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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并不讨厌五条悟。
原因之一是没有哪一个冲国人能够拒绝白毛。
第二个也是最重要一个原因则是:五条悟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有点像这一世我在西伯利亚养的狗勾。
实情你们也知道,我是在半个来月前“啪”一下、很快地重生在这具身体的。
那么这里就会有一个问题,在此之前的记忆要如何导入到空降的“本我”头脑内?
其实,有的时候提取关键词大概就能牵扯出相关的一大段记忆自动补全了。而更久远一些的记忆,比如说关于我这辈子的童年、童年时期养的狗,关于我素未谋面的此世父母…诸如此类细枝末节,不管我愿不愿意,每每都会像是连载动漫般、在夜晚随机于我的睡梦中连续播放……
就很,扰人清梦。
*
是说,在和费佳相依为命以前,我一直和我的父母和一条狗坐骑维持着外表宁静的枯燥生活。
母亲是个对我乃至身边所有人都极其温柔的俄罗斯女郎。
父亲则是个爱母亲如命却对我视同空气的小眼睛软饭男。
狗是条好狗。
成年的萨摩耶小伙,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微笑时候是天使的代名词,偶尔捣蛋将小白脸父亲的全部四角裤埋进雪地、使其骂骂咧咧地真空出门时的小机灵劲儿,在我眼里也同样靓仔。
除了狗,当时小小年纪的我还有一个名叫“蕾塞”的人类小伙伴。
那是个美人。
并且绝对是个叫一些个满脑子只有肌肉和烈酒的俄罗斯壮汉见了,都会被一眼惊艳的小美人胚子。
一头即将被酿成酒液的黑葡萄般深紫色柔软短发,流淌的光之河般深邃碧绿的明眸,像是极地罂粟美丽而娇艳的小脸时常透着令见者失神的红晕……如果你在无聊且枯燥的白色天地有曾看见过这样一个如上特征、色彩明艳的小姑娘,不要怀疑,那就是雷塞。
她是我的朋友,镇上唯一一家孤儿院里最漂亮的女孩,冰冷的世界里人们眼中含苞待放的花,也是会将我冰冷的手贴到她暖呼呼且娇嫩脸颊上焐热的……我的太阳。
那样漂亮的蕾塞,你有所不知,实际上同样也是个会歪着头微笑说出“不介意的话,小郁把手上塞进欧派里来也没关系哦这里更暖和”糟糕台词、会顶着天使的容颜一口咬掉孤儿院欲对其图谋不轨大人对自己伸来的蛇芯子、会在最寒冷的夜晚突发奇想拉着我凿开冰层一猛子扎进刺骨水面满面潮红招着手邀请裸.泳的小疯子。
小疯子,脑袋不正常,天使皮的恶魔……大家惯用来评价她的词汇。
但是啊,那又如何呢?
这些特质,不过都只会让我更加喜欢、也更加依赖她罢了。
……
父母健在,有房有狗,再加上一个蕾塞。
哇靠。
正当我寻思着“自己这辈子是什么人生赢家开局”、“我他娘的真的配吗真的配吗”……之时,素来不惜用最残忍手段糟蹋我朵娇花的上天,果然在我6岁生日当日降下了一把钢刀——
那天,我那温柔美丽的母亲,在去给我取蛋糕的返途被毫无预兆发生的雪崩掩埋。
那天,崩溃的父亲寻去现场,抱着唯一找到的一只雪绒绒帽子,俊美脸上混合着狼藉的泪水面容扭曲成团。
“都怪你!全部……都是你的错!她要不因为你……要不是你……”
同样也是那天,他指着我的鼻子大吼,生平第一次对我展现除却“漠视”以外的情绪。
“你这个恶魔,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孩子,都和她说过多少次了……”
“我就知道你终有一天会害死她,果然你就是给我们带来灾祸恶魔!”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祓除掉你!”
疯了一般地嘶吼着,像丑陋的熊,凶恶的狗,眼珠突出,恨不得下一秒从眼眶崩出弹射在我的脸颊在上砸穿一个血窟窿。
“对了,祓除、祓除!”
“对呀,对啊,我是咒术师来着,我怎么会忘了呢?”
“看不顺眼的家伙,只要祓除掉就好了~”
“啊呀,糟糕…术式……怎么用来着?安逸太久所以忘记了么,不过没关系、没关系……”
“因为,因为我还有……哈哈哈!”
投射在我小小身体上宛若梦魇的巨大黑影,就这么在我眼前,抽搐着,身段极其扭曲地,高举起了墙角的手动电锯。
“滋——滋————嗡嗡——”
疯狂的父亲哈哈大笑着逼近,脏兮兮的泪水啪嗒啪嗒不断不断砸往我的脸颊,才到半空中就化成了冷漠的冰锥,砸得生疼。
我看见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叫十里八村的姑娘甚至猛男都会小鹿一头撞死在胸口意乱情迷的秀气脸庞此时已不复人样——
很丑。
却更可怕。
他已彻底化身恶魔,能将人捣成肉泥的齿轮眼看着就要劈头盖脸朝我而来。
“去死吧!!”
可是……
偏偏这时
一道白影掠过。
“……!”
恍惚间我都以为是上天感应到我的祈祷派下了天使前来救援。
洁白的羽翼扫过我被自己凝结成的泪水冻得泛红鼻尖,无边无际看久了都快叫人产生生理厌恶的白茫茫世界里,就这么突兀地绽放出一朵鲜丽的红来——
红色。
我心想红色呀,红色比白色好,是我喜欢的颜色。
白色什么的太无聊了,这里到处是白色,雪雪雪,雪雪雪,我看久了看烦了都快ptsd了。
当时的我就像那样思考着无关紧要怎么样都好的事情,然后,再一次看着这个世上为数不多愿意爱我的个体在我的面前死去。
血血血,血血血。
狗。
我的狗!
我眼睁睁地看着忽然冲出来的一大团雪白“汪嗷”一口咬住恶魔的大腿,身体却是被混乱中直直坠落的电锯硬生生地给……
雪雪,血血,雪,血。
白色和红色,再也分不开了。
“不……”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被刺穿了双眼般放声大哭起来,我疯了一样扑到狗狗身边,企图拿小小的冻僵的手去堵那块大片大片涌出鲜红。
但是那是徒劳。
唯有更多温热且不断灼烧我眼的红不断地从纯白的狗狗体内留出,于是很快的我也被浸染成了红色。
“不要!不要!!”
疯了似地摇头。
摇头摇头摇头摇头。
像是要摇到将颅腔里的脑浆也混合在一起才肯善罢甘休。
“你不要死!狗狗,呜呜呜……”
“狗狗!大白!旺财!!你舔舔我,你再舔舔我,我不嫌你脏了,我再也不会推开你了,我错了,再也不会了呜呜呜……”
我哽咽着,不断抽泣,像要将所有精力花费在上边。
“我再也不讨厌白色了,我再也不要喜欢红通通了。”
“我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红色最喜欢白色了!”
“所以,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呜呜呜呜呜……”
我看着缓缓垂落、有着世界上极致温柔眼神的那颗狗头,使劲地哭着,语言混乱。
不信邪地刚拿两手堵住上半的伤口,下半的那边又开始汩汩冒血。
那时的我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来,要么干脆变成英雄小哪吒……
可惜一切都只是徒劳、徒劳,因为不论我怎么努力,最终也没有变成小哪吒,而只是成功地让自己变成一只冷冰冰的小血(雪)人罢了。
好冷,又好烫。
冰凉的雪花,灼烫的雪。
白色和红色。
小雪人和……小血人。
不知怎地,我突然想到这个白痴的谐音梗,然后挂着苦涩泪水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
好好笑。
真的好好笑啊。
小雪人,小血人。
“哈哈,哈哈哈……”
由于实在是太好笑了。
我坐在像是生命颓败后的最后一片花海中孩童般天真地大笑了起来。
这一举止,显然把早已吓傻僵愣在原地的父亲险些吓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爸爸,爸爸你看,你看呐——”
我坐在地上,挂着天使般纯净而美好的笑容,朝他伸出一只手,朝他伸出两只手,像是天真孩童的给他最爱的父亲献上的两朵鲜红娇艳的小花。
“天使它变凉了,真好,真好……血也止住了,变得像冰块一样。”
“爸爸你看,您看,您快看,这孩子又红又白,像不像个小雪人?小血人?”
我看着他徒劳地瞪大惊恐的眸子,极速后退,说话速度越来越快,笑容也愈发放肆。
“……哦,对不起爸爸,我忘记了,您的眼睛和你的脑仁一样全都太小太小太小了,应该看不见这么多东西吧?”
“呐,不如,让我来帮你开开眼怎么样啊?”
“这样的话,大概就能稍微大一点,爸爸的眼里应该也能容得下小郁了吧?”
“滋——滋————嗡嗡————”
“小郁…好孩子…你……先把那个放下、放下!……我叫你放下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呃啊啊啊啊啊!——”
“嗡——嗡————”
“哈哈哈,啊啊,呼呼,呜呜呜呜,呕呕,呜呜呜…”
“……呜。”
“小郁!小郁!”
“醒醒!快醒醒!”
“——小郁!!”
“……唔啊!”
我的腮帮被掐得生疼。
然后猛然睁开了眼睛。
就好像亲身经历一般的回忆影像在我的脑内戛然停止。
我……
醒过来了。
懵懂地抬头张望,发现自己正陷在被踹得稀烂的雪白被单里,就像深埋在血中。
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团白花花的高大影子。
旺……旺财?
“呀咧呀咧,我的大小姐你可总算是醒了。”
套着纯白色宽松睡衣的五条悟抬手,夸张地作了个擦汗动作。
“再不醒我都怀疑你要给直接闷死在自己的鼻涕眼泪里……唉唉唉,你想干嘛?”
“……呜哇!”
狗勾和五条悟的脸就是在这一瞬间重叠,泪光模糊中我直接扑了过去,一个俄罗斯本土标准的熊抱人死死地将dk扑倒在了榻上……
我:“旺财呜啊啊啊啊啊!!!”
五条悟:“……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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