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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运站前这条路算是小县城里修的最宽的了,人也多。
赵三?从去茶水间接热水,走到客运站大门口时,下意识的朝着外面马路看了一眼。
秋日天空湛蓝,街上人来人往。
但赵三?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在路口对面站着的沈晚月。
沈晚月围了条黑白相间的麻花围巾,尾端的毛线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晃着,精致小巧的下巴被她藏了一半在围巾里,半张脸上更加漂亮眉角眼梢,带着几分淡淡的慵懒妩媚。
她美的总是?人无法忽视。
“麻烦帮我把茶水壶拎进去,??。”
“你干什么呢?上班时间不能离开岗位。‘
“办公室有人值班,我看到个熟人,去打个招呼就回来。”
赵三?拉了个同事,随手将茶壶塞过去,紧了紧胸前的纽扣,脚步匆匆出了大门。
“沈晚月。”
她闻声抬头,翘起的睫毛浓密,眼神带着疑惑,待看到人时,笑了出来。
“赵三?同志?”
赵三宝激动的点头,走近,“喊我名字就成,跟老同学客气什么啊。”
“好,赵三宝,你怎么………………”
“我瞧你在这儿站着就出来了,你今天是还有别的事情??有事情尽管跟我说,上次二里沟的通车的文件我都已经写好上交了,等过完年,百分之九十概率通车,明天开始,也会有两辆班车每天早上下午过去。”
“??你赵三宝。”
沈晚月对这个赵三宝印象很不错,第一次接触就能感觉到,他一定是个干实事儿的领导。
“没别的事儿,我就是在等人而已。”
赵三宝只当她是在等家里人,笑着继续说:“客运站这?人来人往的,你一个女同志一定得注意安全,防着点小偷。”
“嗯,我明白的。”
“要是等得久......”赵三宝提议道:“可以先去客运站里面等,我们有专门的接待室,里面也暖和。”
沈晚月?头,“他去招待所办手续,很快就好了。”
沈晚月这么一说,赵三宝才侧过头看了一眼招待所。
远远看过去,招待所只有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露出了半个身子。
他脸色幕的有些僵硬,但还是努力的笑了出来。
“刚才都忘了问,你自己一个人进县城的?等的是......”
沈晚月大大方方的笑道:“等我对象。”
“哦哦哦。”
赵三宝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掩饰着略显失落的眼神。
虽然早便知道了沈晚月有对象,可感情这种事,越是错过,就越是遗憾。
赵三宝:“上次也没顾得上多问,你对象从外地过来,怎么不往家里住去?”
他问的有些多了。
沈晚月抿了抿唇角,“我俩刚订婚呢,过些日子才结婚,所以?他来招待所住。”
赵三宝也察觉到了晚月有些迟疑的语气,冷静下来后,连忙解释。
“原来是这样,我刚才寻思着是家里没地方呢,就想着说没地方可以暂时去我家里借住,我家离得不远。”
真是好扯淡的借口。
赵三宝心里苦笑着,觉得自己显得有些憨傻。
“你可真是个热心肠的人。”沈晚月衷心感慨道,眼神里也没了刚才的介意,笑着心想自己是想多了,“不过我想他并不习惯去别人家里借住,而且我们两个明天就回?市了。”
“明天?“
赵三宝心里越发失落。
昨天知道沈晚月偶尔会来县城,心里还免不了有些期待,但如果晚月要去市,就意味着彻底不能见了。
赵三宝认真注视着眼前的沈晚月。
她跟小时候很像很像,却又不那么一样。
小时候的沈晚月很温柔,他是转学过去的,一开始,都是沈晚月在跟他说话,说话也总是声音轻柔带着笑意,笑起来比平时更加漂亮。
现在的沈晚更漂亮了,点着泪痣的眼梢从前总是垂着,可现在却带着飞扬的活力,独有一番成熟女人的气质。
“晚月,要是有机会了....……”
“赵三宝,这次二里沟的事情真的谢谢你,我已经将你的事情跟我们村里的书记说过了,以后再要什么事儿,可能就是他来跟你联系。”
赵三宝的话被迫咽了回去,他笑着看看招待所,“嗯,我知道了,也?住了。”
“嗯嗯,你刚才说什么?”沈晚月问。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你的婚礼我可能没机会参加了,不过要是有机会去市了,说不准还得找你帮忙。”
沈晚月立刻应声,十分自信,“你要是去沪市有事儿,尽管找我帮忙,你将来结婚了还可以带着对象一块儿去旅游,我给你们当免费导游。”
她言语间,并无半分男女之意。
赵三宝心知肚明,听了这话后,更是只能点头,“一定一定。”
“你还上着班呢吧。”沈晚月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客运站。
“对,那咱们回头有机会再见。”
“好,再见。”
道了别,赵三宝再没有了停留的借口。
尽管他想要再慢一点转身,可到底还是要离开的。
他才转身走了几步,便听到了后面传来的脚步声。
随后,便是一阵他听不清楚的对话了。
那男人长什么样子,赵三宝也没有去看,一路直行到了办公室门口,推门进去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喝了半杯,这才心情平静下来。
“这么快?”
沈晚月看着已经走过来的男人,诧异的问。
?勋庭目光直视着前面不远处背影明显有些僵硬的男同志,顿了一下,才收回目光。
“嗯,登?完拿钥匙就可以了。”
沈晚月好奇的看看招待所,“我?得我们那时候去市,办手续办了好一阵子,光是介绍信,都拿出去审核了很久。”
她刚才说话间没注意,围巾有些垂落。
?勋庭抬起头,将她的围巾顺手重新搭在了上面。
他比她高太多,不管哪个角度,这个姿势看起来都好像是男人在用胳膊揽着身前的女同志的肩膀。
除了当事人。
围巾弄好后,沈晚月只是侧目看了一眼,还未想到什么,男人已经开了口。
“你们审核了多久?”
“天凯那会儿都等困了,差不多得有一个小时。”
“正常,沪市临着港口,就算是内陆的省份来人,检查也都比其他地方严格,如果人多还带着孩子,一般都会把介绍信送到街道上核实记录,一趟下来,就得一个小时。”
?勋庭懂得总是很多。
沈晚月恍然大悟,“我说呢,我们那介绍信拿回来的时候都折了好几道印子,你的介绍信跟我们的一样??”
?勋庭没有说什么,直接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小?子。
“你可以看看。”
?子是一?卡纸折叠后的,只有手掌大小,跟沈晚月他们那?用村大队稿纸写的介绍证明信完全两模两样。
沈晚月接过来拿到手里,翻开便看到了沪市第四炼钢?书记的印章,以及陈勋庭的出行目的地跟职务,以及??同行人员,沈晚月。
“咦,居然还有我的名字?”
陈勋庭点头,“等我们领了证后,你会有一个单独的?子,需要出去的话,拿着找书记盖个章就可以了,不会有人再那么仔细的盘查。”
不用任何盘查,沪市第四炼钢?就是不容置疑的证明。
“哦?”
沈晚月眨眨眼,“我不是炼钢?的也可以??”
“当然,你是我的爱人,同样可以算是炼钢?的一份子。”
沈晚月手上的册子好像忽然灼热起来。
一句爱人,?她再次惊觉两个人很快就要领证结婚了。
沈晚月心里微微有些发热,但很快,脑子里又冒出来一个问题,“这次也写了啊,我自己还带的有。”
陈勋庭笑了笑,温和的看着她:“你走之前,我们不是商量了这次订婚跟家里人商议结婚日期,我走之前,去找了书记,把你的名字档案上报了,等回去的时候,估计就审批下来,可以直接领证。”
“......哦哦原来是这样。”
沈晚月只觉得手里的册子比刚才还烫,“还给你,你收好。”
陈勋庭看着册子,伸过手??
他没有拿着册子,而是直接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掌。
“怎么还是跟上车那会儿那么凉?”
沈晚月呼吸凝滞,抬眸去看,陈勋庭的目光却专心致志的盯着她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沈晚月几乎要觉得自己的手是什么炼钢厂的重要文件了。
“......刚才外面有风,可能吹得了?”
冷??“
“也,也还好。“
“我帮你暖暖手。”
“........
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陈勋庭抽走了,她的手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直接滑入了陈勋庭的掌心去。
原本只是温热的掌心,瞬息的工夫,跟炼钢厂的火炉一样了。
两个人步伐很慢,但沈晚月却清楚感知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相比于她的紧?,明显,身?的男人淡然许多,似乎跟平时没有区别。
可如果她抬头看一眼的话,恐怕一眼就能看到,陈勋庭跟平时完全不同且带着波澜的眼神。
他并不平静。
掌心的一丝冰凉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心里那股古怪的欲望,也是从前未曾感受过的。
几千人的大厂等着他的决策,金额巨大的生意等着他来签字。
他的情绪从来不被允许有过大的波动。
他只需要沉着冷静的做出一个个的决定。
这才是他。
可现在呢?
陈勋庭甚至在第一时间感觉这种情绪不应该是他有的。
可情绪出现,就是得面对。
余光反反复复的落在身?人的身上,他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过来,这种情绪叫做占有欲。
充满了占有欲的情绪,在刚才那一刻第一次在陈勋庭的大脑中,占据了上风。
所以,在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拿出了册子。
他告诉她,他们可以结婚了。
随时。
如果方便的话,最好是??尽快。
招待所不远就有供销社,陈勋庭拿钱买炸麻花的时候,沈晚月的左手终于是自由了。
她小心的揉着刚才因为不敢动姿势,而有些僵硬的手腕。
是躲在陈勋庭身侧的小动作,陈勋庭并没有看见。
转过身,陈勋庭拎着油纸包,“三斤够吗?”
“......三斤?都多了!”
“多变多了,不少就行。”
陈勋庭说完,又转身看了看,最终另外再买了一些水果糖跟两瓶马油膏。
“这些给孩子,这些给伯母。”
“嗯。”
沈晚月没说什么,只是在陈勋庭转身时,自己小心的往旁?挪了半步,控制了一下距离,只当是他们之间有油纸包挡着。
“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晚月连忙说:“回去你就没有客车过来了,中午那会儿还能找到驴车,这会儿就不行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刚好能赶上上次我回家时候的客车。”
陈勋庭想了想,“好,我送你去客运站。”
沈晚月点了点头。
“陈勋庭,上次我在火车站出来的时候,才知道沪市报社还有宣传部都联系了我们县城,是你帮忙说的吗?“
“胜利打电话说的。”
“原来是这样,那我回去了一定好好谢谢陈记者。”
陈勋庭一顿。
“沈晚月,是我打电话告诉的陈胜利。”
沈晚月也一顿,她抬眸,“咳咳.....那我先谢谢你。”
她以为陈勋庭又要跟之前那样?自己不要客气,不要说谢谢,可陈勋庭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
“可以,你想怎么谢?”
“?“
这下,沈晚月看清楚了。
他的神情与平时不同,眼神中起伏的波澜与情绪,是沈晚月看不懂的那种。
陈厂长………………还有情绪起伏这么大的时候?
“......“
“你什么?”
陈勋庭语气家中,声音压低,眼神中那丝情绪再也掩饰不住,汹涌而出。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记得了。
可能是第一次见面吧。
想来稳重的人,此刻,急了。
沈晚月被他看得有些脸热,侧过头,这才磕磕绊绊开口。
“我口头谢不行吗?你要怎么谢?我给你付车费?”
良久,一声低沉的笑声传来。
陈勋庭看着她,比方才认真,“回来的时候,拿户籍证明了吗?”
沈晚月点点头,“我怕过站的时候审核,拿着的。
“好。”
“......“
?
沈晚月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等到。
“然后呢?”
一个好就可以了吗?
“可是......拿了就算谢你了吗?”
陈勋庭点头,满是笑意,“嗯,不用再回家一趟了,下了车便可以先去民政局领证的。”
他那边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书记跟他关系不错,知道他要结婚,文件当天就送了上去。
上面催他结婚许久了,沈晚月家世就清楚,当天晚上就审批好了。
回去,直接拿上文件便可以顺路去民政局。
冯秘书去车站的及时,只需要两个小时,两个人便是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妻。
直到沈晚月坐上了回二里沟的客车,她脑海中还是刚才陈勋庭的那句话。
一路上?摇晃晃的,本来心就乱的沈晚月挨着窗户就睡着了。
好在是熟悉的笑脸售货员大姐,她坐在旁边,睡得还算安心。
下了客车后,沈晚月拎着?西一路回了家。
见沈晚月开文回来,沈家人好几个都松了口气。
沈晚月安抚了两个孩子,又简单吃了晚饭。
在孩子的欢呼声跟邹丽华嫉妒的目光中,她将带的?西给家里分了分,然后趁着厨房只有张桂霞在,跟着走了进去。
“妈。”
“咋了晚月。”
张桂霞擦了擦手,“刚才瞧你回来就好像是有话要说,是不是进城遇到什么事儿了?”
沈晚月点点头,直接说,“陈勋庭说,回去了要跟我领证。”
跟美女的慌乱不同,张桂霞几乎是立刻便瞪大眼睛笑了出来。
“好事儿啊!”
“这话本就该男同志来提,我以为他要等到办完仪式呢,你们尽快领证,妈也跟着放心,他提出来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回来问问你。”
“我同意啊。”
咋可能不同意呢?
陈家来这一趟,张桂霞的心是彻底的安定了下来。
陈家的背景跟实力自不用说,最重要的,陈家重视闺女。
陈老太太对沈晚月的喜欢那是藏都藏不住,陈勋庭的表现也十分出众,虽然是厂长,却举止礼貌恭敬,言语得当,也很照顾沈晚月。
就连张桂霞之前担心的婆媳问题,也不存在。
这样的家庭,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愣什么?明儿一早就要走了,还不赶紧去屋里收拾?西去?你俩领证我高兴,越早领证越好,而且我看啊,那陈奶奶简直是再好不过的老人家了,你俩还没举办仪式,不好一起住,可是你能带着俩孩子去找陈奶奶,不然你自己一个人过去带孩
子住,我还不放心呢。”
沈晚月从恍惚中回神。
“妈,我不是一个人回去。”
“还有俩孩子,我知道。”
沈晚月皱皱眉,“立民还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话音落地,忽然,堂屋里便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好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往外面跑是吧,小王八羔子,真是白养你们了!”
沈满?的怒骂声传来。
张桂霞看了沈晚月一眼,俩人急匆匆去了堂屋。
“咋了咋了,又吵什么?”
堂屋里,桌子被掀翻在地,上面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
沈建国也有些生气,看着张桂霞,“妈,三弟说他要跟着晚月去沪市。”
张桂霞皱了皱眉,“你跟着去干啥?晚月是去结婚,你不要去当累赘啊。”
“我不是累赘!”
沈立民蹲在旁边的角落里,手里拿着木棍划来划去,“我现在是在汽配厂里当学徒的,以后有能力了自己也能挣钱。”
沈建国冷笑,“学徒?那不还是没工资?”
“以后会有的!”
沈建国摇了摇头,“你学那个我多少了解一些,立民,你还小不懂事儿,学汽车是没有前途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里上工来的实在,你瞧瞧大街上,连自行车都少,学汽车简直就是闹笑话!”
“什么学汽车,我那是汽修汽配!”
“......管你什么配不配的,那玩意儿就没用,家里有地才是根基,你懂不懂?”
“我知道种地重要,但是我就不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沈立民反问道。
沈满?握着拳头就准备抢上去,“你想做自己的事情,行啊,你去找田书记说去,把你的名字直接在大队里面剔除了,以后家里也少了一片地活儿,你也永远别想回来!”
有地在,就有退路。
沈满?只以为是沈立民异想天开,是无理取闹,拿着个威胁沈立民,他肯定不敢了。
沈立民却站了起来,“可以,我去!”
“老三!”
沈建勇跟张桂霞一起喊住了沈立民。
沈建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真去了,以后你想回来了怎么办?”
“我知道,二哥,我不回来了。”
“老三!”张桂霞掐着腰走过去,“你闹什么?你姐是要去结婚,你有本事你也找个陈厂长那么厉害的人物啊!”
…………………妈,我又不能跟男人结婚。”沈立民说着自己都笑了出来。
张桂霞皱皱眉,“少扯淡,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妈,可是我真是想去试试看,你都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么难得,人家是看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当然,也是看在了她的面子上,我才能去当学徒的,妈,我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沈满?这下彻底忍不住了,抄起了扫帚就打了个过去。
沈立民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后,往后退让躲了两步。
“小兔崽子!我干脆打死你拉到,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好啊,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了你偿命,我就算是死了,魂儿也跟着去沪市,也别把我往祖坟里面埋!”
“......你!你,沈立民,我打死你!“
屋里乱做了一团。
沈晚月皱皱眉,喊着郭兰跟邹丽华,让她俩先护着孩子进屋。
眼瞅着沈立民挨了好几下,沈晚月连忙又跟沈建勇一起去拦着。
张桂霞在旁边站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动作,只是瞧着也同样生气。
好不容易,沈满仓被隔开了。
沈立民顶着脸上的红印子,“你瞧瞧你瞧瞧,这还没打死我呢,怎么不继续打了!”
沈满仓更气了,“好啊,你站着别动,我非得......”
“行了!”
张桂霞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沈满仓手里的扫帚夺了过来。
“打打打!打了能解决问题?!“
沈满仓怒气冲冲瞪过去,“都怪你,俩孩子只当是白养!打死算了。”
沈立民凉飕飕的开口,“咋了?我姐那自行车缝纫机没放家里啊?“
“......“
“说我就说,拉上我姐干啥?爸妈,你们俩别想得那么悲观啊,万一我以后真的发达了呢?”
张桂霞瞪过去,“发达个屁!你要是能进厂里当个老老实实的工人就算了,学那玩意儿,修理汽车,你认识几个字?你懂个屁的汽车!”
沈建国也冷笑着看着沈立民,“不是我你冷水,我大你快十岁,吃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你才进城过几次?我这么多次进城,就没见过汽车几回,那玩意儿看着风光,就算你学会了修理又怎么样?没有车给你修,白搭!”
“我只要不在乡下,有的是车让我修,你们要是去过汽配厂就懂了,原来不只是小汽车,还有各种各样的器械,甚至每个师傅主攻的器械都不同,多得是用人的地方!”
沈建国更气了,“好啊,你现在是觉得自己比我有本事了是吧。”
“......家里不如你,汽车方面我比你懂。”
沈立民说着,看向了张桂霞,“妈,我不管我大哥,我只要你同意,咱们家不是说好了,以后是妈当家做主,妈,你让不让我去。”
张桂霞皱着眉,“外面的玩意,我不懂,家里人虽然嘴上说的多,其实也没个懂的,你要是真的想去........我得找人问问。”
“可以,爸呢?”
“滚蛋!你敢去我打断你的腿!”
沈立民干脆无视了沈满仓,“妈,你可以去问陈厂长,陈厂长都说过,学这个是有前途的。”
沈晚月皱了皱眉。
陈勋庭可没说过这话,他只是鼓励沈立民多学东西,他倒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
张桂霞有些诧异,看向了沈晚月,“真的?真说过?”
A:“......“
眼瞧着沈立民给自己使眼色,沈晚月犹豫了一下,点了头,“妈,学这个确实有前途。”
“有个屁。”沈建国哼了一声,“一群毛头孩子,真以为去了趟大城市自己就什么都懂了?自以为是!“
沈晚月看了过去,挑挑眉,“大哥,我记得你是咱们家最高学历吧,书上应该讲过道有先后,术有专攻,年龄大,可并不代表就懂得比其他人多,我看你才是自以为是的人。”
沈建国是沈家唯一一个高中毕业的。
他能念到高中,除了成绩还行,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是沈家长子,家里的钱不会因为这个而不给他拿,反而鼓励他上学。
到了后面的沈晚月就不一样了,为了老二沈建勇有钱结婚,家里没有犹豫直接让她退了学。
到了沈立民,沈满仓就更觉得读书没用了,不如早点回家干活挣工分娶媳妇儿。
也因此,家里很多事听沈建国的,也是因为没人学历比他高。
可反之看来,这不也是学历的用处吗?
至少,在家里能有地位说话。
“晚月,我现在真是越来越觉得你不懂事了!我对你很失望!”
“我是我你是你,我又不是活给你看的,你失望管我什么事儿?还有立民,立民的难得有个想做的事情,可你用你自己的眼光直接给否决了,大哥,你想过没有,万一有一天,汽车走进了千家万户,到时候立民如果因你没去成,他该有多恨
你。”
沈建国一下愣了。
“什么走近千家万户,根本不可能!”
沈立民气急,“就算没可能,那只要进厂里好好学,将来也有可能会有出息啊,而且......如何将来真的失业!那我自己也认了!我去要饭,去乞讨,也不会难为家里,给家里添负担!”
屋里安静了片刻。
沈满仓骂骂咧咧的还要动手,被张桂霞阻止了。
“既然这样。”
张桂霞长吸一口气,“可以,现在我跟老三一起去找田书记,明天,老三跟晚月一起去沪市。”
“妈!”
“你说什么?!”
沈建国跟沈满仓都瞪大了眼睛。
张桂霞直接道:“老三话都这么说了,就让他去吧,往后有什么事儿,他不来拖累家里,老三,这话是你说的吧。”
沈立民一愣,但仍旧坚定,“是我说的。”
“好,走。”
“不行!”
沈满仓站到了门口,“我说了,他想走,我就打断......”
“行了!”
张桂霞一把将满仓推到了旁边,“打断他的腿,家里还得照顾他,你没事儿别添乱了,家里我做主,你有意见,找田书记去。”
“老二!”
张桂霞喊了一声,“看着你爹跟你哥。”
“......$7.“
沈建勇走过来,反而拍了拍沈立民的胳膊,“去吧,其实学个东西挺好的,我从前要是有机会把木匠再学精一些,我也去学,可惜没你这么好的机会。”
“谢谢二哥。”
“我跟你们一起。”沈晚月左右看看追了过去。
出了沈家门,三个人并排走着,一个比一个安静。
沈晚月没忍住,她怕张桂霞担心,想了想说道:“妈,你信我,这行一定有前途,而且沪市有我在呢,我们俩还能互相照顾。”
“就是啊,妈你就别操心我了,我反正将来如何,都是我自己的事儿。”
“唉。”
张桂霞看看沈立民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才低声说,“那话也是说给你爸听,将来要是实在在外面过不下去,回家里来,家永远是你俩的家,可别真去要饭。”
“......“
沈立民掩饰着眼里那点泪花,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反正我肯定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就算去要饭,我也能喂饱自己。”
沈晚月噗嗤笑了,“妈,你别听他瞎说,他现在一顿能吃两碗小馄饨,谁家要饭的这么能吃。”
“......!“
张桂霞左右看了看,无奈摇摇头。
“你们俩一起在沪市也好,至少互相照应着些,我也更放心晚月了,立民,你既然做了决定,就得争气,别总想着依靠你姐,你也不容易,将来你要是有出息了,你也给你姐当靠山。”
沈立民嗯了一声,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他们。
“我肯定好好干,一定的。”
等三个人从田书记那边回来,几个孩子都已经睡了。
沈晚月进屋收拾着东西,最后,才从包里摸出来了那个户籍证明。
这证明,说来还是陈勋庭帮着一块儿给办下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上了。
她的户籍早就转到了沪市去,跟两个孩子在一起。
陈勋庭的户籍上,肯定也有陈文星陈文杰。
要是真的去领证,俩人的户籍是要合并的,到时候这本子上可就热闹了,足足六个人,能?两桌斗地主了,恐怕工作人员都要觉得意外。
“妈妈………………我要尿尿。”
沈琪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挣扎的爬起来要去上厕所。
“来了,我带你去。”
沈晚月说着将户籍证明塞到了背包里面的夹层,随后,拉上了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