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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酒坛逐渐装满一大半,两道身影在院中忙上忙下,在为下个月富户家的宴席做准备。
姜三郎擦了擦下颌的汗珠,白皙的手指沾了一些酒渍。
他抬头看向天空,似乎又到了谢锦该吃药的时间。
算起来,谢锦来姜家已经有了十日,她的腿没动筋骨,因而,好得也比较快。
他吩咐姜芽儿看顾着灶台上的大骨羹,自己则端了药往屋内走去。
谢锦坐在床边,见人进来露出一个笑,“三郎,你来了?”
姜三郎点头,“该吃药了。”
谢锦没有犹豫,端起药就往自己嘴里送,少顷,她便将苦涩的药吞咽下肚。
蜜饯盖住口中的药味,让谢锦不至于吐出来。
这几日天天吃着药,她都感觉自己要被药腌入味了,但是她心中也没有抱怨,毕竟这姜家父子可比自己辛苦多了。
光是给她熬药每天都要花上好一段时间。
且最近他们生意上的事似乎也挺忙的。
想着自从入住到这儿之后,就时不时闻到的酒香,谢锦忍不住问道:“三郎,你们家卖的都是什么酒,闻着挺香的。”
提到酒,姜三郎的嘴角不禁上扬,“这酒名叫三更醉,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家母在世时将祖传的方子改了一下,街坊们吃个新鲜罢了。”
这话确着实有些谦虚了,谢锦虽不曾吃过这酒,但日日都能闻见酒香,姜家这酒比起京城醉月楼的也差不了多少。
谢锦看向外面的酒坛子,笑道:“若不好,怎会有这么多的人来买。”
“家母在世时,来的人更多,只是……”姜三郎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浓艳的眉眼染上愁绪。
“是因为令慈的手艺更佳?”
若是没有将这酿酒的手艺完完整整地留传下来,还真是可惜啊。
姜三郎摇头,“并非如此,我十二岁时母亲就说过,我的酿酒手艺已经不输于她。”
“那为何人却少了?”谢锦下意识问。
他并没回话,只是继续摇头,脸上的神情算不上好看。
谢锦微微抿起唇,觉着自己似乎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事。
她垂下眼眸,随后笑道:“三郎的手艺这么好,他们吃不着是他们没这福气。”
姜三郎神情淡然,温声说道:“你都没有吃过,怎得就说我的酒好。”
“我舌头虽没有吃着,但我的鼻子可是日日都吃着呢,自是知道的,你要是不信,不如打上一壶让我好好尝尝。”谢锦朝着姜三郎眨眨眼,眼中全是笑意。
看着谢锦这模样,姜三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女君起初见时,他还觉着是个沉静的性子,但相处久了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偶尔说上几句俏皮话,轻易间就能让人开怀。
见人笑了起来,谢锦心中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别顾着笑,还没说要不要匀些酒来给我吃呢。”
姜三郎笑着回道:“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与孩童一般。”
“脚受着伤,怎可饮酒。”
谢锦乔作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那还真是可惜了,都不知我在临走前,能不能吃上你这些酒了。”
走?
确实,她迟早是要走的,他想着,等谢锦走的时候,若是伤还没好就给她装些酒带回去。
“阿轻,你要走了?”
姜芽儿的声音从门口响起,随后快步走到谢锦的床前,紧张地望着谢锦,“你不是还没好吗?”
谢锦摇头,“没呢,只是说说而已。”
姜芽儿放下心来,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后说道:“爹,羹好了。”
姜三郎起身,开口道:“大夫说了,以形补形,我去给你端一碗来。”
见人要走,谢锦赶忙拉着他的衣角将人拦住,“别,才吃了午膳没多久,刚又用了药,哪能吃得下。”
姜三郎还没回话,姜芽儿上前一步把谢锦拉着的那块衣角攥进了自己的手中,对着姜三郎说道:“我觉着阿轻说的对,晚上吃也行的。”
“也可。”
……
下晌,姜家父子出了门。
谢锦嫌屋里闷,便让他们在走之前扶着自己坐在院中的交椅上。
院门半开,外面的风吹起落叶卷进院中,谢锦眯着眼睛懒懒地晒太阳。
院门突然被敲了一下。
谢锦睁开眼瞥了过去,一个熟人笑眯眯地立于院外。
脸上堆积的肉几乎要将那人的眼睛挤成一条细线,谢锦都要怀疑这人是否能看清路。
但想来是能看清的,因为还未等谢锦开口,那赵家夫郎就稳稳当当地已经走了过来。
谢锦坐起身,冷冷地瞧着这人,“你来作甚?”
赵家夫郎哼了一声,像是田间的水牛在哼叫。
他眼睛在院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谢锦身上,趾高气昂地开口道:“我来我女婿家,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不是没定亲吗,怎得就自称岳父了?”谢锦开口。
这话赵家夫郎没法反驳,便开口问姜家父子的行踪,“他们去哪儿了?”
“无可奉告。”
谢锦这样的态度让赵家夫郎心中不快,他上下打量了谢锦一番后开口说道:
“你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难怪那小蹄子把你留在家中。”
“这位女君,可莫怪我没提醒你,您别瞧着他们姜家有一酒肆,家中也算丰厚,便起了上门的心思,只怕你没这个命待在这儿。”
谢锦冷冷盯着他,并没有说话。
赵家夫郎只以为谢锦听了进去,咧开嘴一笑,又继续开开口:“瞧你是个外乡人,怕是不知他们的底细。”
“那小的就算了,但那大的,就那三郎,可是真真的丧门星、克妻鬼,先是克死了他的母父,后又将他两任未婚妻也克死了,这不,前不久又将我女儿也克没了,你好好一个女君还是远着些他们——”
“说完了吗?”谢锦出声打断了这人的喋喋不休。
赵家夫郎见谢锦这个态度,就知她没听进,想要开口再说,却被谢锦打断。
“你若还不走,我就喊人了,说你欺我腿不好上门抢东西。”
“嘿!你这人——”赵家夫郎浓眉倒竖起,下意识就要撸起袖子动手。
但看见谢锦冰冷般的眼神后停了手,他想起谢锦见他时说的话,怕吃衙门的板子,便又将袖子放了下来。
冷哼了一声就想往屋里走去。
“赵家的!”
院外又出现一人,是住在隔壁的梁家夫郎。
他也走进了院中,虎着脸说道:“你又上门来闹事了?”
“你那女儿本就有病,怎得还赖到他们头上,再说,他们也赔了银子,何必还要来欺负他们孤儿鳏夫的。”
赵家夫郎拧眉回头,“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三郎还叫我一声叔哩,你要是还不走我就叫来我家那口子打你出去。”梁家的也不是个软脾气的,开口就是要打人。
这话气得赵家夫郎浑身发抖,但也不敢再有动作,狠狠甩了下帕子后就走了出去。
人已经走了,梁家夫郎嘴里还吐了几句骂人的俚语。
随后转身看向谢锦,顿时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