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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晚月请了两天假。
天凯已经差不多好齐全了,本想着让他在家里多休息一天,但琪琪不在家里,天凯就待不住,一早被沈立民一起送到了学校。
沈晚月给两个孩子穿戴好以后,自己转头睡了个回笼觉,这才起床收拾,随后简单吃了午饭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没有卖棉毛线的吗?”
“是的同志,有时候百货大楼有供应,但是也不多,都是零碎的线头,你想要单色两卷的量,恐怕这个时节是买不来的。”
沾上“棉”这个字,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弄到手的,况且现在又入了秋,天一冷,更难弄了。
沈晚月前几天去服装厂车间看过,主要是成品的布料居多,毛线头也是零零碎碎,五彩缤纷的,孩子还能戴个彩虹围巾,可大人就………………
“我知道了,谢谢同志。”
沈晚月有些失望的垂眸,卷翘睫毛下的眼神泛着点点雾气。
“等等。”
售货员被她谢完,脸上有些发热,想了想,还是叫住了沈晚月。
“同志要棉毛线是想做什么用?”
沈晚月:“我想织一条围巾。”
“同志瞧着年轻,家里大人怎么也没这个经验。”售货员也是个年轻小伙儿,但因为常年在供销社上班,明显对这些事儿很了解。
“同志说的什么经验?织围巾的经验我倒是有,只是弄不来这原材料了。”
售货员被她认真看着,脸再度热了,他打量了一下沈晚月的打扮。
“我看同志你家庭条件已经还不错,现在市里人弄不来毛线,都是把厂里发的劳保手套拆了织成毛衣。”
“劳保手套?”
沈晚月一愣,这触及了她的知识盲区了。
“对,就是这个。”
售货员说着,从柜台下面翻找出了一袋子白色的毛线手套,“就这个,我们跟厂里都有合作,你要是需要的多,我能给你便宜点。”
好家伙,劳动人民果然是最有智慧的。
上有限购政策,下就有拆手套对策。
“买了!”
沈晚月眉眼松弛下来,带着比方才更多的温和,又问:“同志,手套有黑色吗?“
“这个真没有,这些都是给厂里工人准备的,黑色容易看不清楚,跟手上的活儿弄混了是有危险性的。”
“那就白色。”
看着沈晚月眉眼弯弯,售货员也跟着笑了。
“一般毛衣的话需要凑够二十来双才行,同志你要多少?”
沈晚月想了想,“那先来十对手套吧。”
“可以,一对是三毛五分钱………………”
售货员说话间掏出了算盘,琢磨了一下:“同志,你应该是没票的吧?”
沈晚月点头,左右看看,低声道:“这个可以商量吧?“
售货员笑了,“可以。”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虽说不允许自由买卖,但政府照样也安排的有每周一次的大市集跟农贸市场。
至于这商店里面,稍微懂点规矩的,只要肯出钱,售货员再灵活一些,一般是能拿到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的。
沈晚月趁着没人,从自己的熊猫钱夹子里抽了一块钱塞过去。
售货员装作无意,神色如常,递手套的同时,已经将那一块钱给收到了袖子里。
随后便是正常交易了。
沈晚月揣着手套又买了几根毛衣针,将东西放回家里,眼瞧时间差不多到了五点半,她找到沈立民给的地址再次出了门。
“金桥街......”
约摸走了半个多小时,沈晚月才摸到地方。
怎么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
“彩灯巷子,兰富巷子.......到了。”
沈晚月按照序号,终于在兰富巷子前面站住了脚步。
这要是有一辆自行车,估计她早就走到了。
想到这里,沈晚月有摸了摸兜里装的一百七十块钱。
不要九九八,不要一八八,如果合适的话,她今天就想把自行车带回家........
“同志你好,这里是郑家吗?我想要郑强同志。”
敲门后,不一会儿走出来了位年纪稍长的男同志。
“我是郑强,请问有事情吗?”
“是这样,我是汽配厂洪师傅的朋友,听他消息,说您.....”
沈晚月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您这边有不想要的二手自行车,我想买,方便看一下货吗?”
郑强刚才柔和的眼神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郑强皱着眉,左右看都没人了,这才让沈晚月进了院子。
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更没有自行车。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晚月,我弟弟沈立民是洪师傅的学徒,洪师傅说你们是朋友,所以才让我过来的。”
这事儿张扬不得,以物换物还好说,商店里记账的也能遮掩。
可私下,明确的金钱交易,其实双方都要冒很大的风险。
郑强打量着沈晚月。
“洪师傅的确是我朋友,不过......“
郑强犹豫了一下,“听口音,同志你不是本地的?”
“户籍刚迁过来,同志你放心,这事儿我怎么也不可能说出去的,更不会露馅,毕竟我弟弟还在洪师傅那边当学徒呢,我也不能得罪这个人。”
郑强却看着沈晚月想了好一会儿,随后浅浅笑了笑:“不好意思同志,要是小物件还好说,但这是自行车,我们开的价又不低,所以肯定要多留点心。”
一个外地年轻姑娘,瞧着也不像是结婚的样子,不然这种事儿,家里男人也不会不来。
不是特别相熟的人,又不知根知底的,就被摸到了家里,郑强实在有些不敢。
“那同志的意思是......”
“这自行车我们暂时还想自己留着骑。”
这话便是不卖了。
“Fit......“
郑强在心里纠结了一下,眼瞧晚月失望的表情,试探着说:“你要是诚心要,回头让洪师傅陪着一块儿当个中间人可以吗?”
话虽说的有余地,但沈晚月还是有些失望:“那我回去问问洪师傅愿不愿意。”
“同志你也别怪我,这大金额的私下交易本应保险一些。”
“我能理解,没关系的。”
从郑家出来,沈晚月抬头看了眼天色,浅浅叹了口气。
她知道麻烦,但也没想到会白跑一趟,连自行车都没有见到。
霞光将天边填补成了橙红色,沈晚月出了兰富巷子,逆着霞光朝南边工人新村的方向走去。
“陈哥,难怪大家都想跟着你,你看刚才你请客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高兴的跟吃了屁一样,那两个其实根本就没帮上忙。”
陈文杰吊儿郎当的枕着胳膊,边走边说:“无所谓,只要我有事儿,他们愿意跟着充个人场就行,其他人不知道,老郑你还不知道?有我爸在,我怎么敢真的打架斗殴,他还不把我给废了啊!”
郑铁柱乐了:“陈哥,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你的,要我,我的零花钱是舍不得拿出来的,不过你总是说你爸凶,但我看也就去年罚你过一次啊,这次不也没啥事儿。”
“这次………………害,谁知道呢!”
陈文杰嘴上说的轻松,眼神里却起了一丝怯意,“不过说真的,如果你见过我爸打人的场面,你就知道害怕了。”
“啥?你爸真的打过你啊?打的狠不狠?”
郑铁柱好奇的左右打量着陈文杰,着急的都差直接掀开衣服去看了。
陈文杰将郑铁柱的胳膊推开,垂眸嘟嘟囔囔:“没打我,不过我就是见了。”
“打的谁?”
“………………沈晚月?“
郑铁柱本来听得出神,闻言更是大惊失色。
“你爸打女人啊?!是你亲戚还是朋友,陈厂长打女人?”“
陈文杰喊名字时声音并不大,看前面那个不远不近的背影并没有反应,摸摸鼻子拉着郑铁柱就进了兰富巷子。
“什么打女人,你脑子里的屎能不能擦一擦?”
“不是陈哥你自己说了个女人名字吗?这沈晚月是谁啊?“
“......
陈文杰垂眸,挠了挠自己的板寸头,“我以后的后妈呗。”
郑铁柱是他来这里以后最好的朋友,两个人之间没有多少秘密,陈文杰便直接开了口。
“啊?还没结婚呢不是,你爸就敢对她动手了?不是,我虽然对后妈有意见,让你防着点后妈,可你爸这、这也......”
这也太不是男人了!
“......郑铁柱!”
陈文杰本来心里就乱糟糟的,刚才又因为一个背影就想到了沈晚月,心里更加烦躁了。
“我爸没有打人,哦不对,我爸没有打女人,是我刚才看前面有个人像沈晚月,我才下意识喊了沈晚月的名字!郑铁柱,你家里有没有纸啊,要不我借你件衣服赶紧把脑子里的屎给擦干净了再跟我说话!”
这一下子就讲明白了。
郑铁柱摸摸鼻子,有些无奈的站在旁边,小声嘀咕:“陈哥,明明是你自己没说清楚好不好。”
“......“
“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说了,明儿见吧。”
“诶等会儿啊,说起你这个后妈,你见过她了没有,还有我跟你说的你记住没有?既然结婚避免不了,你就留点心,到时候跟你争取站在统一战线上,别被后妈欺负了。”
“欺负我?”
陈文杰脑海中浮现出沈晚月赢了自己后的笑意,心里不服气起来。
“见过了,反正肯定不一般。”
郑铁柱得意洋洋:“早就说了,后妈都不一般,我看那故事里有那种恶毒的,还不给孩子吃饭呢!”
“沈晚月倒是没有不让我吃饭,反而还让我给她做饭。”
“啊?”郑铁柱大惊,“还没进门就使唤你啊?”
陈文杰苦大仇深点点头:“详细点的明天再跟你说吧,不早了,我先回家。”
“成,那再见。”
顶着皱巴巴的脸,陈文杰抱着胳膊走出了兰富巷子。
“陈文杰。”
熟悉的声音响起,清亮的嗓子里带着几分戏谑。
陈文杰一愣,猛地抬头,便一眼看见沈晚月眉目弯弯,笑着看向自己。
陈文杰:“......”
可恶啊,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冤家路窄了!
方才,沈晚月刚走出了兰富巷子,就听见身后有人由远及近走过来,边走边聊天。
听声音是两个学生,她一开始也就没去注意。
只是没走出去几步,沈晚月就听见兰富巷子里一声声的‘沈晚月‘。
这要是再猜不出来是谁,她这个恶毒后妈才算是白当了。
沈晚月回过头,站在兰富巷子口,将两个少年的话听完后,便等着陈文杰出来。
“陈文杰。”
“看样子你跟你的狗头军师水平也不行啊,两个人对付我这一个恶毒后妈,还被我反将一军。”
陈文杰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尤其一想到刚才自己那些话都被沈晚月听过来……………
再外人面前,陈文杰对她的态度一向是带着敌意的,这下好了,现在沈晚月也一定要把自己当敌人了。
不行不行,虽然暴露了,但仗还是要打。
陈文杰强提起精神,瞪过去:“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
“那你要怎么办?“
沈晚月看着满身是刺的叛逆少年,忍住了笑意。
看在他虽然浑身是刺,但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害怕保护自身的份儿上,她就不计较了。
更何况,她还想找陈文杰帮个忙呢。
“你要找我爸告状,说我背后说你坏话我也认了。”陈文杰补充道:“反正我也承认,一开始就是不想我爸结婚。”
沈晚月皱皱眉:“你小脑瓜一天天的想的也太多了,这个先暂且不说了,我问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
“啊?”
陈文杰呆若木鸡。
他心里做全了准备,结果现在听沈晚月来说找自己帮忙。
“你不生气?”
沈晚月忍俊不禁:“你怎么总想着让别人生气,你爸也是,我也是,怎么?我们是气球还是论坛,一天天全是气。”
被她这么笑着看了一会儿,陈文杰终于反应过来??后妈似乎并没有想要针对这件事找自己麻烦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呢?
她真有这么大人大量?
陈文杰依旧防备着:“我背后说你坏话你还不生气啊?你咋这么虚伪!”
“不是虚伪......”
沈晚月刚想张嘴说自己压根对他这个小屁孩不感兴趣,跟他生气没必要,结果一想到自己要找他帮忙,连忙收了回来。
“咳咳,这不是巧了吗,我想找你帮个忙。”
陈文杰更警惕了:“什么忙?”
“你跟刚才那位姓郑的同学很熟悉是不是?那你应该也跟郑家很熟悉吧。”
“是啊,怎么了?“
沈晚月放下心,将自己要买自行车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以后,陈文杰先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找我爸?自行车票他肯定有。”
“话是这么说,可不是也想......”
沈晚月看看陈文杰,忽然笑道:“跟你一样,我想证明自己行。’
陈文杰一愣,低下了头。
自从看了陈勋庭教训人,他觉得自己不太行了。
不是出于害怕,而是陈文杰意识到,原来陈勋庭真的一直对自己还挺照顾的这个事实………………
“行不行?一句话。”沈晚月追问。
陈文杰那边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再抬眸时,眼里已经满是得意,还有一些些算计。
“当然没问题,但我有条件,我总不能白帮你解决这个事儿吧,咱俩又不是什么好朋友关系,你说对不对。”
沈晚月被他这眼神气到了。
“不太对,陈文杰,以后我们是母子关系。”
“谁要跟你母子!”
“你不认,法律认。”
“......“
陈文杰吸了一口,努力平复着心境,“好吧,关系暂且不说,你就说我帮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吧。”
沈晚月看了眼天色:“上次打赌,不用你做饭行不行?”
“这太便宜你了,不行!“
“那你要怎么样?不结婚是肯定不行的,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要求?”
眼看陈文杰在认真思考起来,沈晚月提醒道:“我给你提要求的机会,但是可别太过分了,你不帮忙,大不了我回头找那位师父过来当中间人呗,实在不行,我就去找你爸。”
眼瞧沈晚月要走,陈文杰又匆忙拦了过去。
小少年尴尬的挠挠寸板头:“那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想要的,那个词叫什么,我还挺迷茫的………………”
“......“
谁的青春不迷茫??
沈晚月气笑了:“要不给一个介绍费?再等会儿天都要黑了,我不想耽误时间了。”
陈文杰左思右想。
“其实我也不缺零花钱……………唉,那还好吧,暂时我先同意了,你拿到自行车之前,我再想想,想不出来你就给我介绍费。”
“定了。”
俩人商定好,就朝着兰富巷子走去。
“你急着走,等会儿还有事儿吗?”陈文杰看了眼沈晚月略显快一些的脚步。
“嗯,天凯琪琪这会儿应该放学了,天凯身体刚好,我想回去看看他白天有没有发烧,还有琪琪回家见不到我,时间久了,肯定也要着急。”
陈文杰脸色暗自一白。
沈晚月对自己两个孩子还真是好,就跟陈文星说的一样……………
“敲门。”
陈文杰反应过来,走上前直接喊人。
院子里,郑强开了门,郑铁柱后面站着。
“文杰?”郑强愣了愣,笑盈盈就要把他迎进去:“找我家铁柱吧,快进来快进来,还没吃饭吧,家里有柿子,正好进来尝尝。”
“对对对,陈哥,我正想着刚才那事儿呢,你要不急着回家,跟我好好说说。”
陈文杰没有理会郑铁柱,礼貌的打招呼后说:“郑叔叔,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xt.“
陈文杰往旁边站了站,沈晚月这才走过来。
“郑强同志你好......我又来了。”
在郑家父子诧异的目光中,将来意说了清楚。
陈文杰主动道:“郑叔叔,我可以做担保的,她绝对不会举报泄露出去。”
郑强有些好奇的在她们两个之间打量着。
一左一右,瞧着没多少默契,但看起来又也好像挺熟悉。
陈文杰似乎是怕成不了,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当担保吧,要不行,我爸也可以担保。”
把陈勋庭搬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郑强连连摆手:“害,不是不信任你,既然文杰都说了,我肯定愿意卖,不过这自行车暂时不在我家里,是在我老婆的单位放着。”
沈晚月:“那远吗?方便我今天先去看看嘛?要是合适,我可以今天就买下来。”
“不远,前面那条街上的国营饭店就是了。”
陈文杰看看沈晚月:“我认识阿姨,也不远,我跟你一起过去。”
既然不远,沈晚月也就同意了。
临走前,郑铁柱好奇的走上前,拉住了陈文杰:“哥啊,这不是上次咱们碰见的那个很漂亮的姐姐吗?你咋认识的?”
“......以后别喊姐姐了。”
“啊?她也不大啊,那喊什么?”
“喊阿姨,那是我后妈!”
“卧槽!”
郑铁柱没忍住,爆了粗口,连忙捂住嘴,又忍不住的打量着前面等陈文杰的姐姐......啊不,是阿姨!
“陈哥,你确定这美......这阿姨是你后妈?“
“我不能确定你能啊?”
“......不是啊,这、这也太漂亮了,也不可思议了,完全超乎了我对后妈的想象嘛!“
“咋了?”
郑铁柱望天长叹:“我要是早知道你后妈长这么漂亮,我怎么都不可能说她恶毒好不好!这整的我都愧疚起来了………………”
陈文杰横了一眼自己兄弟:“没出息。”
一个两个都没出息,不如自己,坚决不会轻易被沈晚月蒙蔽!
国营饭店是不远,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了。
郑铁柱的母亲张兰花是在国营饭店当服务员的,同样认识陈文杰。
张兰花诧异的看看陈文杰跟沈晚月,但打量了一会儿,却也没有多问什么。
私下交易这种事儿,只要有靠谱点的担保人,没必要问那么多。
有陈文杰带路,张兰花找人帮自己代班,直接将两个人带到了后厨。
国营饭店的后厨连接着后面的一个大院子,用来放置杂物。
“这其实是我爱人之前的自行车给我了,可你们也看到了,我家距离国营饭店太近了,根本用不上,我爱人倒是偶尔用,但家里这不是马上有个大闺女要结婚了吗,想着既然不骑,干脆给悄悄出了弄点钱,也好给孩子置办嫁妆。”
张兰花说着,将俩人带到了院子后面的草垛上。
“兰花,这谁啊?”院子里正在切菜的师傅看了一眼。
“严师傅,这是我家亲戚,他家最近要跑医院,想着我家二八大杠整天也不用,来找我借着骑几天。”
张兰花随口应付着,低声引着沈晚月走到了一处干枯的玉米杆子前面。
“后院杀鸡杀鹅的,怕给弄脏了,就放这后面了,同志你等着,我给你弄出来。”
“我帮你一起吧。”
沈晚月走上前跟张兰花一起搬玉米杆子,陈文杰则好奇的打量着国营饭店后厨这个地方。
院子里放杂物,还有一些养着的鸡鸭鹅,灶台其实也在院子里,只是为了干净,上头搭了棚子挡着,整体看起来,倒是干净整洁。
“咚咚咚......”
严师傅握着菜刀,熟练地把盆里刚拿出来的胡萝卜给切成了丝。
他旁边的盆里,还有几条鲜活的松江鲈鱼。
因着着急做饭,鱼都浅浅的停在水盆里,瞧着应该才打捞上来没多久,每一条都很有精神。
“啪嗒………………”
兴许是盆里位置实在太窄了,其中一条鲈鱼拍打着尾巴跳到了半空中,再落下去时,已经掉到了旁边的鸡窝里。
“......“
严师傅手上拎着菜刀,看了一眼,有些不耐:“帮厨今儿不在,张兰花,你帮我先打打下手呗。”
张兰花正忙着,根本没空搭理严师傅。
严师傅皱皱眉,才犹豫着要不要把胡萝卜放下,又一想把手染脏了也是麻烦时,有个瘦瘦的身影已经抢先一步走了过去。
陈文杰走到鸡窝前,嘴里叫唤着,用胳膊先把旁边的公鸡赶走,随后熟练的双手捏住了鲈鱼。
鱼身滑溜,可在陈文杰手里,无论它怎么有精神的扭动,却还是被牢牢地扣住。
也不用严师傅吩咐,陈文杰自己直接大步走到了案板旁边。
鲈鱼被陈文杰随手放置在了另一张案板上,他抬手抄起旁边的一把短一些的砍刀,换了个方向??
‘咚’的一记重锤敲在了鲈鱼的脑袋上。
他这一敲瞧着简单,但却让旁边的严师傅刮目相看。
“可以啊小伙子!“
“你这手法,都比我们这儿的帮厨还熟练了,可真厉害。”
很多没有下过手的人,甚至连杀鱼这敲都不知道。
而就算有知道的,一开始做饭,这重量跟准头也是很难把握的。
陈文杰抬起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表扬茫然看过去。
“啊?厉害吗?”
“厉害啊!”严师傅衷心夸赞:“我们这儿帮厨刚来那会儿,敲个鱼都敲不准,弄得全是水不说,鱼也被折腾的死去活来,你挺厉害的啊,爸妈是河口捞鱼的?“
“咳咳咳………………”
后面,刚把玉米杆子扒拉完的沈晚月惊得咳嗽了出来。
陈文杰不以为意:“这倒不是,不过我以前是在海岛上长大的,没少学着处理这些水里的玩意儿。”
“诶哟,你这手法可真行,你会做饭吗?”
陈文杰皱皱眉:“做饭为什么要用会不会,做饭不是大家都知道怎么做吗?以前爸妈很忙的时候,我就在家里给他们做饭,很简单的事情啊。”
严师傅刚才赞许的目光愣了愣,笑了出来,“做饭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不过听你这么说……………你这么年轻,还是个学生吧。”
“我不是跟你吹牛。”
陈文杰有些着急:“况且做饭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吹牛啊,我单纯就是说实话而已,不信了,你把菜刀给我,我给你演示一下。”
严师傅大笑:“前面还等着上菜呢,还是算了吧,不过我看你应该的确有两手,刚才谢谢你了。”
“刚才敲个鱼就叫有两手啊?”
陈文杰摊开手,自己去旁边的水龙头洗了洗手,“我会的可多了去了,除了河鲜海味,炒菜我也会,海岛上没别的事儿,爸妈忙,我就想着给他们分担,只能去做饭了。”
严师傅只是笑着,听完也不再附和。
家常菜可能这孩子是会一些,不过真要说起做饭,那门道还是很多的。
“你要是喜欢做饭,有这个天赋,要是将来有机会,不如也来我们这儿当个帮厨试试看......”
“严师傅。”
张兰花也忙完了,着身上的毛刺,一边说:“这位可是炼钢厂陈厂长家的少爷,帮厨您可请不起这位。”
“陈厂长?”
严师傅吸了口气:“当我没说,嘿嘿,当我没说,我这也是一时兴起,看这孩子有天赋。”
沈晚月目睹了全程,看向陈文杰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原来陈文杰从前还知道爸妈辛苦,还愿意主动帮爸妈做饭。
可那时候的陈文杰才多大的,估计也就十几岁?
这么看起来,陈文杰从前也一定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像想在,跟浑身长满了刺一样。
这叛逆期的刺虽然保护了自己,可也容易扎痛身边的人,也不知道陈文星记不记得他这个哥哥从前什么样子。
“同志,你瞧瞧,要是能行,咱们今天就交易。”
自行车从院子后门推了出去。
借着一点霞光,沈晚月上下打量着自行车。
虽然说是齐了两三年,可其实并不算破旧,除了车身有些掉色擦痕,前面车好像因为放置久了,也有些歪歪扭扭,变了形状。
不过都是无伤大雅的问题。
“同志,我给你骑一下你看看。”
张兰花怕沈晚月不会骑,自己用抹布擦了擦车座,便坐上去骑了两圈。
“瞧,都是好好地,没什么大毛病,不过到底是二手的,车也变形了,所以只收你一百七,这个价格不算贵了,这自行车票一个厂里可能都得几个月才能弄来一张。”
沈晚月左右看看,见骑着也正常,便点了头。
她直接数了一百七十块钱出来。
张兰花没想到沈晚月这么干净利索的拿了钱,高兴之余,诧异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同志。
虽然天色昏暗下来了,但她的漂亮却依旧可以一眼便看见。
这女同志,能跟陈厂长家的公子有什么关系呢?
张兰花压着好奇心,转而想起什么,“同志,看你是个利的人,咱们交易愉快,我那儿还有一双棉手套送给你吧。”
沈晚月今天倒是拿了不少手套,但一听是棉手套,点了头,“成。”
张兰花拿过来的果然是一双劳保棉手套,沈晚月笑了笑,收了起来。
“回去了最好赶紧送去让给上上油,那链子太久不用了,听说要是不上油容易掉链儿。”
“我知道了,谢谢同志。”
交易愉快,这趟终于不算白跑。
沈晚月心情格外舒畅,转头想要去喊陈文杰,才发现许久都没听见这个叛逆少年说话了。
“陈文杰!”
她喊了一声,才看见后院里,陈文杰正蹲在地上,看那位严师傅生火做饭。
陈文杰看得出神,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啦陈文杰。”
沈晚月催促了一声,“再等天就黑透了。”
“来了。”
陈文杰收回了目光,走了过来,看起来倒是没有刚来那会儿活跃,像是心事重重的。
“怎么了?想来国营饭店帮厨?”
沈晚月推着自行车往前走着,看着少年难得话这么少。
陈文杰终于回神,“……………帮厨?沈晚月,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是真的会做饭。”
“这么厉害啊。”沈晚月抿嘴笑笑,“你倒是说说你之前都会做什么?”
“多了去了。”
陈文杰哼了一声,“我以前是真的会做饭,炒菜剁肉杀鸡,我都尝试过的,但是真正做饭,也就只有一年的时间,回来......”
少年不知不觉说到了这里。
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话赶话就说到了这里。
陈文杰抿了抿嘴,垂眸不再开口了。
沈晚月看着他的神情,心里也想到了什么。
后来,大概就是父母出事故吧。
她听陈勋庭提过,虽然具体还不知道缘故,可也能猜到几分。
“陈文杰。”
沈晚月笑着喊他。
“干嘛。”
“我不太会骑自行车,你要不要示范一下给我看?”
消沉的叛逆少年果然一下子就抬起头来,眼神里再也没有伤感,反而全是得意。
“沈晚月,你竟然连自行车都不会啊!”
沈晚月气笑了,这孩子真是一阵一阵的。
“是啊是啊,你示范一下呗。”
陈文杰来了精神,从沈晚月手里抢过自行车把,一脚蹬了上去。
他熟练的踩上一只脚,随后,旁边的右腿往后面,打横着甩了一下,麻利又熟练的上了自行车。
沈晚月堪堪躲过这一脚横飞,笑着看他在前面骑车。
“虽然没人,但你也慢点,张兰花同志说这自行车太久没有骑了,很容易掉链子的……………”
“诶哟??”
沈晚月这话还没落地呢,前面自行车便骤然停顿了一下。
好在旁边有院墙,陈文杰贴着墙没有摔倒,靠着墙停了下来。
“沈晚月!你这买的什么二手破自行车啊!我看你是逮着机会想要害我呢!”
沈晚月已经追了上去,皱着眉打量着,“你没事吧?磕着没有?”
陈文杰很是不屑:“自行车掉链子不是常事儿,我还能因为这个摔了?”
沈晚月皱起眉,语气严厉起来。
“你赶紧下来,然后自己试试,上下检查检查,看到底有没有碰到哪里。”
沈晚月突如其来的严格,一改她从前总是对待陈文杰时,漫不经心的样子。
陈文杰有些诧异,但莫名的,竟然难得听话的按照她说的去做了。
等陈文杰上下检查了一边,确认没事后,沈晚月才松了口气。
要是真擦破皮,她还真有些愧疚,幸亏了没事。
“少装模作样关心我了。”陈文杰莫名有些不自在,蹲在旁边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
“那你过来帮我检查一下这个车链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沈晚月早就将自行车支架踢了起来,她蹲在旁边,皱着眉看着油乎乎黑漆漆的车链子,找不到任何可以下手的地方。
她之前最多骑骑共享单车,ofo还欠她二百块钱押金来着,这掉链子在她看来就是一个形容词。
现在好了,形容词成了现实了。
不只是车掉链子,自己也算是掉链子了,缝纫机她倒是能看着修修,这自行车是彻彻底底的知识盲区了。
老天奶,这连推回家都不好推吧。
“陈文杰,你不说这是常事儿吗?你会修自行车不?你要是修好了,我给你修车费。”
“......谁缺你那点修车费!”
“现在不是跟我别扭的时候,你就说到底会不会。”
陈文杰不情不愿走过去。
隔着自行车轮子,他到了沈晚月的对面。
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足足两分钟。
“咳咳,我试试吧。”
沈晚月狐疑的打量着已经伸出手的陈文杰。
左看右看,沈晚月总觉得他这次的语气,明显没有刚才说自己会做饭时有底气。
晚霞渐渐藏起羽翼,云彩也跟着昏暗下来。
天快黑透了。
街口对面。
手里拎着一份馄饨的陈勋庭刚转弯过来,就看见了彩灯巷子口多了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旁边??
借着刚亮起来的路灯,陈勋庭仔细一瞧,便看到了愁眉苦脸的一大一小,还有他们两双黢黑黢黑的手掌。
陈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