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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浪不想再听一遍。
他在原地停顿了会儿，见江清把塑料板固定在江边一块表面比较平整的大石上，开始填写，便凑了过去。
没有桌子，只有笔和轻薄的纸，能写字，但肯定不好看。
杨恬准备得很齐全，表格下是块塑料板，比A4纸略大些，恰好在这时派上用场。
不愧是外勤经验丰富的警官。
明明在来之前不知道会经历什么。
“特殊人员登记表”类似个人简历，除毕业院校之类改成了相应的门派师承外，其余的基础信息都是一样的。
出生年月、身高、体重、籍贯……
这些本是任何一人都能随手填上的东西，却难住了我们的神明大人。
江清放下笔，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聂浪，照着显示出的信息抄起来。
出生年月：2016.12
身高：181cm
体重：70kg
籍贯：云淮省锦华市
“你抄的时候内容都不会变一下？”聂浪哭笑不得，“你明显比我矮啊。”
江清很从容：“我待会可以长。”
“……”
聂浪的内心倍感荒谬，接着是淡淡的崩溃。
他忍了会儿，终究是问了：“身高可以调整的话，相貌也可以吗？”如果也行的话，还有什么是真的？
“只能微调。”
具体上浮下降数据不明。
默默在心里加上这句，聂浪有种创建RPG游戏角色既视感。
能捏脸的那种。
聂浪整理好思绪，见和表哥的距离足够，轻声道：“鸡鸣村的‘白洁’也是你吧，怎么会用这个名字？”
离得太近了。
热气在敏感的耳畔拂过，江清侧身避开，瞪了某人一眼。
？？？
聂浪莫名其妙。
这是观念的差别。
有的人恪守礼仪，一举一动优雅而疏离；有的人大大咧咧，勾肩搭背俱属平常。
当前者和后者相遇，代沟就产生了。
小龟提高嗓音，应景道：“呔！你这人好生无礼……”
标准的京剧唱腔。
“呔”用在这里合适吗。
江清面无表情走神几秒，继续填起表来。
满头雾水的聂浪试探地，一点一点地挪过去，安静地待在江清边上。
像一只大狗。
耷拉着耳朵，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的那种。
委屈.jpg
搞定受害人证词的杨恬转过身来，看见的就是这幅画面。
莫名有些辣眼睛。
杨警官敏锐地察觉聂浪对江清多到溢出来的关注，并不像是仅仅针对天师这个职业。
Emmmmm。
说起来，表弟这么多年女朋友男朋友都没交过一个，难道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要求忒高，怪不得以前找不到。
警官的思维一时跑偏。
收回登记表，假装没看到上面明显不符合事实的181cm和70kg，杨恬询问道：“江清——我直接叫你名字不介意吧，”江清摇摇头，杨恬接着道，“能帮忙分析一下明元嘉这种情况吗？”
查案遇到灵异事件时，公安的处理程序是先打报告，让特殊调查处指导或直接过来参与。其中，指导很简单，电话联络即可，人要过来的话，就得等上少则半小时多则半天的时间。
去年有个出外勤的别省同事不慎坐上灵车，求助了路上结识的、不在体制中的特殊人员，事后报告交上去，并没有得到惩罚，那位特殊人员更是加入了体制。那时起，大伙就多半知道上面的态度了。
因此，杨恬主动询问江清是没有问题的。
说明下，特殊调查处是独立于普通公安的一个部门，专门处理灵异类事件，编制人员，由天师协会的部分天师组成。——最后这点有权限的警员们不知道，但多少能够猜到一些。
杨恬曾在两起案子里接触到特殊调查处的同事，他们少有八面玲珑的，都和面前的江清一样，透着一股“淳朴”的气息。
咳。
大概就是“刚从山里出来”的意思。
没贬义。
“这应该是诅咒的一种。”江清理解杨恬的意思，给出了足以往下调查的信息，“能把人弄成傀儡，哪怕是暂时的，这个诅咒也很厉害了。对方的术法肯定很强大，但既然是诅咒，肯定要用到某些东西，知道某些信息。”
其中最基础的，便是受害者的身体部分，如头发、血液、指甲等，以及受害者的生辰八字。
作为公众人士，明元嘉的生日网上就能搜到，可生辰八字还包括生日当天的具体时辰，这点可能本人都不知道。
本人的确不知道。
众人的目光中，明元嘉摇摇头，杨恬又问：“血液那些有保质期吗？比如只能是一个星期内的？”那样排查范围就小多了。
“这和施术者的能力有关。”
江清委婉道。
神明大人不清楚人类天师的水准，而如果让他来的话……唔。
还是不要说出来打击警官吧。
很棘手啊。
柳暗花明之后，又没路了。
听懂了潜台词的杨恬喃喃道：“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需要一边查有谁收集过明元嘉的身体部分，一边查知道他生辰八字的人把这点告诉了谁……”
忽然想起私生饭。
明星这个身份，注定隐私稀少，疯狂粉丝潜入偶像下榻过的酒店房间或者买通客房服务员去收集头发这种在平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完全不奇怪。貌似后一种方法比较靠谱。
杨恬想起明元嘉的资料。
这些天来，对方的人际关系早被局里查了个底朝天，杨恬知道明元嘉父母早亡，没有和关系亲密的女性朋友，至于关系亲密的男性朋友嘛——近在眼前。
接收到表哥的视线，聂浪自觉道：“我没告诉别人。”
杨恬对表弟的口风还是相信的，他转向飘荡的魂魄：“知道你生辰八字的，除了聂浪还有谁？”
明元嘉沉默两秒，轻轻道：“我舅舅。”
舅舅知道，舅妈肯定也知道。
舅妈知道，暗中下手的人也很容易知道。
一个悲伤的突破口。
江畔沉寂，夜风吹过水面，带来湿润微凉的气息。
明元嘉轻轻开口：“可以……不公布我的死吗？”他似乎有些局促，“我这样的情况，也没法找到合情合理，能告知大众的死亡原因吧，可不可以说我毁容、失忆、或者得了绝症，出国了？”
聂浪：“……”
杨恬：“……”
江清和小龟津津有味地看着两兄弟脸上复杂的表情。
聂浪最先恢复，“哥，你怎么说？”
显然是站在好友那边的。
杨恬抹了把脸，沉吟道：“用迷信方法诅咒他人是不犯法……这种情况打个报告可能可以灵活处理……我就不问你为什么想这么弄了，但‘明元嘉’至少应该再在公众前现身一次，否则谁会相信？”毁容失忆绝症，这灵感是从雷剧得到的吗。
技术上的问题，找——
三个人都看江清。
神明大人很乐意提供帮助，简洁道：“替身？没有问题。”
聂浪得寸进尺：“甜哥，你能不能晚点打报告？”等事情尘埃落定后比较好，毕竟有请求得不到批准的概率。
这个称呼……绝对是威胁。
杨恬狠狠瞪着表弟，后者嬉皮笑脸回应，杨恬长臂一伸，把聂浪揽过来，低声道：“你怎么想的？跟朋友感情再好，也不能……”
“他保险受益人写的我。”
聂浪沉声道，“遗产继承人也是我。”
杨恬：“…………”
竟无言以对。
现在是和平年代，据自己所知这两人以前也没有遇到什么关乎生死的危险，但这，或许就是所谓“过命的交情”了吧。
想到无孔不入的媒体曝光，想到明元嘉无故死亡后可能遭到的诋毁和消费，想到资料里极品的舅舅家，想到后续可能有的种种不尽人意的结果，对着聂浪求恳的神情，杨恬叹口气，大力拍了拍表弟的背，看向技术支持人员，歉意道：“这事儿多久能办完？”
江清悠然微笑：“现在。”
然后他们打车去了公墓。
杨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