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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慎王是拿不下了，不如趁着这股劲儿，把阎少君给弄死，”楚遂云咬着牙，恶瞪瞪地道：“虽然受伤后变傻了，但我总觉得这小子总有一天能飞起，再不弄，怕是往后去没得机会。”
“好办。”李宏源冷笑，“跟皇上说两句话就成。”
“哪几句话呀？”
*
裕王带着李宏源和楚遂云请求面圣时，侍卫从大殿里抬出两具尸体，伴随着湘妃惨绝人寰的哭声，几次抽噎，险些昏死过去，连盛景元这个男子汉，也脚步发软，半步路都走不得了。
尚稚嫩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浓浓的悲伤。
尸体经过这三人身边，本来打算阻止盛景元翻案的他们彻底哑了火，面带遗憾，恭恭敬敬地目送遗体。
这时候紧咬不放，还不知皇帝会怎么想，当然是低调些地好，等皇帝缓了这口气再说。
等王家父子的尸体抬下金阶，皇帝这才走出大殿。
“父皇。”盛杰恭敬地向皇帝躬身，想问话，却又放弃了打算，改口道：“王家老太爷为大凉鞠躬尽瘁，操劳了大半辈子，得今日下场实在令人唏嘘。儿臣明白父皇此时的心情，老臣晚节不保，最痛的还是父皇啊，还请父皇保重身体，社稷为重。”
疲惫地挥挥手，皇帝轻声道：“朕心里有数。王舒烨犯法，其父已经无辜受到连累，朕的好臣子，就这么没了。王家已被抄家，王家半生所累，积蓄上缴国库以补军需损失。现王家败了，死的死散的散，朕……心甚痛。”
相比于裕王的谨慎，楚遂云则显得糙了些，接下皇帝的话就问：“那湘妃娘娘，要如何安排呢？”
他问得太快，裕王想开口阻止，都已来不及。
皇帝森冷地看了楚遂云一眼，“楚卿认为，如何处置？”
“自然要按皇上的定夺办事。”楚遂指的是当初朱批的罪名，可不是皇帝感性下的临时决定，如果不趁这机会扳下湘妃，盛景元就会有极大的可能翻身，“娘娘承认与王舒烨联手坑了大量军需，这也是导致甘州大败的原因之一，皇上的判决没有任何错处，请皇上不要自责。”
“父皇，”盛杰打断楚遂云的话，“楚侍郎所说有理，但儿臣相信父皇自有公论，父皇别受人干扰才是。”
楚遂云没想到盛杰会间接替湘妃说话，一脸不解地看着盛杰。
盛杰从小学会对父皇察言观色，以父皇眼下的状态，这时候提议杀湘妃，就等于把磨快的刀架在自已的脖子上， 今天不杀，但这个结会一直存在。
而盛杰的话全程为皇帝着想，没有半句给湘妃说了情，却也在劝皇帝理智对待。
皇帝没有当场说出答案，只淡淡地叹道：“朕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父皇。”盛杰乖巧应是，赶紧往后退开了几步。
皇帝刚抬步，又向安长宁吩咐道：“命属下先将湘妃安置在宫中，择日再议。”
“是。”
等皇帝领着安长宁离去，盛杰冷冷地看了楚遂云一眼，低声喝道：“本王要你多什么嘴，你以为自已很聪明么？”
楚遂云一脸冤枉，“下官在为殿下着想，这个时机千载难逢，您可不要错过了呀。”
回头看一眼大殿，盛杰冷声道：“刑场上动手太迟，早就错过了。”
这时李宏源拱火，“不一定呢殿下，只要追查，娘娘这笔账是赖不掉的，您太考虑皇上的感受，反而让皇上有了缓合的余地，王家父子死在皇上面前，皇上自然悲恸，正怜着王家呢，瞧娘娘和慎王可怜，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不要再说了，”盛杰压低声音警告：“这个时候，都别给我父皇添堵。”
“殿下……”
“都散开吧。”盛杰说完便丢下二人，走向大殿。
盛景元站在殿前，看着外公、舅舅的遗体被越抬越远，眼中的泪很快被风干，他的眼神越发坚毅，刚准备返回大殿，盛杰拖长声音叫住了他。
“景元，节哀顺变吧，”盛杰装模作样地拍拍他的肩，看似安慰，却每个字都往他心里捅，“王家两位大人死在大殿上，总比刑场上被处死要体面地多，而且，父皇不是看在你伤心的份上，暂且压下此事了么？
你跟父皇闹到今天，想必心里也有自已一套打算，保住湘妃娘娘就是你的底线，现在……似乎和你期许的一样，也该知足了。”
盛景元苦笑，凌厉眸子定定地看着盛杰，“犯罪的人伏法，我无话可说，但我告诉我，这不叫‘闹’，父皇做为万民之主，也不会因为‘闹’而暂且此事，他比我们谁都清楚，不需要你们指指点点。”
说完拂袖转身，走进大殿。
“好自为之吧盛景元，”盛杰背着他道，“我们的日子都在后头呢。”
盛景元垂着眸子，侧目看了过去：“是啊皇兄，来日方长。”
*
凤仪宫。
因湘妃原名王凤仪，皇帝将此宫赐予她时便改了这个名字。自从入宫，湘妃盛宠加身，十数年来与皇帝和谐恩爱，王家因她飞上枝头，王家老爹从一个地方的小县官平步青云，事发前，已坐上大理寺头把交椅。
她的兄弟也从纨绔，变成了将军。
可以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现在一看，不过一场黄梁美梦罢了。
湘妃虚弱地躺在床上，苏合香的清淡味道在屋中弥漫。
“景元，你外公他们现在何处？”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盛景元忙上前去，“母妃放心，已经让人送回王家了，但是……因为您现在身份特殊，不能前去看望，而且……”本不想把事情和盘托出，但母妃总会有此一问，盛景元索性都一一告之了，“他们因获罪身故，不会举办葬礼，停放一夜后，就会匆匆下葬，母妃勿念。”
“我知道，知道的。”湘妃苍白的手握成了拳，紧紧地放在心口上，她的泪早已流干，没有神采的眼睛，空洞地可怕，“可怜你外公，兢兢业业大半生，却被逆子连累，白白地没了性命。”
“母妃节哀，”盛景元将她的手满满包住，“再恨再怨都没用了，您要做的是保重身体，往后的路还长着。”
湘妃心如死灰，早就没有了求生的欲望，恨她心软无能，当初明知王舒烨有问题，却没阻止皇帝派他去前线，这才导致了后来的祸事，如果她想方设法拦下王舒烨，今天的一切，定不会是这番景象。
盛景元劝道：“您现在还不是自由之身，先好好在宫里养着，什么都不要想了吧。”
“我会不会让你很为难？”
“我知道怎么做。”盛景信誓旦旦地说道：“您罪不致死，父皇也不忍心，但儿臣听说，父皇要保您。”
王家父子已死，张才的证也是伪证，想把湘妃的罪名摘出去这很容易，就算被牵连到，也容易绕开死罪。
听着儿子说话，湘妃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动容，像一座冰雕。
又冷，又木。
盛景元说到这儿，门前忽然有人问道：“娘娘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