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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
林玄阳气喘吁吁,却不敢歇息,唤了一声之后迅速问:“你知不知道……”
林宣回以沉重的神情,轻声答:“我已知道了。”
林玄阳自以为身为成年人已经很成熟了,这会儿却不安得很,好似又回到了前世,虽贵为王爷,却什么都做不得,什么都做不到。
林宣捏了捏额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沉声道:“不仅如此,这会儿书生们已经在偷偷联合起来,想去承安门静坐……这事一旦开始,就难以收场了。”
若是父皇愿意放人还好说,虽会对他的名誉有影响,却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如果运作的好,还能传下来一段佳话。
怕就怕父皇不愿意放,怕父皇想将这事搞大。
林宣和沈皇后都有此猜测,但对帝王的谋划到底是对准了谁,还不敢乱猜。
不是没有猜测,是不敢猜。
兄弟相残这种事,即便是沈皇后,也不该说出来。
因而哪怕母子二人猜测一样,也都埋在心里,私下里都没有说过,希冀自己猜错了。
直到现如今,帝王将祁先生下了天牢。
“我要去见父皇。”林玄阳六神无主,来回转悠了几圈,神色坚定下来,“我要去见父皇!”
林宣摇了摇头:“你不能去……”
没有给林玄阳拒绝的机会,林宣认真道:“要去也该是我去,我是太子。”
要是前世,林玄阳或许会因为这是炫耀,今生却明白傻兄长这是把危险往自己身上揽,想劝住兄长,又实在无从劝起。
的确是兄长去才最合适,无论能不能劝得住父皇。
既然说要去,林宣就不再拖延。立刻求见父皇。
理所应当的,迟迟不见桑树回应,只桑叶这小太监跑过来说陛下身上不适,需得静静休养。
言下之意:殿下您莫来打扰。
林宣一连来了五回,眼看日暮已至,传来的消息也说学生们聚在一起,看样子商量得差不多了,心里越发着急。
第六次,林宣看了眼天边清月,咬了咬牙,退后两步,深深跪了下去。
“玄空求见父皇,”他大声道:“望父皇见玄空一面。”
他没称宣儿,这个自称亲昵到有些软弱,他也没自称林宣或者太子殿下,这又显得过于生分,也不合适。
他自称玄空,当年他出生之后,林泽昱特意抱去让佛子帮忙算了八字,取了这个带着点佛气的字,也是为个好寓意,想让佛祖庇佑他。
当年的这些想法,父皇还记得吗?
月亮西升东降,从西边到头顶,又渐渐向东倾斜,撒下一地清辉,像是在林宣身上凝了层寒霜。
桑叶不忍心,来看了几回,小心翼翼提醒:“陛下,殿下还在跪着呢。”
林泽昱将批改了一半的奏折放下,冷声道:“你若不忍心,就陪他一起跪。”
桑叶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
泡茶的空档,桑树叹口气:“儿呀,莫多嘴!”
桑叶四下里看了看,没什么人,就问:“陛下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儿怎么半点都看不懂?”
桑树对着干儿子的脑袋来了一下,“说了莫多嘴,你怎么就不懂?我为何能在陛下身边待到现在?”
“不该问的我不问,不该说的我不说,不该猜的我不猜,不该有的好奇心我扔掉……陛下那是什么?是金龙下凡,他想做什么,是我们这些奴婢能随意揣摩的吗?”
桑叶便不敢再问了,把自己当聋子当哑巴,也没再去看殿下。
鸡鸣唱时,旭日东升,白霜一般的月色隐没,取而代之的是橙黄色的日光,但这日光还没能散发热意,有的只是清晨的凉意。
林宣仍跪在地上,露水在发丝上颤动,他走神地想,要不是尘先生为他调理了身体,恐怕这会儿他该病倒了。
病倒了说不定反而好一些,父皇总不至于这程度了还不见他。
再跪一会儿,林宣又想,也说不准,跪到现在父皇都不肯见我,也不心疼我,我病了他未必见我。
双腿针扎一般地疼,昨天又没什么心思用膳,这会儿饿得胃部隐隐作痛。
半夜玄阳送了些吃食,他没有吃。
这时间本该去上早朝,但帝王推了今日的早朝,说是看着一群人吵来吵去心烦意乱,让他们吵完再来。
早膳时间已经过去,林宣腿边多了只食盒。
他已经饿过头,更没有心思用膳。
身后又有脚步声响起,林宣提前说:“玄阳,我不饿,你别劝我了。”
谁知响起的却是尘虚道长的声音,此人声音淡淡的,说着拜见殿下,语气里却没什么恭敬。
尘先生也在尘虚道长身边,好奇地瞅着林宣。
林宣不肯以仰视的角度看尘虚道长,索性仍直视前方,语气也颇冷淡。
“道长这是要去见父皇,他身体可还好?”
尘虚道长微微颔首:“陛下身体尚佳,但动不得气。”
他这话意有所指,明显是在说林宣。
林宣板着脸,只当没听懂,“父皇身体好我也就放心了,望道长待我为父皇问个安。”
尘虚道长道:“草民领命。”
尘先生一如既往伪装铁憨憨,嘀嘀咕咕地问他:“你现在也算是官吗?为什么自称草民?”
尘虚道长目不斜视:“没有官衔,一年老道人而已。”
“多老?”
“闭嘴,要见陛下了。”
到了帝王面前,尘先生就怂了一些,不再故意惹尘虚道长生气,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尘虚道长身后去。
面对帝王,他总有种自己被看透了的错觉。
好在帝王没有注意他,只笑着看向尘虚道长:“道长来此,是又有什么灵丹妙药吗?”
尘虚道长微微点头:“做了新的养神丹,里头新添了汀芷和暗藍,功效比先前好一些,可治陛下的失眠之证。”
他略微停了停,示意尘先生把药瓶呈上去。
帝王手心里把玩着药瓶,又问:“道长还有话要说?”
尘虚道长点头道:“方才在外头见到殿下,他叫我替他问安,但老道想,这事还是该殿下拼字来做。”
帝王若有所思,片刻后传唤太子进去。
父皇终于肯见他了,林宣松了口气。
但是他想想尘虚道长才刚刚进去,心就又提了起来。
父皇自有谋划,但父皇一定也有受到尘虚道长的影响,只是不知影响究竟有多大。
上回来的急,林宣也紧张,一心观察父皇的神色,这回稍一注意,就发现父皇清瘦了许多。
不是说身体上佳吗,怎么脸色还是那么苍白?
林泽昱认真地批改奏折,林宣也不好打扰,安静地等待着,拿余光瞥尘虚道长。
尘虚道长神色不变,没什么好看的。
反倒是尘先生,换作年轻样貌,行事都很不沉稳,偷偷瞥着瞥那,跟林宣对视的时候,还乐呵呵露出个笑。
林宣收回余光,不再打量二人。
林泽昱一连批改了十来个奏折,林宣跪了一夜,又站着等了这么些时间,腿都发抖。
他觉得父皇脸色苍白,殊不知他自己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
最后一句朱红批字写完,林泽昱停下,揉了揉手腕。
“不是说要问安?”他头也不抬地问林宣,“怎么只站着不吭声?在胡思乱想什么?”
林宣略走了个神,闻言惊了惊,脱口而出道:“父皇好像瘦了许多……”
林泽昱唇角轻轻勾了勾,抬头看他:“你倒是胖了些。”
林宣瞅了瞅自己的胳膊,顺势嘟囔起来,“母后总说我瘦了,要我多吃饭,可我明明就是胖了嘛。”
林泽昱淡淡应了一声,召他来看奏折,“许久未与你谈论国事了,来,看看这些。”
这就好似回到了曾经,林宣心神恍惚,父皇说什么他便做什么,走近看了眼奏折,却淡定不能了。
“父皇——”他扬声道:“这个……”
“万万不可?”林泽昱面色蓦然地冷下来:“连你也……”
他顿了顿,看一眼尘虚道长,“出去!”
尘虚道长拽着尘先生,躬身行礼过后,连忙离开了。
尘先生问:“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尘虚道长一脸冷漠:“这些事,我哪里懂呢?”
尘先生心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难道不清楚么,你不懂还有谁懂。
尘虚道长仿佛知道他在腹诽什么,又添了一句:“皇宫里的事,你莫掺和,这不是我等能插手的,别看表面上是这些,私底下藏着什么旧事有几个知道的呢?”
尘先生问:“说的好像你知道似的。”
尘虚道长没有像平时那样跟他插科打诨,反而说:“别套我话。”
尘先生心里一惊,摸不准他这是随口一提还是知道了什么。
他被搞得不上不下,恨不得喊一声师弟,问到底是不是你,你要做什么。
但万一不是,这就等同于自投罗网了。
尘先生憋屈得不行,但想想林宣,心里又莫名觉得自己现在这情况还行。
尘虚道长的心思再难猜,好歹还愿意说上几句,帝王心却真的是海底针,恐怕连尘虚道长都不明白,帝王做的事有几分是受了他的影响。
这局棋里,究竟谁是棋手,谁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