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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滋滋的，心里也是暖暖的。
吃完水晶糕，她又夹起一只水晶蒸饺放入殷老爷碗中，“阿爹，你也吃呀！”
父女俩其乐融融，之后却是各怀心思，一时都不再做声。殷绣一边咀嚼一边揣测着殷老爷话里的意思，“过几日？”过几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除了章华和彝鼎的开坛授课，难道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吗？
并且此事想来必与她本人脱不开干系。若是两件事情正好同一日，岂不麻烦？筹谋了数月，为了这次一举扳倒麦培生，她付出了多少心血，还有身边为了今日之事牺牲的人……这般想着，殷绣愈发气恼起来，将两只筷子放在口中用门齿狠狠咬着，险些将一副镶金的象牙筷子咬断。
她仰起头，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既然阿爹，翠儿，青梅，雪酥等人俱是知晓了那桩事，又有什么不能拿到明面儿上来说的呢？殷绣漫不经心的看着桌案上的一道酸鲊鱼，一条鲤鱼炸得酥香焦黄，放上脆爽的酸菜和麻椒，与这个燥热难耐的初夏十分相宜，殷绣这几日胃口仍不是很好，青梅特意嘱咐小团子多做些酸甜爽利的菜式。
不过，今日这盘鱼里的酸菜，似乎多得有些过分？
殷绣心里正酝酿着如何开口，即要提起，自然话要说的不容拒绝，让殷老爷等几人拿不出理由堵她的嘴。心中盘算着，手下自然漫不经心，一副筷子朝向大半盘的酸菜，却迟迟没有下手。
雪酥平日里娇憨惯了，宅子里各个院子的人也都对她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有时雪酥痴痴傻傻，亦并不与她计较。不过今日，雪酥看着殷绣这副垂涎的模样，反应却是比青梅和翠儿更要快几分，忙行了礼上前来，抄起一副备用的筷子，十分大手笔的将盘中的酸菜悉数夹到了殷绣跟前的碗里。
“小姐是想吃这个吧，雪酥给小姐夹菜。”
看着这一海碗黄绿黄绿的腌制青菜，殷绣霎时没了胃口。狐疑且有些愤懑的看向雪酥，雪酥却对她使了个眼色。
殷绣蹙眉，不由得往后一缩，更加不解其意了。
雪酥看她这副情状，像是有些狐疑自己的判断，随后也跟着不解其意起来。
这边两人俱是一脸懵怔时，青梅和翠儿却是旁观者清。青梅脸颊红了红，嘴角一直擎着的笑容也僵了僵。雪酥这小蹄子，是不是平日里话本子看得太多了？竟能想到这上头去？
翠儿不比雪酥和青梅懂得殷绣，心下揣测了一番，觉得这是一桩石破天惊的大事，有些怯怯的向青梅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青梅忙不迭轻轻撼首，翠儿才放下一颗心来。
两人俱看向殷老爷，幸好，殷老爷仍是沉浸在筹备婚礼的念想里，一时眉头深蹙，一言不发，一时又眉眼弯弯，笑得十分促狭，一时又凝神细思，手指间似乎还做着拨算盘的动作。方才一场戏他显然是左眼进右眼出，根本没往心里过了。
“啪”的一声，殷绣重重的放下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碗中高高堆起的小山一般的腌菜，一张脸盘倏尔涨得通红，随后又由红转绿，由绿转白，由白转黑……
青梅和翠儿知道殷绣约莫想到了什么，不过，无论她想到的是什么，大抵就与实际情况差了个十万八千里。见她这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又不能立时向她宣告实情，只得两相对望了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殷绣的确并没有想到，自己在昏睡中竟答应了辛垣锦的婚事，她想到了另一个人，且从雪酥这副隐隐激动又有些胆怯，六分惧怕四分期盼的神色把这桩事猜了个五六分。不过她没有想到辛垣锦，而是想到了韩蝉。
那日章华山上他向殷绣坦白自己的身份，又真情切切的要殷绣去汗国与他成婚，历历在目，不容得她闪躲。她不记得病中辛垣锦看守在她床头的场景，那日山洞之中，外面倾盆大雨，韩蝉如何告诉她自己是个大汗的特勤，如何执着她的手言之凿凿，目光灼热的像是要将她融化，这些她都无法躲闪。
平心而论，如果殷绣与洛阳城中其他的大家闺秀一样，从小养尊处优备受宠溺，到了这个年纪，也该有些谈婚论嫁的心思了。她偶尔与其他高门大家的小姐一同出游，旁的小姐哪个不是对即将到来的成婚嫁人满怀憧憬，最是津津乐道洛阳哪家公子家世显赫，哪家小姑性子刁蛮，哪家小姐长到二十多了还没有出阁，愁煞一家子人。
但殷绣与他们不同，经历一世辛劳苦痛，换来重生一世的机会，她临死时的记忆太过深刻，前世里那场大火，那场屠杀在她心头留下的伤口太严重，如今仇家尚且逍遥法外，她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心头的伤口早已结成厚厚的血痂。
原本少女的心应是最最柔软的，这伤口，这血痂却让殷绣的心比之男子还要坚硬，甚至是粗糙。如果说辛垣锦是一块寒冰，至少被一双温热的手捧住就会慢慢融化成水，殷绣却是一块油盐不进的顽石。除了阿爹，除了死去的娘亲，谁也无法在她的心上留下印记。即使是火一般炽烈的韩蝉。
即使她偶然有所触动，也是并不自知的。彼时她并不知道，感情的种子早已悄然无声的潜藏在她顽石一般的心间，等待着破土而出。
韩蝉情谊笃笃的向她表白之时，殷绣心中却是想到背叛和欺骗，想到胡人杀戮凉朝百姓的仇恨。毕竟前世里殷绣是经历过胡人攻城的惨状的，血流成河，浮尸遍野的场面她是亲眼见证过的，那记忆令她窒息。
至于韩蝉早已对她倾心，甚至不惜公然承认自己的身份，不惜让自己潜伏在大凉的筹谋一败涂地，甚至拿大汗数千万的牧民姓名惘然不顾，这些殷绣竟全都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