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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钟声响得格外长。
因为前十名是一个很重要的节点,十名之后上来的人将无法获得太虚大人的专属赐福。
此时天芒祭坛周围站着的人,没有一个不朝繁星所立的方向看的,一个个眼神闪烁,心思各异。
能进前十的,彼此之间基本都是熟面孔。一开始他们看繁星夺排名时还有些惊异,真等她登顶,卓然静立在那儿时,便什么都想起来了??那可不就是之前第五宫试炼,除了神国殿下外,唯一一个拿了全天级评价的大荒圣女么。
她能占得前十席位,没有人意外、惊讶。晃了一下神后便点头,觉得本该如此。大荒圣女着实有副不俗的人品,她立在哪儿,就像是答案,没有人会质疑她。
若今日只是大荒圣女单人登顶,他们连异样的眼神都不会有。可偏偏她带了一位异数。中州的宁家圣女。
今日登顶前十的,起码有一半是第五宫的备选“殿下”们,对于这位宁家圣女是怎么个事儿,彼此心里都有数。
真假是早就一目了然的。只是有时候这世间的道理没那么固定,有些人可以凭一己之力扭转。就像大荒圣女,第五宫好多人都是知道她是没玉圭的,却没什么人敢质疑她的圣女身份。因她有实力。
宁家圣女就不一样了。她是既无玉圭,又无让人服众的实力。她本不该来这里,这是一种大家都默认的,不言自明的道理。
大荒圣女显然明晰这一切,却偏偏行了这世间可不为之事。她将一个品不配位的人,强行拔高到不属于她的位置。
大荒圣女难道不知道,如此行径,其实并非好事吗?
她也许会摧毁她的伙伴。
这些落到身上的眼神就像清风,于繁星来说,转瞬即逝,不值一提。她将树上的刀拔下来后,走到还晕着的宁凤游身边,笑着说:“怎么样?”
宁凤游从青云路后半截开始就一直在转圈,在旋风里转,乘着繁星的刀时转。被甩到祭坛上后还要撑着力气看最后一个排名的结果,等一切尘埃落地,终于忍不住弯腰撑地,大哕特哕。
倒是没吐出什么东西。繁星走过来,柔着声问她时,她可怜兮兮抬头。对视一会儿,宁凤游模糊的意识回笼了。
紧张刺激到心脏快要跳出来的名额卡位战,繁星带她奔跑,要她乘风,最后是揪住了繁星的刀才得以登顶.......宁凤游想起那最后一下就后怕,如果她脑子就轴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如果她准头不对藤花没勾住......繁星的努力,一切就都白搭了!
看着看着宁凤游就嘴一噘。尘埃落地后就身心俱疲,看到强大的人就忍不住脆弱。她对着繁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下子扑到繁星怀里。
“繁??星,我吓死了呜呜呜!”
“我的脑子什么都没想,太紧张了,要是那一下我没勾住就全完了呜呜......”
“还有,你什么时候有两把刀的呀,我怎么不知道呜呜。”
繁星好笑地看着宁凤游一把鼻涕一把泪,先任她哭了一会儿才说:“我一直都是两把刀啊。”
只是平时也不必用而已。
“呜呜,你-好-厉-害!”宁凤游一点儿也不美观地哭着,还打了个哭嗝儿。
繁星笑着嗯嗯,轻拍她一下:“你先起来。”
宁凤游呜呜流泪:“你嫌弃我了?”
“不是......”繁星朝四周指指,“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宁凤游僵硬地转过头,她看到离她们最近的玄玄圣女笑容最深也最有深意。骑着雄狮的少女正在皱眉,仿佛看到了天下奇景。摇着折扇的白衣公子,形容倒是未见异色,甚至还看着她目含欣赏。欣赏?这对吗?
宁凤游反应过来,嗷地一下蹦了起来。
今日,她将在此死去。
还好繁星救她一命,站起来主动跟那些人攀谈起来。玄玄圣女笑说:“殿下今日这一手,可是惊呆了我们所有人呀。”
“哦,是吗,我看圣女倒也不像是很惊讶的样子......”繁星跟这些人的攀谈并不热情,反而回得有些意兴阑珊。但没一个人觉得被冒犯。
有实力的俊杰大抵都是傲慢的。繁星敢硬带一个人登天芒顶,这期间稍有不慎,不说带人,她自己的排名都有可能保不住。行这样的疯狂之举,最后这事还真被她做成了,足以证明她是一个有实力的狂人。
庸者狂,自然是哗众取宠,而强者狂,众却会说,这是性格。
一切都自然地发生,自然地接受了。
宁凤游收拾好自己后,有些紧张地朝围过来的这些人笑笑。打眼一瞧好像都是名人啊,识玉上常常被议论的甲院弟子,这些人放平时都是她接触不到也不敢与之攀谈的。宁凤游难免有些迟疑,不敢发声,却发现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还挺友好的。
“宁圣女刚才的举止真是神勇啊!”
“那藤条看起来品质非凡,不似普通幻植。”
“咦,你这就见识浅了吧,听说宁圣女契的这株乃是百年前藏苍庭秘境中现身的鬼脸藤花的后代,有通天之能,当然不是凡品了。”
宁凤游心说,怎么你们还挺了解我的,还是天才都这么好说话。
她笑了一下,倒是老实说:“那株鬼脸藤,是我族供奉的老祖宗,我手上这株,还只是个优生体,不及老祖神力之万一。你们不用夸了呀!”
宁凤游与那些人攀谈的时候,繁星就只是在一旁看。不开腔打扰,也不做无谓的引荐。有时候会偏头往崖边的方向看,直到那里跃上来一道明丽的蓝色身影。
第十一名,姜溯。十名之后,已无钟声播报了。
姜溯站在崖边,不需要寻找,就一眼看向了繁星。正如其名,她是这冰冷祭坛上最亮的一颗星,仅是矗立,就天然散发光辉。
与繁星目光遥遥一对,他偏过头,静站了一会儿,往崖下纵身一跃。仿佛他上来,只是为了占个排名,又或是为了看这一眼。
繁星便也收回目光。天芒顶还在陆续上人,至少要有前一百的名次,宫主们才会出来。繁星的目光往无名殿后方一扫,宫主们应该看够热闹了吧,毕竟......天空的光幕一直未息,几乎怼着她们的脸照。
云野出来的时候有点得意有点小飘,当然也难免带点复杂。
得意么,毫无疑问是因她的好弟子繁星。繁星一带二,带着宁家那位圣女强上了天芒顶。她们俩可都是丁院的弟子啊!虽然是暂定,那也是挂在她云野名下。云野一想到这个,心里就美滋滋地冒泡。
若说复杂,自然就要怪姜家那小子了??全程懈怠!
叫云野说,要不是他前头偷懒,在云梯上睡大觉,后面又怎么会跟繁星她们撞上?不撞上,到时候试炼前十可能有三都是她丁院的弟子。错失了这么大的荣誉,云野心中的气,怎能平顺?
房主看着云野精彩的脸色,背着手,慢悠悠地说:“总不能好处都叫你占了吧,也要让其他人喝点肉汤。”
云野不做声,老东西的好处指的自然是繁星。可她现在揣着繁星就像揣着块宝,也不想跟其他人多聊这事??一聊么,难免就要说到星术,于是话题就开始兜圈子。云野嫌烦。
于是哼了一声,故作不满,快步离开。
登上祭坛的弟子看见宫主们出来,纷纷行礼。
这种场合一向都是方怀瑾出来说话的。他先是嘉勉了所有登顶的学生,尤其是前一百。跟着说了前一百名的奖励。
首先是圣院特定的修炼场所,如云梯啦,月寒潭啦,万剑林啦......这些修炼之所都对前一百的弟子免费开放一百天。
宁凤游跟繁星嘀咕:“都是受罪的地方,大家不爱去的......”
繁星就笑了下。
其次就是五十到一百这个名次区间发放五百五行币,二十到五十发一千,十到二十发两千,前十(包含)发三千!
这个好!宁凤游的口风立马变了。
她道:“天啦繁星,我们有三千呢,之前玄玄圣女给我们开价五千,这再添点儿都能找她算一卦了。”
宁凤游这个参照举得很形象,繁星立马对三千五行币有了概念,于是也说:“不错。”
怪不得之前中州的百姓那么积极,光冲这钱这趟就不亏。
两人都对圣院发钱这事表达了高度的赞赏。
房主还在继续往后说。奖励这种事,所有弟子都高度专注,竖着耳朵听,而后面要说的东西才是关键。
前二十名的弟子升院,若进前十可升两级(到顶可不升)
宁凤游又叫:“天啦繁星,升两级我们岂不是甲院了?甲院可就相当于宫主亲传了。”
繁星:“之前不也是尾宫主给我们授课,有什么区别。”
宁凤游:“那区别可大了去了。”
最后终于说到重头戏,前十的奖励。
“天芒试炼的前十席,”方怀瑾故意停顿,果然看见那些弟子呼吸也跟着停了停,心中一笑,才说,“太虚大人会亲赐一场专属的,个人修行道路上的启示梦境。”
天芒顶的松叶刷刷地响,前十的弟子来自三国各地,多出生大族,十分稳得住,倒并未发出什么异样响动,只有排第三的心宫弟子问了一句:“宫主,梦境只关于修行吗?”
方怀瑾微微一笑:“之前的每一场试炼,都有其存在的意义,都与梦境相关。只是根据往届的例子,大多弟子都会获得修行上的启示,少部分,或有其他方面的机缘。”
也就是说,并未框死。心宫弟子点头退下。
之后的流程是登祭坛,弟子奉香,拜祭祭坛中心的太虚神像,再等天黑,所有星象仪开启,太虚灵识便会亲临,下赐梦境。
没有专属梦境的弟子也无需离开,可以在祭坛周围静息打坐。因为据说星象仪开启后,祭坛会有一些特殊的变化,身处其中,就算没有太虚大人的神力,也可能得到好处。
往届就有这样的例子,当时那弟子不过排名五十六,却启发了一个天赋神通,至此一跃成为甲院弟子。
也因此,今日登了这天芒顶的,不挨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走。
祭坛共有九级,每一级都像是一个白玉广场,层层堆叠,越往上越小,最高处矗立着高耸洁白的太虚神像。
前十的弟子离神像挨得最近,几乎就是在神像下静坐,他们将会被太虚的神力笼罩。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誉。
弟子们按层级坐好后,宁凤游左右看看,忽然发现一件事:“姜溯不在。”
“嗯。”繁星早发现了,那次他上来又下去后,就再也没出现。
登顶是荣誉时刻,既然有弟子不在意自己的荣誉,圣院自然也不会去寻找。
宁凤游有些唏?,也有些复杂,忍不住说:“他一定是气炸了。”
这位半圣子看着就是平日被哄着顺着,气性极大的人,这样的人轻易不好惹,因为往往他们还记仇。
“我回头给他赔礼道歉吧。”宁凤游还是有点心虚的,她认为若不是自己占了前十之一,今日上来的人就该是姜溯。
是她,抢了姜溯的位置。
繁星听了,却只平淡地说:“排名竞夺,勇者进,疑者退。他自己心中本就迟疑,与你何干。”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她是有繁星帮忙啊。繁星帮她得罪了姜溯,她心里就不能把这事轻轻放下,总觉得要有个交代。
看宁凤游沉默,繁星了然一笑,又说:“不过,哄哄倒是可以。”
宁凤游就笑了。心说,那位半圣子可不就得要人哄嘛。
祭香已经点起,所有人都在等天黑。太阳正式下落时,四位宫主同时施法,启动天芒四角的星象仪。
有一种很难以言喻的变化,天空似乎亮了起来,星一颗一颗地点亮。所有星绽放时,祭坛中心最大的那个星象仪终于开始缓缓转动。吱嘎吱嘎的声音,响在空寂的夜里,有种历史尘埃向前滚动的感觉。
整个祭坛亮如白昼。
繁星莫名有些躁动。也许这些弟子们不知道,照在她们身上的,其实不是光,而是星力。
五座星象仪同时启动,他们就像身处于一个巨大而浓郁的能量场中。
第一次被如此浓郁的星力包裹,繁星不知道他人,却知道自己......她有种奇异的感受。
仿佛,天上那些星是一只只眼,此时,所有的眼都已经睁开。
正盯着她看。
甚至不只是看,它们还想跟她说话。全部探着头挤在她脑袋上方,叽叽喳喳。
有些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