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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阳没有接话，高傲的脸上，现出一丝嘲讽和动容。
历尽千帆，皇室的人们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冷，压灭了他们心中的火，把他们锤炼成皇权想要的形状，一点点削平他们的棱角，让他们变得圆滑世故，唯利是图。
谁又能逃掉这个怪圈与魔咒？
倒是有。
但跳出去的，要么消失了，要么死了。
初阳想，自已当年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可那又如何呢，有血有肉不能让敌人望风而逃，有血有肉不能让处势对自已更加有利，有血有肉更不能改变这场权力的游戏规则！
但初阳又能怪他什么？
他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寒风才第一次吹在他的身上。
不自量力是傻，但也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的真了。
到底不忍抹杀他的天性良知，初阳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想去就去吧，儿大不由娘，何况我只是姐姐，但是景元，这一步踏出去，会给你惹来很多本可以避免的麻烦，你要想好了。”
“我想好了，”盛景元不假思索地回道：“从鹿山回来之前便经过深思熟虑，会为自已的选择负责。”
初阳不忍地闭上眼睛，嘴角却露出些微欣慰的笑色，“时辰快到了。”
*
处决湘妃的命令，是皇帝昨晚连夜下达的，原本的情况确实如盛景元所言，因为案件里不断有新的线索人物加入，使得这案子一直在拖延的状态中，这是盛景元的一种战术，为他们补充证据争取时间。
之前皇帝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但大体也好猜测，有的人认为他顺应盛景元的意思，是为给湘妃及其父族一条生路，也有人认为皇帝想用军饷案，拉下更多的人。
这两种猜测不管哪一种，都可暂保湘妃及王家无虞，然而维持了这么久的相对安全，却在一夜之间被皇帝亲手打碎。
立决。
今日就是行刑日。
初阳拖下盛景元正是怕他不顾一切冲撞皇威，这会对他将来的命运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而他，根本没有与皇帝一争的能力。
巳时。
盛景元离开红楼后直奔法场。
此刻街上已有骚动，处死皇妃的消息在京中暗传，转眼传得满城风雨，通往法场的路上，到处可见看热闹的人们。
盛景元默默攥着拳，走进人流。
却无意间发现一个熟悉的侧影。
身材偏瘦，个子在男人当中较矮些，那亦柔亦刚的侧脸，不是阎少君还有谁？
——听说今天要处决湘妃一干人等，法场是盛景元必来的地方，与其没有目的地打探，不如来这里蹲点，十拿九稳。
“少君……”
盛景元心头一喜，迅速向人群中挤去。
——“让开！清道了！”
突然有一声暴喝响起，接着两队官兵开路，很快就把街道一分为二，楚璃被士兵冲开后没在了人群里，盛景元再也没看见她的身影。
道路分开同时，一支马队从中穿过，他们身披血红披风，腰挎绣春刀，所到之处人人避之不及。
“骁羽卫，”楚璃看着骁羽卫那边，自已嘀咕了声，“但他们的方向又不在法场，不是来护场子的，应该有其他的突发事件。”
顺着他们奔进的地方看去，好像，裕王府就在那个方向？
离午时还有半个多时辰，行刑队“姗姗来迟”，在那支骁羽卫离开后，才缓缓向法场开来。
集合了三司衙丁，以及皇家三卫约三四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来，押解着六辆囚车，囚车后跟着三抬密封的华轿，轿上贴了封纸，象征着轿内人的身份。
身份尊贵的人将死，为留颜面通常不会公开处刑，就算要以此震慑万民，昭显律法威严，也会在处刑时用上遮挡物，不叫平民看见他们的惨状。
那三抬轿上的人，大概是湘妃和王家的人了。
死囚过后，才是今日监刑的官员们，刑部尚书李宏源，太傅段文，以及兵部赵尚书、左侍郎楚遂云，还有一堆叫不出名的官员同行，阵势可谓浩大。
眼见着时辰就要到了，楚璃想，只要盛景元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会来，不知湘妃一死，会不会就此改变历史轨迹，更好亦或更糟？
还有父亲楚遂云，明明是个忠诚正直的好官，为何看起来像个奸臣？
她刚想到这儿，感觉肩膀一重。
身后的人皮笑肉不笑，眼中噙着些危险：“能耐呀你，偷跑出来了？”
“呵呵，”楚璃不好意思地冲周未咧嘴笑，这里人多，她不好跟师父解释，只嬉皮笑脸地道：“我也喜欢看热闹嘛。”
“热闹个屁！那……”周未骂出声后，才发现自已被群众用眼神给怼了。
湘妃要被处决，在场的群众们私下里小声讨论，都恐怕引起官怒，哪个还敢出言不逊。
悻悻地收回话题，周未将楚璃往旁边拉去，小声叹道：“可能没救了。”
“那慎王殿下？”
“还很难说。”周未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疲态，“突然下旨处死，反正我是想不通，还一夜夫妻百义恩，简直笑话。”
“真没办法了么？”楚璃遗憾道，还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到一线希望。
然而，没有。
“您别难过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看开点吧。”她不像周未，对于悲剧有设身处地的感受。
而她除了三年后的惨案，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只是个事件。
周未想求盛景元做事，并坚定不移地认为，只有盛景元才能帮他做那件事，但那件事他暂时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变傻后的阎少君。
士兵很快驱散群众，将法场附近全部戒严。
囚车里的六名死犯随后被押上刑台，其中四男两女，有王家人，也有湘妃自已身边的人。
刚押上去，其中一名十五、六的女犯突然嘶声叫道：“我们是冤枉的，我们娘娘无罪……”
“住嘴！”押解的士兵一个耳光抽在女犯脸上，当即抽出手中的刀。
此刻，人群中的盛景元早已双目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