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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后,三月初,是皇后的诞辰千秋节。
从前千秋节,帝后都同时出面,今年万宣帝早早称有事,张皇后知道后,不免想到三个月前豫王中毒。
当时万宣帝暴跳如雷,是张皇后保下太子。
可惜伤了夫妻情分,但在皇城之中,又是难免。
张皇后没想到的是,豫王要来千秋节宴。
她同心腹道:“他是查到太子所作所为,却要做若无其事状?这个年纪而已,心机就这么深重了。
枉太子虚长他二十多岁,竟然没有他这样的城府。
但也没有办法,张皇后想,太子出身乡野,得给太子更多时间。
她让心腹嬷嬷:“找个机会,把豫王要来节宴的事,透给兴华殿。’
果不其然,知道豫王在,万宣帝不再称有事,也出面了。
三月暮春,春意盎然,皇宫西华门外停着各家的马车,丫鬟小厮候在门外,过了西华门,沿着红色宫墙深入,直到凤仪宫。
宫中张灯结彩,喜庆洋洋,教坊司舞女袖子一舞,戏台上角色轮番登场。
万宣帝和张皇后坐在上首。
东宫太子妃李氏以为是皇帝不责怪太子了,万宣帝却没什么好脸色。
他看下左边的位置,太子往后,是豫王。
自打下毒事发,万宣帝和裴诠没见过面,实则万宣帝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如何了,只是听说,一直在吃药。
他对豫王的感情,很复杂。
在豫王几岁时,他常让人把豫王送来兴华殿,他自己带,或许初衷是做给朝臣看,却渐渐的,尝出含饴弄孙的乐子。
万宣帝常常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他能养大他,就无愧先帝,可是事到如今,他作为长者,竟有点害怕,从那孩子眼里看到恨意,因为他的不公正。
不过,似乎是他多想了,豫王上前行礼时,眼里一片沉静。
等节宴开始,豫王的目光,也从不落在皇家任何一个人身上,只是频频看向下首一个方向。
万宣帝不由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人群中,轻易发现了永国公府的姑娘??
平安坐在她母亲身旁,她头上挽着一个纂儿,一身姜黄色葫芦纹对襟,端坐着,一张小脸粉团团,圆润可爱,大眼睛清澈若明镜,看着前面的歌舞。
看着,看着,她缓缓闭上眼睛,睡着了。
冯夫人知道,吹吹打打声对小孩子来说是无聊的,她也发现女儿睡着了。
旁边坐席一个夫人道:“千秋节上睡过去?薛家和豫王府走动频繁了,胆子也大起来了,可是要藐视皇后娘娘。”
原来是眼热薛家的人家。
冯夫人冷笑:“倒不用你提醒。”
可是皇帝还在上面呢,她现在没法走。
她只好轻轻摇了下平安。
平安又睁开眼睛,本来就是双眼皮,变成了三层褶子,她困乏极了,看着又可怜又好笑,冯夫人不由心疼。
这时,彭公公臂弯里搭着拂尘,笑眯眯地过来:“冯恭人。”
彭公公是万宣帝跟前的大?,冯夫人忙笑道:“公公这是?”
彭公公说:“陛下见薛家姑娘困了,便说:小孩不能缺觉,请恭人先行回去,不必担忧。”
不说冯夫人,就是周围几桌的妇人,都一惊,陛下看到薛家姑娘打盹,竟还“送枕头”来了?
冯夫人回过神,刻意瞥了拿话刺她的夫人一眼。
她笑了一下:“多谢你关心,你瞧,陛下也关心我们薛家。”
那位夫人沉默住,这可是君恩,她口里的张皇后不算什么。
于是,冯夫人带着平安,大摇大摆率先离席,这动静不算小,引起众人注视,不过再看彭公公带头,便都明白了。
一个个心中钦羡,这薛家,真好运啊!
不多时,冯夫人带着平安来到西华门,她们才坐上马车,就听外头,传来刘公公熟悉的嗓音:“二姑娘,稍等!”
冯夫人一听这个声音,就有点头疼,这几个月,平安确实很爱去王府玩,有接近一半时间,都在那。
平安撩开自己这边的车帘,刘公公身后,王爷骑着小马驹,走了过来。
裴诠从袖子里,拿出一条茜色手帕,递给平安。
他道:“你落在王府的。”
平安接了过去:“我明天,会去拿的。”
裴诠静静看着女孩儿的眼睛,他低头,用她只能听到的声音,慢慢道:“不要只是为了‘手帕‘来找我。”
平安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冯夫人心中忽的警惕,待平安放下帘子,她问:“王爷说了什么呢?”
平安软声说:“王爷说,要为了他去找他。”
冯夫人:“......”
这王爷,诡计多端!
但非要说也没什么,只是小孩间的情谊,冯夫人只好摇摇头,平安和豫王,还真有点投缘。
马车上,平安折起了手中手帕,摇摇晃晃之中,五年时光恍然而过,十岁的小少女抬起手,撩开了车帘。
帘子外,裴诠身着玄色回字滚边蟒服,他骑马走在马车一侧。
十三岁的装诠,眉眼已经长开了,黑沉的眼,淡色的唇,流畅的骨相,像是一樽雪做的精致塑像,用墨汁描摹的五官。
越来越好看了。
他察觉平安的目光,微微垂下眼眸。
平安从马车里伸出手,手上是一方黛蓝色的手帕:“你的手帕。”
是裴诠落在她马车里的,到今天,他们好多东西混在一起,有时候分不太清哪个是谁的。
不过有些平安还是分得出的。
裴诠神色如常,从她手里,接过手帕,放到袖子里。
落木萧萧,秋意微晚,时年太康十三年的中秋,此行京中百官与女眷,是要去皇家猎场秋狩。
平安自己一辆马车,到了皇家禁苑,她也不去分给薛家的小宅子,而是去装诠那边的宅子。
薛家的马车在后面百官的队伍里,薛静安和薛常安一辆。
薛常安一直撩开车帘,朝前面翘首望去,嘴里说:“哼,我才不介意二姐姐去了豫王宅子,还记不记得和我们玩。”
薛静安拆穿她的言不由衷,道:“二妹妹和王爷一道,你嫉妒了。”
她们都过十岁了,能来秋狩玩耍,偏偏平安不在。
薛常安冷笑:“好过你肖想王爷。”
薛静安大惊失色:“你凭什么泼脏水!”
两人扭打成一团,互相踹来踹去。
前面的马车内,平安小小打了个喷嚏:“阿嚏!”
彩芝和平安同在马车里,从平安七岁,她就跟在平安身边了,她关心问:“姑娘可是冷了,要不要烧个手炉?”
平安搓搓鼻尖,摇头,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皇家禁苑,裴诠的屋子很大,还带着两个院子,都可以在里头丸、踢毽子了。
上房左右两个隔间都有床榻,平安睡左边,裴诠睡右边,彩芝在给平安铺床铺,把平安最喜欢的布老虎玩偶,放到床头。
裴诠去前面营帐了,平安刚换上骑装,薛静安和薛常安来找她。
薛静安比两个妹妹都大一岁,身高倒是差别不大,姊妹三人都穿着骑装行头,看起来很是适配。
薛静安问:“二妹妹,咱们去骑马吧!”
这时候,薛家三安都还没学骑马,兴致勃勃,对骑马充满期待。
平安应了一声,忽的,她看看薛常安,又看看薛静安,有些肯定:“你们吵架了。”
薛静安:“没有啊。”
薛常安:“就是,谁会和她吵架。”
平安点点头,朝前走了一步,薛静安和薛常安互相瞪一眼,平安忽的回过头,两人又若无其事的样子。
平安放心了,没吵架就好。
猎场给年纪小的公子姑娘准备了小马驹,平安以前就在王府骑过,轻松骑上去。
三人小小走了一会儿,突的,就看一群身着甲胄禁卫军,迅速冲到了山林里。
那动静太大,薛常安的小马驹都被吓到了。
稍倾,几个宫人过来,对几人道:“几位姑娘先回去,山中出现了恶狼。’
薛静安有点害怕:“恶狼?是不是咬人了?”
宫人:“是,豫王殿下受伤了。”
平安怔了怔。
裴诠进山林打猎,被狼咬了。
营帐的条件不便,很快就转回到了禁苑,宫人们端着铜盆,进入殿内,太医也背着医箱,匆匆赶来。
裴诠左手手臂被咬了一大块,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他脸色苍白,紧抿着唇,连太医收拾伤口时,也没有吭一声。
突的,他听到外头传来刘公公惊讶的声音:“二姑娘,你怎么来了?”
裴诠一顿。
刚好洒了止血的金疮药,他示意太医后退,将放到手臂的衣裳,往上拉了拉,挡住了可怖的伤口和肌理薄削的胸口。
衣裳碰到伤口,他皱了皱眉。
不一会儿,平安果然进屋了,见状,其余人都退下,煎药的煎药,换水的换水。
趁着这空隙,她在装诠身旁的椅子坐下,看着他。
裴诠淡淡道:“不严重。”
平安:“我想看看。”
裴诠抬起眉头:“不行。”
平安捏住他袖子一角,眼中满是认真:“我是你未婚妻,我想看看。”
裴诠:“......”
他嘴角微松,从鼻间很轻地笑了一下,道:“长大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