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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即便内心被初次见鬼所滋生的恐惧感所占据,魏宁也不由得抬头向它投去怜悯的目光:“那个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阴魂,也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辛酸际遇吗?”再想到那个导致它沦落至此的始作俑者,就是逼着他走上如今这条不归路的孙启明,魏宁忽然就释怀了。
还有什么事是那家伙不敢做的?
至于这朱梦瑶接下来的遭遇,魏宁大概也能揣测清楚。在已经出现的结果面前,所谓的过程,无非只是为了让他对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多上一分惊心动魄的了解罢了。
“此事关乎贞洁颜面,小女子如何肯依?奈何家兄性命,又全在那人一念之间,若我不依从他,定会送了家兄的性命!”之前的叙述语气虽然也还掺杂着些许的情绪波动,到底是一副对过往烟云已经看得十分轻淡的态度。说到这个艰难抉择处,它的身影却明显一颤,似乎仍然留有余悸,停顿片刻才继续讲说道:“纵然是自私自利,置家兄性命于不顾,怕也是贞洁难守吧?小女子慌乱当中想得,或许唯有一死,方能得以解脱。”
魏宁不禁一窒,心想:“它就是这么死的么?”
朱梦瑶接下来的话语随即打破了他的猜想:“不料有人手疾眼快,见小女子手无寸铁正要撞柱自尽,便挺身拦了下来,将小女子死死锁在他怀中。那宰辅家的公子见我宁死也不肯从他,亦是勃然大怒,一剑将家兄杀害。双亲一见,悲痛欲绝,一齐扑上前去;扭打不成,也都身亡命陨。”
红衣女子的神色没有变化。相对于前后态度大幅度转变,又不懂得用“然后呢”去接话、好让说话者继续说下去的魏宁,她更适合当一个好的听客:“这么说来,你是被他们折辱致死的?”
魏宁还不明白一向冷淡寡言的红衣女子为什么要接这话,朱梦瑶又已经接过话去、打断了他的思索:“大人所言不错。这过程当中,那拦下小女子的人又不顾捶打,一直锁着小女子。莫说别的,但凭他是个男儿身,小女子的力道又如何挣脱得开?此前那大好时机,尚且自尽未成,就更休提此后了。砧板上的鱼肉由人宰割,素来便是这么个理。”
红衣女子颔首回应:“所以你死前积聚了一肚子的怨气,死后才会化身成一只厉鬼,前去孙府索命吧。”
“便是如此。”
红衣女子语调一转,冷冷说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破绽:“可是西京与西州之间,有着千里之遥!”
一般情况下,厉鬼像是被莫名的法则圈禁起来似的,是绝对不能离开殒身之地方圆五里的。否则怨气容易在变幻莫测的自然之气中消散,厉鬼本身也难以长久。寻常河道当中拉垫背者的水鬼、阴森可怖的鬼宅闹鬼,往往就是由于它们当初正好死在水潭、楼房这些特定的地方,才会导致日后经常出现不寻常的灵异事件。
如果眼前这位名叫朱梦瑶的少女委实是在西京郊野遇害的,它就不可能跑到这么遥远的西州碎石城来找孙启明报仇。
“它在说谎?”魏宁那敏感的神经被这一句话绷紧。
又一次出乎意料,朱梦瑶居然就此事解释起来:“有关此事缘由,小女子也并不知情。此前戾气初生,才刚定型之时,有个奇怪之人突然到来。说那人奇怪,乃是因他与别人不同、竟然瞧得见鬼物;而小女子身为鬼物,反倒见不清他的具体模样,只觉有层面纱遮住了他的形体容貌。”
红衣女子皱紧眉头:“有这等事?”
“怎敢欺瞒大人?”
缄默半晌,红衣女子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给出了一个猜测:“或许是位修为高深的修士,想做些不想被人发觉的事情,故意将自己的容貌隐藏起来。凭你这只由满腹怨气支撑起来的厉鬼,确实是看不透的。那接下来呢,他找你又是为了些什么?”
“他不由分说,便将小女子捉走,锁进一只葫芦当中。那时小女子还道他是个捉鬼捉妖的道人,为他所捉,那血海深仇自然是再也得不到报偿啦。哪里知晓,一段时辰过后,他又将我放了出来。因锁在那葫芦当中,小女子也不知具体过去多少时辰,只是自那葫芦中出来后,眼前已是陌生府邸的景致。”
“期间他可曾问过你话?”
朱梦瑶回道:“不曾。至始至终,他都不曾有过言语,小女子还为此颇感困顿。”
听它这么一说,魏宁很快就得到一个不言而喻的答案——那个神秘人和孙府或是孙启明有仇。只不过他立马又将这个答案推翻了:红衣女子推测那个神秘人的修为十分高深,如果他真的和孙府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大可以长驱直入,横扫碎石城的孙家祖宅,事后再抹去痕迹,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而没必要不嫌麻烦地找一只和孙启明有怨的厉鬼回来。
或者,是他和孙府有意结交的长青仙宫有仇呢?
长青仙宫的弟子将整件事情顺水推舟,都丢给了无意间闯进来的魏宁,他们长青仙宫的损失貌似也不大。
谜,都是谜团!
仅凭这几句说辞,红衣女子似乎也没有理清头绪。朱梦瑶见她没有追问下去,就继续讲述后边的事情:“小女子突然在一片陌生的府邸当中被他放出,心头正感困惑,忽见那府邸当中丝竹欢歌、长袖艳舞,座下有人却是当日与那宰辅公子一同行恶的随行;又听其论说,小女子方知已身处孙府,那宰辅公子孙启明已被一家仙宫收为了弟子,此刻亦在府中。血海深仇放于眼前,焉能置之不理?于是小女子怨气在心、怒火当头,毫无理智与胆气之说,这便连同那无辜的家丁伶工,都未留情面。”
“这么说,那个血掌印是你留下来的?”想着有那红衣女子在场,魏宁才壮着胆子开了口。
朱梦瑶听见魏宁发问,缓缓转身看向魏宁,略带几分歉意地回答:“回公子话,血掌印确然是小女子得见那宰辅公子、怒气难遏时留下的。那时……小女子心智失常,本是将公子也算作他的同谋,欲要一并取下性命的。只是在小女子欲要下手之前,忽见公子挺剑刺进那宰辅公子的咽喉,这满腔怨气,霎时间犹如烟消云散,且是散得干干净净。若非如此,只恐小女子已失手害了公子。”
魏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庆幸自己走了狗屎运。
现在想想,孙启明在那一瞬间看见的,肯定就是这只才刚冒出头来的厉鬼。而孙启明也是第一次见鬼,而且还是一只与自己结有仇怨的厉鬼,这才将他惊得魂飞魄散,连最基本的防备招数都忘得一干二净;于是就让魏宁这个小毛贼乘隙而入,顺便捡回来一条小命。至于那侥幸存活下来的舞姬,大抵也是因为朱梦瑶怨气散尽,由厉鬼化为普通阴魂,算是托了魏宁的福。
“既然你已经得偿所愿,还寄居在他身上,又是何居心?”红衣女子再一次发现关键点,冷冷地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