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911.com,更新快,无弹窗!
顾青川拧起剑眉,“给爷做妾,原来是砒霜毒药?”
“自然不是。”林瑜忙着表忠心,不假思索说出假话。
她说完这四个字,房内又安静下来。
男人粗粝的指腹落在后脊,只隔着薄薄一层寝衣,上下抚摸,像是某种催促。
林瑜贴在他胸前,硬着头皮说道:“大人一表人才,龙章凤姿,给你当妾实在是......嗯...…………这个…………………
她这张嘴常常用来刺人,顾青川没想到,阿谀奉承起来竟然让人更加难受。
他没再让她说下去,“既然如此,等回了南京,便择个良日纳你为妾。”
林瑜身子一僵,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偏偏顾青川不依不饶,继续问她:
“你觉得如何?”
屋内忽然静了下来,只有烛盏落下黯淡的微光,笼在二人之间。
林瑜想说好,可是才开口,喉咙就仿佛被一段丝线缠住,怎么都说不下去。
心下忽然生出一股厌烦。
为什么要问出来呢?让她连搪塞都变得艰难,闷声良久,下颌被男人屈指抬起。
顾青川眸光沉定如水,落在她的脸上,“你不愿意。”
心里话被说了出来,林瑜心中反倒觉得安定。
她不是不会撒谎,只是这样的话一到喉头,便有许多回忆涌上脑海,淹得人喘不过气。
“嗯。”
林瑜垂眸,浓黑的眼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瓷白肌肤被衬得些微苍白。
修长清瘦的手指穿进柔顺发丝,轻揉了一把。顾青川问:“为什么?是我哪里待你不好?”
他待自己好么?
住在西院时,绫罗绸缎,珍馐美馔,从来没亏待过她。还偶尔照顾她的精神需求,带她出去放风,从没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过。
不能说不好,可是??
林瑜避开他的手,皱着眉头,“你的好,不过是拿我当作玩物。”
从包养关系来说,顾青川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金主。
但林瑜却没办法应承他,去做一个合格的玩物。她读过的书,吃过的苦,都不允许她自轻自贱,连一时的虚与委蛇都难以做到。
顾青川以为她是将自己前几日说的气话当了真,还在为之计较,心下稍微松了些。
“那不过是句气话,我既肯纳你为妾,你又如何会是玩物?”
妾如何不是玩物?
林瑜疑惑一瞬,很快又明白了。在他看来,给了自己一个奴婢,已是对她了不得的肯定,比玩物要高上一层。
话不投机,两人三观迥异,如同泾渭二水,永远交汇不了。林瑜深觉这样的交谈完全没有必要,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她挪向床榻角落,“我明白了,大人赶路辛苦,还是歇息罢。”
直至此刻,顾青川终于明白她这些日的沉默是什么。
并非依顺,而是冷然以待。
这么久过去,她的背脊还是一样挺直,即便示弱也不肯弯下。
“你莫不是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会认几个字,便自视甚高,觉得给爷当妾委屈了?”
自与他重遇的第一日起,林瑜胸口便堵着一股恶气,忍了好几日,总算被打回原形。
她深呼了一口气,“是,我就是自恃甚高,不能做妾。”
“不管是布衣平民,还是高门大户,要我做妾都不行。我能屈人一时,却不能屈人一世。比起给大人做妾,我宁肯日日推着摊子在街上贩卖过活。”
顾青川静默片刻,“原来这是你的真心话。
林瑜被他看着,潭水一样深邃的眼睛,许多时候都看不清楚。
她实在不明白他。
明明自己差一点就可以装下去了,他非要逼着她把实话剥出来给他听。
她冷冷道:“我也想好好哄大人,可大人自己也不愿信,不是么?”
顾青川近日已经收了不少脾气,放在往日,哪里会容人像她这样挑衅自己?
他脸色微沉,“须知做个妾已是抬高了你,你原是个二等的奴婢,给爷当个通房丫鬟也不配。”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林瑜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被他一番羞辱,心头怒意更甚。
她冷冷一笑:“是,我配不上你门庭显贵,可你也配不上我。”
“总督大人纵有家财万贯,在我面前也只如破铜烂铁,和你的人一样不值一文。”
“不值一文”四字恍若坠石砸下,顾青川耳边嗡嗡作响,咬牙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怒极反笑,捏起她的下颌,“爷养的原来是一只白眼狼,好言好语到底没有好手段来得管用。”
捏着下颌的力道不轻,林瑜忍着疼,“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总督大人要对付自然有千万般的好手段。今日是我得罪了你,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但是要我心甘情愿给你做妾,绝无可能。”
她才出去几个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顾青川阴森森道:“放心,即使你求着要给爷当妾,也得先问问自己够不够格。”
林瑜在床上叩头,“多谢大爷开恩。”
顾青川胸口更堵,怒声斥道:“给爷滚出去!”
林瑜巴不得离他远些,外裳也不拿,一身中便下了床,趿拉着绸履往外走。
很快便有一声重响落在脚边,脚下被绊住,林瑜低头,瞧见是自己衫裙被扔了过来。
她顿了顿,弯下身去拾,忽而听到身后下床的动静,连忙扔开衣裳,自己闪到了一边。
过得会儿转过头,才见顾青川阔步朝外去了。
守在门口的丫鬟还打着瞌睡,被里面的动静吓了一跳,急忙睁眼,面前一阵风扫了过去。
丫鬟隐约瞧见一双赤脚,待要细看,顾青川已经进了隔间。
隔间重重的踹门声过后,船上又安静下来。
林瑜抱着外裳站了会儿,闷闷走到窗边,鞋履哒哒做响。她低头看,才发见自己趿拉的绸履大出了一截,两只都是顾青川的鞋履。
站了半晌,心中忽然有些失悔。
不该惹怒他的,她想。
答应一声而已,怎么就说不出来呢?
眼眶忽然泛起酸涩,她仰起头,看见远处几颗微亮的星芒。
怎么就能说出来呢?
接下来几日,林瑜再没见过顾青川,偶尔听到他在隔间说话,声音如同寻常。
船到南京码头那日,林瑜才又见到了他。
她要出去的时候,顾青川停在客间门口,一身青白直裰,?白玉冠,丰仪神秀,清姿朗朗,声音也是清润的。
“今日可有话说?”
林瑜清楚他想听什么,无非是低头认错,说自己愿意。
这是他给的第二次机会,她该识相一些,可她梗着脖颈站了半天,想要逼着自己开口,“我??”
这个“我”字说了许久,顾青川耐心在她面前等,等到最后,林瑜说的是“没有”。
良久,他冷声吐出两字,“很好。”
一顶锦绣缀玉的小轿在码头等着林瑜,将她抬回西院。
彼时已经入夜。
正房内打水端盆的又是几个面生的丫鬟,一个个都敛眉低头,不欲多说的模样。
林瑜心烦意乱,亦没有问,到第二日,醒来还是她们几个,四下不见金环银环的影子,开始担心起来。
“金环呢?”
身旁细长眼睛的丫鬟福了福身,“回姑娘,婢子就是金环。”
林瑜看着面前这张全然陌生的面庞,眉头皱了皱,“不是说你,是此前在这里的丫鬟,她们去了何处?”
底下的丫鬟们互相看看,都不清楚,那个自称金环的丫鬟道:“姑娘,我们几日前才进府,此处除了几个婆子,并没有旁的丫鬟。“
林瑜心头一沉,金环银环她们几个都是自己撂倒的,顾青川治下从严,少不了要罚她们一顿。
“去把杨瀚墨找来,我有话问他。”
才说完她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境况,那厮或许轻易糊弄过去,自己捞起了裙摆往外走。“算了,我自己去问。”
几个丫鬟神色一慌,彼此对望一眼,急急忙忙跟在她身后,尤以自称金环的丫鬟最为着急。
“姑娘,姑娘等等。”
林瑜人高腿长,早就把她们甩在了后边。金环追得急,绣鞋绊住裙角,滑着身子往前栽了下去。
眼看脸要先着地,她一颗心将要飞出嗓子眼,却在悬离地面一寸的时候又被塞了回来。
林瑜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拉起。
她这一停,后面几个丫鬟也追上前来,“姑娘,姑娘消消气。”
转眼面前堵上了一道墙,林瑜面色渐渐变冷。
“我现在连西院都不能出?”
几个丫鬟纷纷低头,不敢言语,金环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道:
“姑娘误会了,这几日园中修葺,进了许多外男,恐夫人被他们冲撞,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林瑜问:“这是实话,还是你刚刚想的?”借口未免太过生硬。
金环低下了头。
林瑜一团闷气堵在胸口,不欲与这几人为难,回了自己房间。
一连几日,顾青川都未再踏足西院,只有两天后杨瀚墨来过一趟,装模作样提起银环被卖一事。
他依旧叫她夫人,“夫人,原来的丫鬟都叫发卖了,若是这几个丫鬟不合您的心意,小人让牙人再送些丫鬟来给您挑。”
他一开口,身旁的几个丫鬟都屏了声息,露出惴惴不安的眼神。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瑜问:“她们都被发卖到哪里去了?”
杨瀚墨一板一眼地回道:“卖给了南京城里正经的牙人。”
他对顾青川一贯是忠心耿耿,林瑜知道从他嘴里再问不出真话,歇了问下去的打算。
杨瀚墨走后,她看向屋内几个丫鬟。
“你们原本的名字呢?”
金环怯生生道:“姑娘,婢子们换了名字,以前的名字不可再提。”
林瑜心中了然。
逃跑是有代价的,顾青川不会打她骂她,却要用这种方式让她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