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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虚道长年纪不小，六十余岁的模样，精神矍铄，神态机敏。
他一双眼睛神采炯然，如鹰般锐利，实在不像是个老人，可观其眼周、手背、甚至灰白发丝，都显示他确确实实是个老人。
“决明子三钱。”尘虚道长瞥了他一眼，眉头紧蹙。
“三钱。”尘先生傻呵呵咧嘴笑，称了三钱递过去，紧盯着尘虚道长，光明正大观察此人。
不像，实在是不像师弟。
忒丑。
师弟向来在意容颜，总说什么当初师兄疼他就是看他好看，人老珠黄就该被抛弃了，试药时脸上多俩红点都要大呼小叫。
师弟咋咋呼呼又话唠，从来闲不下去，这一点跟尘虚道长则不一样。
尘虚道长眉头蹙得更紧了，冷声道：“看药！”
尘先生啊了一声，炫耀道：“我不用看药，我抓药可厉害呢，一手抓下去不差半毫，不然也挤不进您这儿。”
尘虚道长眯了眯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道：“你先退下吧。”
尘先生一脸茫然，听话地退了出去。
来了，希望小太子寻的这身份经得起推敲，差完这次之后，尘虚道长应该会稍微放心一些，他的性命也将保住。
作为一名神医，尘先生明白一个医术天赋奇高的年轻人代表着什么，所以才如此高调。
无论尘虚道长是不是师弟，只要他是个醉心于医术的大夫，就不会轻易对极有天赋的年轻人下手。
当宫中人开始探查“宁尘”的身份，林宣轻轻松了口气。
夜半三更，枭卫才终于赶了回来。
“如何？”林宣顶着黑眼圈，克制住打哈气的欲望，神情严肃，认真询问道：“是尘虚道长的人，还是父皇的人？”
“是尘虚道长的人，他似乎并不想让陛下知晓此事，因此动静并不大。”
林宣狠狠地松了口气。
送尘先生进宫这事，他最担心的不是尘先生在尘虚道长那里暴露，他最怕的是父皇怀疑尘先生。
父子相处多年，林宣知道自己的父皇是个怎样的人。
他的父亲足够聪明，也足够心狠。
林宣摆摆手，“继续监视，若他与外人有联系，尽快传达给我。”
枭卫道了声是，随即隐没了身形。
自白术那事后，林宣再派人监视尘虚道长时就注意了些，再三嘱咐勿近尘虚道长身，便没有再中招的。
但如此监视的坏处也显而易见，他们很难查到有效信息。
离“太子殿下”巡游回皇城不到半个月时间，若再不确定背后之人是谁，等真正回皇城就太被动了。
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猜测他们的意图和动向？
林宣心中隐隐有个想法，但是他暂时没有头绪，不方便告诉厉承胥和林玄阳。
若是现在说出来，一定说服不了两人。
林宣思索了两三日，虽有些头绪，却理不太清，总有些不顺畅之处。
忽陆湛景求见，说是欲解太子忧。
林宣心知陆湛景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面前故作高深，“说罢，我有何忧？”
陆湛景心知这是在考验他，道：“殿下之忧有二，一为不知敌为何人，二为不知如何诱敌……这两个，说到底只是一个。”
林宣道：“继续。”
“但以臣之见，还有一个，殿下并未觉得忧，臣却要斗胆说一句不好。”
林宣眯了眯眼睛，盯着他，道：“你要拦我？”
陆湛景低头：“微臣不敢，但殿下选在替身回朝前归朝着实不够好，臣有一险计，可一石二鸟。”
他低着头，没看到林宣微愣的表情，也没注意到林宣差点脱口而出什么话。
林宣心道，我还以为你要拦我做险事，原来是跟我想到一起了。
他这下是真起了考验陆湛景的心思，道：“替身扮我为父皇所示，我换替身如何名正言顺？”
陆湛景道：“陛下邀殿下回宫，巡游归来的自然不能是替身。”
这话的意思是，既然帝王说让太子殿下巡游回宫，那林宣跟那些人一起回来名正言顺，即便陛下也无法从明面上挑错。
“此行必险，如何规避？”
“殿下现今便是身处险境，巡游队伍反而更安全一些。”
“如何才能不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才妙。”
陆湛景有些烦躁，抬头看去，忽地一愣。
太子殿下脸上神情并非忧愁烦躁，反而笑意盈盈，带着几分调笑意味。
林宣道：“妄自看低他人者，如何喊醒？”
他心道陆湛景能从有限的消息里看出这么多东西，着实厉害，但这性子实在该磨，上回的事还不能让他改改自命非凡的毛病吗？
陆湛景抿了抿唇，苦涩道：“需以痛击之。”
唉，脸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