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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梁欢颂问完后,对方明显沉默了。
或许,在一刻,他才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职业吧。
“不好意思……………我不会去的,就、就这样......”谢行闲说完后赶紧挂断,然后将手机调成静音,再黑屏丢到旁边。
做完这系列动作后,谢行才终于松了口气,但很快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挂了别人的电话!
放到以前,她是绝对不敢的,顶多就是心里默默吐槽一下,然后继续听着那些话……………
但这次,她听到那些话后,脑海里却没有想要解释的话,也没有证明自己已经不是这里人的话。
她只是觉得,很烦。
说的话没一句是她爱听的。
她不爱听,所以,她可以选择不听。
………………这算是,从欢颂身上学到的吧?
想到梁欢颂,谢行闲抬头,然后小声询问梁欢颂,“我......挂断电话会不会很不礼貌……………”
梁欢颂飞快摇头,“是他不礼貌,阿闲还听了那么多废话才挂,阿闲有礼貌。”
“阿闲好,说废话的人坏。”
谢行闲这才放心了,“那,我们现在收拾东西吧,毕竟晚上就要走了。”
晚上就真的要走了。谢行闲心想。
这次离开,她就再也不会回来。
永远不会。
梁欢颂看了看她们那点行李,“不急。”
她突然问道:“阿闲,可以说说,你为什么离开这里的吗?”
“那个暴力狂认识你的话,我想了想,你的家乡,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谢行闲一僵,她没有想到梁欢颂突然问这个。
但这也符合梁欢颂的性格??她总喜欢神不知鬼不觉冒出点奇怪问题或者做出奇怪行为,令人不解的同时,又觉得因为是梁欢颂,所以竟然有几分合理。
就比如现在??
梁欢颂认真说道:“我不是想戳你的伤疤,我只是想了解缘由,这样,我就能提前想好怎么做怎么骂回去,后面还有意外的话,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头绪。”
她说完挠了挠头,“你知道的,我脑子装不了多少东西,我这次幸好没反应过来,不然我一拳打过去,估计就得连累所有人了。”
毕竟,她下手没轻没重的。
谢行闲也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真的想知道而已。
谢行闲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其实她觉得,跑出去的回忆和待在这里的回忆要轻松很多,所以讲那段回忆还是可以的。
“好、好吧,我想想,该怎么说呢.....”
下午,在这个房间里,两个女孩子开始进行了一次漫长的聊天,她们坐在床上,聊着聊着就一起将脚缩进了被子里。
一个慢慢说,一个认真听。
派出所那边。
张大民醒酒后,依旧在气急败坏大骂着:
“谢家几年前就收了我的钱!就等她成年摆酒席一起过日子了!”
一至于为什么只是摆酒席,那是因为谢行闲的年龄还不能领结婚证。
可就算没有结婚证,如果真的住在一起,也是事实夫妻关系。
“明明都谈好了,我钱都给了,结果呢,这臭娘们竟然带着我的钱跑了!”
张大民坐在椅子上,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被拷上了手铐,只能坐在那,无能狂怒。
*****!你们怎么能抓错人呢!看我脸上的伤!明明是我被打了!***!还不快点找到那个打老子的****!老子是无辜的!放老子出去!”
小木镇的派出所很小,秦?舒和秦紫妹就在他不远处??在现场,来作证。
还有莫珂和齐桁,她们拿了监控视频过来,因为派出所这边要确认是谁踢了张大民一脚,那一脚有点猛,张大民半夜痛得把肚子里的水都吐出来了。
如果那个人被找到了,可能会有点会被反咬,有点难搞。
但??就是截不到是谁踢的,就算一帧一帧看了,也只能发现一帧什么都看不起的虚影。
那名一直在看监控的警察疑惑,“奇怪了.......怎么就看不到呢,总不能是鬼踢的吧......”
秦?舒在旁边默默:………
秦紫姝笑嘻嘻传心音给她:【不是鬼啦,是修仙的啦。】
【......]
“这都找不到?!”见监控的事情迟迟没有进展,张大民也急了,他还不死心,“我不管!反正我媳妇一定要跟我走!不然我让我全镇的兄弟拦着出口,所有人都不许走!”
“行了吧,”看守他的警察终于忍不住说道:“人家调解都不愿意过来呢,你出都出不去,还叫人去拦路。”
而听到张大民的话后,秦?舒和秦紫妹对视,然后开口说道:
“......还好,她跑了。”“嗯,还好她跑出去了。”
??首先,谢行闲到底有没有拿走他那所谓的三万块钱,光凭张大民一张嘴说,她们怎么可能相信。
而且,谢行闲平时就战战兢兢特别害怕别人讨厌她,一不小心就会被她的道歉“袭击”到。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胆子大到去偷“彩礼”呢。
秦?舒还忍不住想??
如此年轻鲜活的生命,为什么在他们口中,就那么廉价呢?
为什么只是三万,就能买下一个女人呢?
警察头也有点大,因为他们并不管这个??几万块钱换一个老婆,在他们这里实在正常,而且大部分都是双方父母同意了的,别人的家事,也不好掺和进去。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喊声:
“张大民!你个被狗咬口的,你还敢乱说!”
女人一头时尚烫卷发,穿着个大袄和棉拖,拉着一辆阿拉斯加,阿拉斯加还带着止咬器。
她一进来就破口大骂:
“我日你爹的!当年她才多少岁啊!你背着我和那被狗啃脑子的哥交易,瞒着我和我嫂子,就想用区区三万块钱买走我家读过书的乖侄女?!我呸!”
“钱!只会在你那卖女的兄弟谢宝根那!你敢在这乱开口咬人,我就敢去挖你家祖坟让狗啃!”
她脚下的狗也立刻嚎叫起来:“汪汪汪!”
张大民没想到这个疯女人竟然来了,而且还带着谢家那只疯狗。
“好了,小敏。”
随后而来的,是一位皮肤有些黑的中年女人,脸上的沟壑很多,头上还戴着遮阳的草帽,穿着一套黑色工装服,沾了很多泥巴,鞋是水鞋,看起来是刚从田地里出来。
她的一只手上,还拎着一个红色袋子,鼓鼓囊囊的。
张大民看到她过来后,声音顿时小了很多,“嫂......嫂子。”
被他叫做嫂子的女人没有理他。
她只是冲狗招招手,“咬根,过来。
“不要乱咬东西,等等拉肚子怎么办。”
那只阿拉斯加听到后,就立马哈着气过去蹭着她的腿了。
张大民脸色一僵,干脆也不演了,“杜康年,你带着这条疯狗出来,要是这条疯狗再咬到什么人,你赔的起吗?!”
杜康年摸着狗毛,然后环顾四周,只看到几个陌生面孔的女人后,她便收回视线,“咬根比你们懂事,至少我喊东它绝不往西,我让它咬哪,它就咬哪,我让它咬断谢宝根的腿,它就乖乖听话去咬了。”
“对别人而言,或许它是条疯狗,对我来说,它就是只好狗,毕竟人帮不到我的事情,它却做到了。’
一群人看到她身上的青青紫紫的伤痕,却还能和和气气地劝她原谅那个男人。
她就这样被迫忍受了几十年??直到她的小姑子偷偷从外面运了只狗回来。
杜康年这才知道??原来,让那个男人失去行动力,是如此地简单。
而就算她的狗咬了人,但这里偏僻,没有大城市那种规矩,更不会有人热心,会过来将这只站起来比人都大的狗打死。
原本是那个男人打她的天然庇护,现在一转,就成为她和她的狗的了。
“??至于你口中的那笔钱,”杜康年笑了笑,“你应该最清楚它在哪吧。”
张大民彻底没声了。
很快,他就被带了下去??但只是被拘留十五天而已。
如果谢行闲肯过来调解,并且还调解成功了,他当天就能走,晚上继续喝得烂醉后,随便看到个路过的女人就会发那三万块钱的酒疯。
谢敏向旁边坐着的姐,她笑着打了声招呼,“哎呀,你也在这里呀。”
秦?舒点头,“来给朋友作证。”
谢敏脑瓜子转得飞快??给朋友作证......这件事情不是和小闲有关么。那她朋友不就是小闲。
想到这里,谢敏顿时笑得更开心了,“原来你是小闲的朋友哇,早说嘛,那之前几顿早餐我肯定不收你钱咯。”
怪不得,她觉得老板很眼熟。秦?舒不着痕迹得观察着。
??面前的谢敏,就是她经常去的早餐店的老板。
再次见到谢敏,加上现在发生的事情,姐也终于将她的脸和谢的脸配对上了。
仔细一看,她和谢行闲大概有两分相似。
而旁边的那位,秦舒抬头,杜康年也正好走了过来。
??她的眼睛和谢行闲的很像,但又不算非常像。
眼型差不多,但眼眸里的情绪不一样。
谢行闲的眼神总是在躲闪,但她不紧张的时候,笑起来又带着一点天真。
而杜康年的眼睛里有着一股疲惫,还有一丝麻木,但总归是有光。
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些什么。
“你们是小......小闲的朋友?”杜康年中途语气顿了下才将话说完。
秦?舒点了点头。
秦?舒从刚才她们说的话里大概就能知道,这位大概就是谢行闲的母亲了。
“那,能不能拜托你们......”杜康年将手中的袋子递过去,“将这个给她,但不用说是我给的,就说......是她姑姑给的吧。”
谢敏听到后却不太乐意,“嫂子,你......”
“就这样吧。”杜康年打断她,“我和她,还是不要有联系的好。”
“好。”秦?舒接下。
说完,杜康年和谢敏就带着狗离开了派出所。
她们走后,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秦紫姝忍不住说道:“如果,她真的认为不要有联系最好。”
“那为什么,她进来后会先环顾四周呢。”
她在看什么呢?
“嫂子,你刚才那话就不对了。”
出去后,谢敏说道:“要是你真的不想见小闲,那怎么还愿意跟我过来骂那个吃狗屁的张大民?还带着那一大袋子,从村里到镇上,最快都要三个小时了吧。”
杜康年摇了摇头,她看着手上的狗绳。
进派出所后,杜康年没有看到那个总是低头的女孩时,她确其实心里松了口气。
她到底在看什么呢?
大概是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在这里吧。
但她又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在这里。
她希望,她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为此,杜康年愿意用任何手段赶她跑出去。
“小闲她大概是不想见到我的。”
杜康年慢慢开口说道:“她在这里,我和她就像有根绳子系在了一起,系在了一起后,我的痛苦分到了她的身上。”
“我痛,她就会痛,我忍,她也会跟着忍,我反抗,她也会反抗。”
她的女儿,当时是那么地瘦小,在比自己强壮的父亲拳头挥下来的时候,在比自己高大的弟弟都在漠视的时候,她却又敢挡在杜康年的身上。
杜康年在那个时候就觉得??她们的肚脐上有根绳子,她们就这样被系在一起。
一起痛,一起活。分开了,可能两边都会更加痛苦。
可如果不剪断,那她的女儿只会和她一个下场??在这里永远永远待下去。
这里永远有着家暴,永远有重男轻女,永远有被抛弃的女婴,永远永远会有的包办婚姻……………
甚至,某个人的老婆、妈妈、外婆、奶奶,是从万里之地来到他们的小村庄。
口音不同,习俗不同的她们,就这样慢慢麻木,和这里融为一体。
这里外力无法干扰,报警也只会当做家事处理,甚至偏远地方的警察可能和某个村民是兄弟………………
永远存在的压迫,永远存在的偏远村庄。
铲不除,消不掉。灭不净,死不完。
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
她们和她们和她们的她们她们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永远远被困在这里被困这里。
他们也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在这里,年轻的出去等老了又会回来,然后老的教小的小的学会了等老了又教小的,教他们学会压迫教他们永远不会变的蛮狠行为。
??永远,永远!!!!!
而这,就是这座山里,这个镇上日常生活。
平静。
麻木。
“我和她关系又不是主人和宠物,她的身上也没有绳子。”杜康年摸了摸阿拉斯加毛茸茸的头,“她不必因为这里的事情而犹豫。”
因为,她身上已经没有了绳子??
她的母亲,亲手将绳子剪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