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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父皇想拿阎少君来逼他就范。
“父皇，”盛景元忙道：“他与这件案子无关，而且他受了伤正在休养，请父皇……”
“怎么会与此案无关呢，”皇帝漫不经心地打断盛景元，眼角起了一层危险的颜色，不紧不慢地道：“不是说珠儿曾与他接触甚密么，而且珠儿的妹妹珍儿，也正是她从仙云阁带回慎王府的，哪里无关了？”
盛景元低声辩解，“但父皇已经弃了珠儿这条线，与珠儿、珍儿有关的一切，都该摒除才是。”
无奈地说出这些，盛景元心如滴血。水田衣毁了，珠儿死了，所有证据毁尽，皇帝把裕王摘净这都不算干净，非得让他亲口说出来，才算是彻底干净，从此后，再不会有人把甘州大案和裕王联系在一起了，多好？
皇帝似乎没听清盛景元的话，瞌着眼睛问道：“你说，摒除什么？”
暗暗咬牙，盛景元闭上眼睛回道：“儿臣说，阎少君接触过珠儿，但珠儿已死，由他带回来的水田衣，都该从这桩案子里撤出去了，包括珍儿。”
这么说只想保住阎少君罢了，事已致此，他不可能再支摇父皇，与其和他争下去还得拼上个阎少君，不如……
就此服输吧。
皇帝这才面露详和，声音里少了刚才那份威压。
“景元所言极是，但，虽说阎少君跟这件案子不大，但总该上来听听你讲了什么，好歹他为此事奔波了好几天，而且天恩赌坊、张才疑似做假证的事，还是他发现的，问及细节，还得需要他在场，但你说他受了伤，且算了。”
见父皇面色缓下一些，盛景元的心才稍稍放下。
“事情到这里也该结束了，”皇帝捏捏作痛的太阳穴，伤神道：“初阳，你带景元回府，好好说说他，是朕老了么，竟然说不动这个小顽固了。”
盛景元闻言惊忙抬头，按在地上的手狠狠一握，心头狠狠地作痛着。
刚才渐熄的怒火突然升起，他扬起声音，向皇帝质问道：“父皇，母妃的案子，就这样放下了么？您又要如何审判他们？又如何看待甘州兵败？在此案中，您把兵败的罪过算在了王家头上，但是以卫燕所说，兵败的更大责任却在将领头上，难道事实摆在面前，您还打算判王家死刑么？王家究竟该不该死，您有审量过么？”
皇帝没有想到，他一而再给盛景元机会放手，盛景元却还抓得那般紧！
非要逼出个什么，来个玉石俱焚，他才甘心是么！
“盛景元，不要挑战朕的底线，”皇帝紧握的手轻颤着，泛红的眼直勾勾地盯着跪在殿上的儿子，“案子已决，你查也查了，闹也闹了，你以为，朕会因为这点小线索，就推翻之前所有的定论么？你母妃亲口跟你说过吧，他们认罪了，承认贪污军需要私吞军饷，即便甘州大胜，他们同样该死，朕按大凉律法判他们死刑，有何不妥？你若非要执迷不悟……”
他一字一句地道：“那么，别怪朕削了你的王位。”
已经有这么多线索指向别处，父皇还是要做一个聋子、瞎子么？别处线索他眼瞎一般放过，却紧抓着母妃这一处重判，让他如何相信案情明晰，相信皇权公允！？
盛景元真的明白了，父皇就是想让他们死！
“但是儿臣不服，”盛景元崩溃瘫在地上，向来坚强自立的少年，此刻脆弱地像一个孤苦无依的稚子，哭得肩头打颤，如何也止不住。
“儿臣身为人子，想救母妃和亲人，儿臣身为人臣，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儿臣不懂父皇的权术，如果母妃他们非死不可，那么……就请父皇给儿臣一个真相。”
“初阳，带你弟弟回去，”皇帝微垂首，红着眼睛低声道：“他一定太累了，才会胡言乱语。”
初阳以及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看得懂皇帝的意思，连卫南天都懵了，湘妃再怎么说也是四妃之一，曾被皇帝盛宠过的女人，究竟做了什么，让皇帝不顾一切，执意处死呢？
初阳只怕问下去会引来父皇盛怒，忙躬身应是，走向盛景元：“长姐带你回家。”
“不！”盛景元突然起身，眼底的神情充斥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只是圣驾之前不得不收敛，他“啪”一声向皇帝抱拳：“儿臣恳求父皇，传母妃与外公、舅舅上殿，儿臣要与他们对质，让他们与卫燕对质。”
“如果儿臣不能帮他们免死，不能救母我便枉为人子，既然母妃连坐，我这个当儿子岂能独善其身？到时就请父皇将我一并入罪。”
一而再被碰触底线，皇帝那根叫“容忍”的弦，几乎断裂。
他下了龙案，箭步走向盛景元，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响亮的声音在殿上回响，将这奉天殿衬得格外死静。
每个人都噤若寒蝉。
盛景元一动没动，继续道：“请父皇传母妃上殿。”
“啪！”
又是一个耳光，却打不散儿子的执着。
“父皇息怒，”初阳顾不得礼数，拦开盛景元便跪在皇帝脚下，“景元担心母亲情有可原，父皇若有苦衷，还烦请您和他解释一二，他愚钝不开窍，也皆因为他有一腔赤忱之心。身为人子，本当如此，身为人臣，更要知法理，晓情义，有子若此，社稷之福，父皇愤怒之余，也该感到欣慰才是。”
“好一个有子若此，社稷之福，”皇帝的眼神忽然像老了十岁，无力地道：“好，那就传湘妃上殿，让他们当殿对质。”
盛景元恭恭敬敬地向皇帝躬身：“谢父皇。”
初阳也暗松了口气，责备地看向盛景元，盛景元却没敢对长姐的目光。
除了父皇母妃，长姐是他最怕，同样也是最敬重的人，他是长姐眼中的好弟弟，好皇子，可今天，他更像一个撒泼打滚要糖吃的臭小孩，她一定失望了吧。
“来人，传湘妃，王家父子上殿。”
“是！”
这边侍卫刚应声，那边殿前传来安长宁尖细的声音：“皇上，裕王殿下紧急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