅长吁短叹:“唉,你不懂啊,我这心里难受,我就盼着她最好过的不如咱们清树才舒服,凭什么啊?!凭什么轮到她头上呢?”
“妈,你想开一点。”顾清华看看顾有财,“你瞧我爸也没说什么,我说句公道话,要不是我是树的亲姐姐,我也觉得他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对不起人家。”
“你少扯淡!”
钱腊梅吵完,又脑袋一歪开始叹气:“我要强要了一辈子,当年快四十才生了这么个儿子出来,指望着他给我争气呢,结果在乡下被她这个小狐狸精给勾搭走了,清树跟她断了,那是理所应当!”
“是......是天命所归!我们家清树就只有厂长家千金才配得上,那个小狐狸精,就只配在乡下蹉跎,生的孩子,也不是我们顾家的,我要的是人家千金大小姐的血脉......”
“妈!”
顾清华打量着跟烂泥一样靠在自己身上的钱腊梅,心里惴惴不安。
“你怎么跟魔怔了一样啊?”
“你才魔怔了,我就是气的难受,我这辈子咋就没摊上这种好事儿………………”
“......妈,这不是说我弟呢,咋又扯上你自己了?”
这短短一截子路,钱腊梅越走越跟一滩烂泥一样,等走到了楼梯口,人差点直接倒在地上。
还没等上楼,钱腊梅干脆直接倒在了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爸,妈不会真是魔怔了吧?”
顾有财本来就木讷,挠挠头抓抓手,“她这是心气儿才足了,要强要过头才这样。”
“那这咋整?都到门口了,今天必须把字给签了才行。”顾清华一心想回去要钱。
顾有财想了想,“你让开。”
“爸你要干嘛?”
顾有财活动了一下手腕,朝着手心吐了口唾沫,随后扬起胳膊,一巴掌抡了上去。
“啪‘的一声,打在了钱腊梅的脸上。
瘫倒在地上的钱腊梅一愣,呆呆的看过来,好半天,还没能回神。
“你妈这是真被气昏头了,还得再来一巴掌。”
“别别别。”顾清华有些心疼的拦了一下,“我妈好像好点了,都不念叨了。“
再看钱腊梅,还真有些回神,自己扶着地面站起来,但瞧着仍旧魂不守舍。
钱腊梅:“唉,走吧,赶紧去签字,唉,清树啊,你可得以后给妈争气………………
顾清华皱皱眉,“爸,等会儿回去了你还是找个庙,给妈叫叫魂儿,这咋能气成这样呢?”
顾清华不知道的是,有的人是真的要强要了一辈子,最后猛然发现,自己最瞧不上的人,轻轻松松的比她还要成功还有有钱后,心里的那根弦就极其容易崩开。
一旦崩开,精神就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这样的打击下,很难说以后的精神状态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钱腊梅现在除了魂不守舍,看起来跟正常人倒是没什么区别。
直到沈晚月发现,顾家进门后,从前最爱说话的钱腊梅一句也没有吃过,这才觉得不对劲儿。
“这………………”
沈晚月打量了一眼头发松散,垂头跟在后面一直叹气的钱腊梅,“顾清华同志,你母亲她没事儿吧?”
顾清华看着手里的协议书,着急的推过去:“跟你没关系,你看看对不对,赶紧签字吧。”
顾有财:“这上面写了,咱们两家以后断绝一切关系,再不往来,如果遇到就是陌生人,以后你也别想再来找我们帮忙,还有,孩子我们更不可能会认,所以以后过不下去,也别想用这个要挟我们,否则你们就是敲诈勒索!”
沈建国冷哼了一声,“你也不瞪着狗眼看看,以后可能是谁巴结谁!”
“反正你家妹子最好就当以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当然。”沈晚月点头:“被狗咬了,总不能反过去咬狗,我以为您的脑子能明白这个道理,看来还是进化的不够,不过没关系,我来告诉您,以后千万千万,别说您家跟我有任何关系。”
这要是钱腊梅在还能发发火,可顾有财只能被怼的说不上话,气的又瞪了一眼身边的钱腊梅。
顾清华只想赶紧把事情解决,等晚月把字签好以后,连忙拿到了手里。
“行了,一式两份,咱俩家以后......最好再也不见!”
沈晚月笑着挥挥手:“再见不送,一路好走。”
“走?!不许走!清树你不能下乡,千万不能下乡!”
谁知道后面跟着的钱腊梅突然间尖叫起来,张牙舞爪的要去抓沈建国。
沈建国眼疾手快,一个侧身,钱腊梅扑空了。
沈晚月:“......”
这人咋还疯了呢?
顾清华连忙上前把母亲扶起来,“妈你干啥啊,你清醒醒!这不是我弟,我弟都在厂里上班了。”
“对。”
钱腊梅有张牙舞爪的爬起来:“上班,纺织厂,清树要当厂长了!”
“……..…妈,你脑子怎么了?爸你别站着了,我身子不方便你赶紧过来扶着啊!“
顾有财慢半拍的过来扶钱腊梅,钱腊梅却不让他碰,情急之下,顾有财干脆抡圆了胳膊,又是一巴掌打了上去。
人在被巨大的情绪冲击之下,很难保持理智。
但要是身体上遭受了疼痛,反而能回点神。
钱腊梅愣了愣,又不说话了。
顾有财眼看有戏,不管顾清华的阻拦,又是啪啪两巴掌上去。
眼瞅着钱腊梅的脸都肿起来老高了,眼神里终于是清明了一些。
钱腊梅晃了晃脑袋,揉着吃痛的脸,“王八蛋,你打我干什么?签字了没,不是去找沈晚呢?”
顾有财松了口气,“再不把你打醒,我怕你真被气成神经病了!”
顾清华连忙拿出协议:“签了签了,妈你终于清醒了,刚才快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你气神经了呢。”
“你才神经了!”
钱腊梅骂了一句,这才恍然惊觉自己是在沈家。
她左右看看。
房间里有人造革的沙发,还有一张木头的八仙桌,甚至里还用一张漂亮的花布单子给遮挡着。
这布置,简直比他们家那亭子间好上太多了。
“......“
眼瞧着钱腊梅的眼神又开始飘忽,顾清华扯着她就赶紧往外走。
“别扯我,我没神经,我刚才就是气的了。”
出了门,钱腊梅还在嘟嘟囔囔的。
看了好大一出戏的沈建国去把门关上,回过头这才冷笑了一声。
沈建国:“别看她好了一点,以后要是再受刺激,这女的八成要疯。”
沈晚月若有所思,“有这么大的冲击吗?咋好好的人突然成这样了?”
“咱村里以前也有个这种人,是个男的,从小就要强,一心想着娶个漂亮媳妇儿生孩子,人家给他说啥样的他都不愿意,后来就拖到了三十多岁还没结婚。”
“后来呢?”
“后来,有个他看不上的女的嫁去了县城,他听说了以后,过了没几天人就疯了,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跟木头一样不转圈,就死认了这一件事儿,再后来疯疯癫癫了小半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沈晚月听完也忍不住感叹:“看来这太要强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刚才瞧她那样,真跟中邪了一样。”
“受刺激的人就是这样。”沈建国冷笑一声,“她是以为咱们一定不如她家,结果看到你日子好过,心里头别扭才这样的。”
“活该!”
沈建国:“这种人就是活该,不过刚才看她清醒了不少,要是能缓过来也就没什么,要是缓不过来,后半辈子估计就疯魔了,也不知道顾清树知道他亲妈为了他成这样,心里会咋想。
沈晚月打了个哈欠,“那就......那就祝他撑不过去吧。”
刚才沈晚月就想睡午觉,这会儿没事了,打着哈欠进了里屋。
傍晚。
炼钢厂。
“厂长,您都连着加了几天班了,要不今天就早点回家休息?”
冯秘书抱着一摞文件进了办公室,放在桌子上后,揉了揉眼底有些发青的眼睛。
厂长加班,虽然没有强制要求,但他也只能跟着一起加班,而且他晚上到点还能直接回家,厂长干脆住到了厂里,从早到晚的忙工作。
可跟冯秘书这一脸疲惫不同,陈勋庭这边脸色如常,好像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的另有其人,整个人好像越工作越容光焕发。
“......“
还真是老天爷赏工作干啊。
冯秘书心里感慨着,继续道:“两天后咱们去沪市,厂长,这次还是只带小王过去吗?”
陈勋庭头都没抬起来:“通知一下,把车间主任也喊上,这次要跟一家物流厂谈合作,要是能谈下来,以后发车从苏市发,可以节省下来不少物流成本。”
“知道了。”
“厂长。”冯秘书犹豫了一下,“已经六点了,您今天还在厂里休息吗?“
“嗯。”
前几天推了的工作,并没有推了就没了,他得给补回来才行。
“......可是下午的时候,老太太又打电话过来了,问你到底还回不回家,她老人家还说,今天在家里等厂长,一直等到你回去。
“......
陈勋庭终于抬起头,想了想后,把笔搁下了。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他站了起来,走到窗户前,然后……………打了个哈欠。
冯秘书:“!!!“
原来厂长也是会困得,厂长终于是困了。
困了累了,就休息休息吧………………
“等会儿把文件送车上吧。”陈勋庭说,“我回家路上看。”
冯秘书一愣,“厂长,其实近期的合作您都把计划批阅的差不多了,要修改的地方也只有这次的物流合作,要不您就当今天给自己放个假?“
陈勋庭:“后天放假。”
“后天?”冯秘书有些没听明白。
“嗯,后天工作提前都推了,我有私事。”
陈勋庭捏了捏眉心,再睁眼时,冯秘书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等着送他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