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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儿子发上的手缓缓垂下,一丝苦笑牵动湘妃眼角那道淡淡的鱼尾纹。
“你看过公文了吧?”
“看过。”盛景元哽咽。
“我和你外公、舅舅都已经认罪,你就别再折腾了,”湘妃忍不住泪流满面,瘦如枯紫的手紧紧地握住。
盛景元的眼睛忽然黯淡下来,“可是明明有线索指向裕王,父皇却还要袒护,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您是不是有苦衷?不然父皇为什么突然要杀你们?莫名其妙!”
“没有……”
“不可能!”
他不相信母妃是一个自私自利,枉顾朝廷社稷的恶人!
湘妃只是笑,可她越笑,眼睛里的泪水就积得越多,“没什么莫名其妙的,倒是你和阎少君提到裕王让我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牵涉其中,但是儿子,事情的确是我做的。”
之前盛景元便做过最坏的打算,母妃和外公、舅舅三人总有人不无辜,但他自以为是地想,母妃贤良淑德,就算被判刑也因为娘家的连累,至少在这个案子里他们不是最坏的人。
他满心希望,用揭开裕王的方式帮他们判刑甚至脱罪,但现在,连母妃都亲口承认了罪行。
绷在他胸口一直不敢放下的那口气,终于落了下来,他瘫在地上。
“不要再为我们的事奔走了,你已经做了一个儿子该做的事,娘没白疼你,娘知足了。”
“景元,你要坚强起来,你的格局不该陷于情分,你有更长远的路要走,你是可以和裕王一争高下的人!”
“景元,娘犯的罪,娘自已担着,你父皇不连累你,已是他对我们的恩德,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
直到狱吏们再三催促,盛景元才魂不守舍地离开牢房。
看着儿子踉跄而去的背影,湘妃心如刀割。
想起昨晚初阳来见她时,说的话。
“娘娘,我努力过了,可惜没有用,景元孝顺,一直相信事情另有隐情,其实我也信,但那又怎样呢?他再固执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把他自已折进来,可能我们明知事情就是那么回事,但谁也改变不了结局。
大家都很难做,很痛苦,父皇何尝不是?娘娘,为了景元,请您早做打算吧……”
言犹在耳。
湘妃闭上眼睛,再张开时,湿透的眼底满是坚毅。
她揭开草褥,从里面摸出一块碎瓷片。
“景元,娘先走一步了,只有我死,你才会放弃,才会长大,认真地做一个好王爷……”
*
盛景元失魂落魄地走出天牢,手上拎着一只小包裹,里面是母妃一针一线,亲手纳成的布鞋。
在母妃的要求下他试穿过,正好合脚,却是沉甸甸的。
现在,这个堂堂的七尺男儿,脸上的眼泪一直不曾干过。
他没有心思顾及自已的丑态,满脑子都是母妃临别的话。
“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懂,但你一定要相信,天底下的父母都爱自已的孩子,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爱着。”
“不要怪你父皇,他也很为难……他,也很爱你,很爱很爱……”
想到给母妃准备的玉露丸忘记送出,盛景元忽地停下脚步。
因为天牢阴湿,盛景元唯恐母妃受不了恶劣的环境而抱恙,他特地准备了一瓶玉露丸,可以帮她补气安神。
盛景元立刻折回牢房,却见母妃躺在血泊当中……
*
“张二?”
楚璃坐在马车里,问正在驾马的上官靖。
上官靖挥了马儿一鞭子,“公文上说的,指证王老爷子贪污的张才就是张二的哥哥,张才做完证后已经离开京城,暂时还不知去向,但我知道张二的下落。”
“张才本是王府中一个小管事的,却在老爷子事发后第一个站起来指证,”楚璃深感人情冷暖,遗憾地道:“湘妃的哥哥王舒延时身为监军,却盗守自盗拦截军需,这才导致前线兵器不足、粮食不济,士气低落,无论放在哪朝哪代,发国难财并且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都是重罪。”
楚璃轻蔑地笑笑:“但是,这么重要的案子,身为最重要人证证之一的张才却可以离京?谁给他的特权?”
说是离开,兴许人已经不在了吧。
毕竟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皇帝分明要把裕王摘出去,让王家人一力担起整件祸事。
“这个,争议也没用了。”
“先去张家,问问再说吧。”
“好。”
两人赶往张家时,西华渐弱。
在他们经过的地方,两名跟踪者暗暗地交换一个眼神,一个报信,一个继续跟了上去。
张家在城南的平安坊,这是京城最穷的一个区域,里面住着些最普通、可以说最下层的人们。
到张家时,张家唯一二健康的张二不在,家中只有两个耳背、甚或暂时还有些问题的父母,楚璃连问好几句,年迈的老翁才反应过来,拢着耳朵凑过去,大声问道:“啊?宁说什么?”
“我说!您家儿子张二,在哪儿?!”
“啊!”老翁又凑近一些,把楚璃挤得往后退开一截,接着吼道:“我儿子在哪儿?!”
楚璃跳起来在他耳前喊道:“是啊!”
“宁知道我儿子在哪?!”
“我问您呢!”
“在哪啊!”
楚璃自知和老人沟通不来,摆摆手把两位两人交给上官靖,她则移步进屋。
张家全靠两个儿子,之前小儿子张才在王家做工,家境还算不错,虽然低贱,看起来却并不缺钱,张二则是个游手好闲的人,一家四口全指着张才。
楚璃进屋,判断鞋子摆不成形,被褥乱放,整洁度低的那间,是张二的房间。
四下查看,发现床下有几团被揉在一起的纸张,她捡起来打开。
一来自于同一张纸的数片,楚璃把它它一一摊平,拼凑,竟是一张借据。
赌坊的借据。
张家不穷,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而且上面所写借钱人的名字并不是张二,竟是张才!
所欠钱两高达五千两!
张才怎么会欠赌坊这么多钱,日期是一月初二, 那时候,王家还不曾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