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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御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那日婚宴前夜,听见她那番言语,她满目柔情在说着另一个男人为她做的事,她眼角戴泪诉着对另一人的情感,心里有滔天怒火,亦有万千恐慌。
可是终究,他还是将一切都压了下来。
那个男人不在她身边,如今在她身边的人是他,更何况,第二日他们便要成亲了,往后,她便是他的妻。
可是……她万万不该骗他。
他生平最讨厌被人骗。
被母亲骗,她说她会活下去,可却死了。被那个人骗,他说他有心,可他心中却尽是贪淫玩乐。
他们同床共枕的那一夜,他没了意识,可是……身体骗不了人,他能感觉到那夜的情动。他以为是他心思终于活了过来,却原来……是她下了药。
甚至……李轻水连下药的伙计都找到了,让他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可即便这般,他仍旧愿意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只要她否认,他想,只要她否认,可她承认了。
他却又开始纵容,他问她那一夜他们可有了夫妻之实?若是有了,他会以负责之名,娶她为妻。
可她说没有。
连最后的名义都失去了,甚至……李轻水拿出了那纸书信,那是叶如意当钱民的证据。
证据一旦交于官府,她便会锒铛入狱。
心底终究添了恼怒,被她表象欺骗的恼怒,被她一直将他耍的团团转的恼怒,亦有……她竟连撒谎都不屑的恼怒。
所以,他起身,离开喜堂。
她在身后说,若是离开,今后二人再无瓜葛。
他没有当真,他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可是,他们办喜事的那个院子,她没要,绣球剪了,喜服便那般随意的扔在地上,无人收拾,喜帕被吹落在角落中,孤零零的。
别了李轻水,回了自己的院落中,偌大的院落空荡荡的,他却开始不适应起来。
当得知宋七李五也被她赶回来时,他才终于惶恐起来,她说的是认真的,说再无瓜葛,便再无瓜葛。
可是,宋七说“叶姑娘要再见他”一话,还是让他心底升了几分希冀。
李轻水的条件,离开喜堂,她毁证据。
她毁了证据。
他以为叶如意还愿再见他。一切,若是都如成亲前一般,也是极好的。只当……那一夜从未发生过。
讨厌被骗,可他竟不知,他亦擅长自欺欺人。
前几日,陈熙以状元郎的身份回栾城,本绕城一周当绕周边的,叶如意的酒馆门口,是他临时添的路线。
他心底终有几分不悦,便随着人群到了“巷子深”门口。
有很久没来了,自从那日喜堂离去,便再未看见过她。
她瘦了些,可眉目平静恬淡,似乎没有对她造成极大的伤害,心底松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尽是不满,似乎……受折磨的只他一人?
陈熙果然对她打了招呼,特地勒停了马匹,垂眸声音温和,一声“叶姑娘”,叫的格外柔意绵绵。
心里突然便不适起来。
她慌乱了,眼神乱飘,他心底便有些高兴起来,也许……陈熙于她,并没有那般特别。
可也是在她眼神乱飘之时,她看见了他,起初先是轻怔,继而若无其事般转了目光,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
可这轻描淡写的一幕,却在他心底掀起滔天波澜。
而她,却已笑着回应了陈熙,笑的双眸微眯,极为粲然。
心底,终究下沉,她那夜所说之人,果然是陈熙?
扭头,隐在人群之中,他看见陈熙对她说“改日拜访”,看见她目送陈熙远去,方才缓缓走进酒馆内。
一切……好似理所应当一般。
可他却不对劲了。
该进京了,那个人给他的时日到了,只得入京,他本该将栾城的事全数安排好,却终究……添了忙乱。
他一直想着陈熙的那句话“改日拜访”,他知道陈熙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定会再来找她。
心底到底平静不下来,便在周围望着。
足足五日后,果真瞧见……这个被人称作翩翩公子的状元郎,踏着夜色走进了酒馆中。
他再无进去的可能,即便他有后门钥匙,可是……他却不敢出现了。
便在外面等着,可等了很久,陈熙始终未曾出来。
他终究怕了,悄然拿了钥匙,打开后门,却看见了什么?
他竟看见,陈熙将她拥在怀中,从来都在人前笑的粲然的女人,却在哭!
她在他面前,鲜少落泪!
忍不住出声,声音都多了几分冰冷:“你们在做什么?”
短短几字,果然惊了那二人。
陈熙却已迅速反应过来,眉目微扬,已然平静下来。
叶如意却猛地将陈熙推开,这一次没有阻拦,陈熙的手顺势离开了她的肩头,再未纠缠。
是秦御。
叶如意望着夜色下的玄衣身影,很熟悉,熟悉到……差点成为她的夫君,却也只是差点而已。
可眼下,他一副“抓奸”的神情,又是为何?他们……分明再无瓜葛。
平复心思,待得语调如常,叶如意方才缓缓启唇:“秦公子有事?”
秦御身躯一震,她唤他……秦公子?
就如他一如既往唤她“叶姑娘”一般,原来,这个称谓,竟这般刺耳!
“你们……在做什么?”秦御启唇,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声音带着几分艰涩。
叶如意微微皱眉,刚要言语,却已经被人不着痕迹的护在了身后。
“如意心中郁结,我前来宽慰一番。”说的甚是有礼。
如意……宽慰……
可这话中,字字却让秦御听得刺耳。
“你是她何人?”他抬头,看向陈熙的目光,带着几分毫不客气。
“不会伤她之人。”陈熙一笑,静静回应。
一番话,却轻易惹得秦御脸色微白。那日喜宴之上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他伤了她,让她沦为了众人笑柄。那日,在“巷子深”门口,他听见了那些人的窃窃私语。
“陈公子,”静默了太久了,许是因着方才哭过,许是因着站的太久,叶如意有些累了,“今日之事,多谢陈公子了,只是,我的私事,还需我自己处理吧。”
陈熙垂眸,声音柔了几分:“你可以?”
叶如意笑:“从来都可以,今后亦是。”
陈熙皱了皱眉,他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不外乎……她自己也可。
可是……他却心底不悦,终究没道出,只颔首:“那我……改日拜访。”
又是这句话,秦御双眸微眯,眼底越发不悦。
陈熙的月白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叶如意缓缓关上后门,望着站在院落中的玄衣男子,心底终究还是多了几分酸涩,她却仍旧勾唇浅笑:“秦公子稍等片刻。”话落,已经朝屋内走去。
秦御望着女人的身影,她走起路来,腰肢微摆,比寻常的女子好看。
再出来时,她手中搬着一个手臂高的柜子,瞧着十分吃力的模样。
秦御一顿,终究上前,替她将柜子接了过来,放在脚下。
“多谢秦公子了,”叶如意礼貌道谢,转眼却又似大悟般,“瞧我,秦公子搬自己的物件,我道什么谢?”
他自己的物件?
秦御双手一颤,声音艰涩,一字字挤出:“你……这是何意?”
“之前,你住在此处时没发觉,走了我才察觉到,你竟为我这屋里添置了不少物件,”叶如意看了眼柜子,复又道,“想来如今你我二人无甚瓜葛,再收你东西怕是不好,便收拾进柜子里,等你来了,便让你拿走罢了。”
要他带走他的东西,而后再无瓜葛?
秦御猛地抬头,他竟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女人,她站在夜色中,双眸深邃,面色平和。
“你让宋七李五二人带话,说要见我,只是让我将东西搬走?”他问,一字一顿。
让宋七李五带话?叶如意皱了皱眉,大概是自己应下“秦御自己搬走自己的东西”吧,也未曾推辞,她颔首,直接承认了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