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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捕头耐心候着,小水又怯怯抬起头,终于说到,“老爷过堂时,确是曾说贾公子有痴狂之症,可,可那是老爷一时编造的谎话!”
李捕头闻言立刻双目圆瞪,却没有打断她,小水又说下去,“实则,实则少爷根本没有什么痴狂之症,少爷的确是身子弱,但吃的都是治疗咳疾,滋补的丹药,并不曾吃过郁金!”
李捕头忍住心头急切,又问,“如此说来,贾府里搜出的郁金,并不曾给贾骁骁吃过?”
小水摇头,“不,少爷的确是吃过郁金。是在少爷中毒前一天晚上,夫人跟老爷一起喂少爷吃的。夫人怕府上其他人见了,特意选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亲自为少爷熬了汤药,少爷不肯吃,为此还挨了打。”
“当时,奴婢正在窗外,听到夫人对少爷说,说,”李捕头简直急得眼珠子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小水努力回忆一番才道,“说,儿呀,这药喝了并无害处,这是贵人给你滋补身体的,娘亲不会害你!”当时奴婢也觉得十分古怪,夫人对少爷爱护至极,无缘无故的胡乱喂药是从不曾有过的!
李捕头听到了关键处,忙抢着问,“贵人?你可看清了样貌?是否就在今日的宴席之上?”李捕头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双腿都要不受控制的开始行动,今日这宴席正是来得好,他要将所有罪人一并带回去,让这桩悬在他心里堵得他发慌的案子水落石出,他也终于可以畅快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丫鬟口中的贵人正是薛夫子,薛夫子是书院的夫子,要哄骗贾氏夫妇强喂贾骁骁喝下毒药自不是难事。贾骁骁和穆志勇素来与刘戎有隙,薛夫子为了讨好殷家人,便对书院里的学生痛下杀手,更借殷府之力寻求庇护,一定就是这样!
谁知小水却摇摇头,李捕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仍不死心,又问,“你确定?我带你回去,再仔细认认!”说着就要来抓小水的胳膊,小水却往后一缩,连连摇头道,“奴婢看得分外明白,因老爷说的那位‘贵人’,样貌十分奇特,小水一眼就会认出,并不在席上!”
李捕头一股气血只冲百会穴,几乎要当场气晕过去,恨声叹了一口气,又问,“那人究竟如何模样?”
小水仔细回想了一番,“身姿笔挺,长约莫八九尺,与常人十分不同。哦,”她惊叫一声,“那人左手上,有一根指头少了一截,十分好辨认!”
李捕头眉毛蹙成一股绳结,眉间显出一条深深的皱纹来。小水见他似乎不信,鼓起勇气道,“是奴婢为那人端茶时亲眼所见,贾家其他下人也曾见过,绝无半句假话!大人若是不信,自可命人去荆州地界,抓两个贾府的旧人,一问便知!”
李捕头呼吸滞重,愤恨,羞辱,暴躁,甚至还有一丝惊惧,各种情绪在他胸口中翻江倒海,他几乎要倒地呕出来,只能紧紧咬住牙关,许久一言不发。他眼看着小水面色转好,脸上显出红晕来,眼梢甚至闪过一丝狡黠。他又败了,分明知道这丫鬟与殷家,与殷绣串通一气,却又不能拿她如何!
不等李捕头再说话,小水已经轻声道,“小水还要去伺候老爷小姐,若是李大人话问完了,奴婢,——”说到这里,拖着半个字。许久没有听到应答,就快步向后退去,不等李捕头阻拦,她已经逃到黑暗深处,哪里还找得到人影!
李捕头恨不得立时一巴掌拍死自己,正一股子气不知如何发泄,却听不远处有一个声音道,“李,李大人!”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气若游丝,简直如同濒死之人,若不是李捕头听力极好,根本无法觉察。
李捕头立刻握住刀转身一看,却见薛夫子赫然站在那里,脚踩在光亮与阴暗的交接之处,两手交握于前,一双眸子在黑暗中微光闪烁。
薛夫子知道李捕头正是气极之时,又想起了殷绣这几日对自己说过的话,强自稳下心神,说到,“草民有一近身侍者,唤作回言的,前日里从书院偷跑出去,几日不见踪影,此人心思敏捷,却有些贪财悖懒,心术不正,草民担心他受奸人蛊惑,做出些歹事来,不知大人可曾见过此人?”
与此同时,池塘边上的桌案前,众捕快都已然酒足饭饱,几个人早已醺然迷离,只有一个张姓的捕快一直保持着清醒,焦急的等候着李捕头。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李捕头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小路尽头。张捕快霎时站起身,就要迎上去,“怎么了?怎么了?”另外几个捕快被吓了一跳,跟着站起来,踉踉跄跄,还打着酒嗝儿,侍立一旁的几个小丫鬟咬着耳朵嘲笑起他们来。
张捕快也顾不得其他人,快步迎上去,低声问,“头儿,小的刚才一晃眼,那姓薛的就跑不见了,咱们要不要把这宅子仔细搜一遍?”
李捕头面无表情,冷冷哼了一声,像是在自嘲,又向身后瞥了一眼。张捕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薛夫子赫然跟在李捕头身后,霎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头儿,这?!”他满脸错愕问过去。
李捕头闷闷的低声道,“此案本官已经审问清楚,薛夫子并无罪责,你们勿要轻举妄动。”
“啊?”张捕快满脸懵怔,还想追问,李捕头却已经羞愤至极,面红耳赤的吼道,“你们都吃饱喝足了,该会衙门了吧?!”
一众捕快被吓得立刻跑过来,李捕头一肚子火气,这时正好发泄在这些人身上,也顾不得许多,狠狠的训斥了他们一番。曲廊上站着的丫鬟女眷都指着他们哄笑。
薛夫子回到座位上,接过麦山长递来的一只酒杯一饮而尽,又看向殷绣,眼中满含感激,殷绣默默摇头,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陈夫人吃了两只螃蟹,椿香伺候着净了手,此时几个受邀前来的女眷中有几人一起来向殷绣辞行,殷绣一一行了礼,送她们一路走下曲廊,几个女眷跟着下人准备出府,却有一人留在后面,扭过头来笑笑道,“世子妃果然出手不凡,筹办宴会比我家的管事妈妈强得多。”
这轻佻的语气让殷绣顿时认出了说话之人,却并不恼她轻侮自己,目光落到一张桌案前一扫,又笑到,“霍夫人也不差呀,真是十分捧场,吃了这许多螃蟹,牙口比我家那些佃户还好。”她早就听闻何家将何玲许配给了本郡的霍家,霍家与殷家的财力不相上下,都是富甲一方的乡绅,何家人引以为傲得很。
何玲听她提到自己定亲的事情,脸上霎时红晕起来,磨了磨牙,许久才笑道,“你今日才知道我牙口好?只可惜我没有早日咬死你,不然世子妃的位置,怎能轮得到你!”
几个别家未出阁的小姐听到两人对话,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殷绣掩口笑了一回,近前拉住她的手,“反正还没成亲,你有的是机会!”这话既是说自己还没成亲,亦是说何玲还有悔婚的机会,何玲霎时又是满脸通红。
三年前的花朝节两人初次结识,几年来相互打闹,竟也结成了闺中密友。何玲性情直率,没有什么坏心眼,毫不掩饰对殷绣的嫉妒愤恨,两人相互拌嘴,反而十分坦诚亲近。何玲还不依不饶,殷绣却沉思半刻,附到何玲耳边说,“过几日,还有些事,可能要请霍夫人帮忙呢。”
何玲闻言,郑重的点了点头。两人相视而笑。这时椿香快步走到殷绣面前,行了礼道,“夫人有些乏了,命我来向小姐请辞。”殷绣应了,何玲忙道,“你快去招待客人吧,不用管着我了。”殷绣感激的点点头,跟着椿香快步走过去。
陈夫人从曲廊上下来,笑着执起殷绣的手,“今日承蒙款待,”殷绣忙摇头推诿,陈夫人顿了顿,又道,“寿幛之事,我已有打算,虽说不能给你准话,但自当尽力。”
殷绣忙向陈夫人行了一个大礼,“殷绣代父亲谢过夫人了!”
椿香扶着殷绣起身,两人一左一右挽着夫人,亲亲热热的行到花园外,送夫人上了轿子。
几个轿夫起了轿,沿着青石大道向殷府大门出去了。椿香还从侧窗里向后窥探着,见殷绣带着两个丫鬟还垂首侍立在原处,转头问夫人道,“方才殷大小姐为何要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