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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错的。”小系断定。“可是就算再婚,爸爸一定又会生出女儿来的。”
一会儿之后,进也从浴室出来,嘴里不停嘀咕着什么。阿雅隔着门出声问道:
“怎么了吗?”
“大叔好像目测错误了。”
“什么意思?”
“你自己过来看。”
探头一看,头上挂着毛巾的进也正鼓着腮帮子。原来如此,他身上穿的牛仔裤的裤管太短,脚踝全露了出来。阿雅看了不禁失笑。
“有什么关系,干脆我帮你整个剪短,做成短裤好了。”
“开什么玩笑!。”
“可是很可爱啊。你穿的拿去洗了,忍耐一下吧。”
此时,路过的小系见状也哈哈大笑,进也的脸微微红了。
“那是啥啊?”
“真是没礼貌!她是我妹妹。”
“长得一点都不像嘛。”
“我们家各种型的美女都有。”
进也“哼”了一声,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正在折衣服的阿雅。
“阿雅,你妈呢?”
“我没有妈妈。”
“跑了吗?”
“你说话真的很没礼貌耶。”阿雅用刚从脱水机拿出来的、进也的牛仔裤代替本人,用力在上面拍打了一下。
“失礼了。请问令堂是跑人了吗?”
“过世了。在我跟你差不多年纪的时候。”
“哦……”进也没再接口。大部分的人在这时会说声抱歉,但这个少年并没有说,取而代之的,他说“不过你家蛮干净的耶”。
“谢谢。不过这句话请去跟系子说。那孩子很勤快的。”
“才不要咧。”
事到如今,我终于了解宛如绅士代表的向井先生为什么会说“进也不是那种会乖乖跟我回家的货色”的心情。
“你这孩子真不讨人喜欢!”
“是吗?八成是家庭环境不好的缘故吧。干脆顺便问问你老头的意见怎么样?”
里头的房间电话响了起来。传来所长穿过房间的脚步声。
“我说啊,小朋友。”
阿雅双手叉腰,瞪着进也。然而,一看到他嬉皮笑脸的睑,她又不禁觉得无力。
我想是“家庭环境”这句话刺激到她了。警署发生的那一幕,连见试过各种凄风苦雨的我也忍不住心头一颤,也难怪阿雅了。
(为什么你不去死!)
诸冈夫人的声音回荡在阿雅的脑中,我仿佛听得见那个声音。
“不许再叫我爸爸『老头』了。”阿雅平静地说。
粗鲁地擦着头的进也从毛巾底下探出头来:
“那要叫什么?我跟阿雅又还没好到可以叫他『爸爸』的地步。”
“你啊……”阿雅又笑了出来。“至少称呼他『所长』也好。还有,也不准再叫我『阿雅』了。”
“是、是。”
“回答一次就够了。”
所长站在走廊尽头,以眼神示意阿雅过去。阿雅放下洗衣篮。
“诸冈先生打电话来。”
悄悄回头一看,进也正在洗手间梳理头发。
“他说验尸结束,克彦可以回家了。守夜在明天举行,他希望我们再收留进也一晚。”
“就算他没拜托,我也打算这么做……”阿雅压低声音。“知道死因了吗?”
所长点点头。
“听说后脑勺的挫伤是直接死因。克彦是死后才被泼上汽油焚尸的。警方已经成立搜查本部了。”
终于要正式展开调查了。搞不好、或许,这只是一场意外——还是打消这种虚渺不实际的希望好了。
“你们在干嘛?密谈?”
见进也靠了过来,我忍不住吠了一声。叫声在屋内回响着,听起来相当有迫力,进也吓得慌忙撤退。阿雅对所长笑着说:
“家里好像只有阿正治得住那孩子呢。”
阿雅抚摸着我的脖颈。只有这种时候,我想变成猫,因为猫族很擅长用喉咙发出咕噜咕噜声,表示舒服。
“磁铁的s极会彼此排斥呀。和你意气相投的阿正,一定和进也不合吧。”
“我才没跟那孩子意气相投呢。”
阿雅后来为了做完一天的文书工作,一个人忙到了十二点多。我蜷缩在她的脚边。这个位置我既躺得舒服,也能帮阿雅取暖。
我是在四年前那个樱花晚开的冷春被莲见事务所收养的;当时我和阿雅一起到事务所附近的公园散步,我的鼻子冷冰冰的,捡起我背上的樱花花瓣的阿雅的手也一样冰冷。
当时,阿雅是个即将毕业的短大生,头发没有现在这么长,脸也更加地丰润。她之所以会瘦了一些,原因出自当时发生的一连串事件。
那年春天对阿雅而言,在另一层意义上也是个寒冷的春天;她当时正在找工作,然而全都遭到拒绝了。
这并不是因为做为一个人材,阿雅有任何不足之处,而是因为她家是开征信社的。阿雅憧憬的广告业界近乎恶意地驱使丰富的表现力,表明他们即使会委托征信社做雇员身分调查,却丝毫没有意思要雇用征信社的女儿做为自家人材。
当时阿雅哭得非常凄惨,但她只在我面前掉泪。不管是所长还是小系,阿雅都没让他们看见自己的眼泪。
我喜欢阿雅的坚强。她大哭之后,毅然决然跳入这一行,决心改变充满偏见的社会眼光。我就是喜欢她那种柔韧的坚强。所以四月结束樱花凋零之后,莲见事务加入一名叫做“莲见加代子”的新调查员时,我毫不犹豫地主动担任阿雅的保镖犬。
之后不管去到哪里,我们总是在一起。我在事务所里的位置也自然而然定了下来,任谁都无法干涉。
我注意到楼上传来脚步声,抬起头时事务所的钟正当地响了一声。一点了。
我竖耳倾听,正以为是自己多心的时候,楼上传来小系的呼叫。
“姐!他跑掉了!”
等待奔上楼梯的我和阿雅的,是站在敞开房门前的小系,还有进也成了空壳子的被窝。
“真是的,这孩子净是给人惹麻烦!”
我们跑下楼梯,拔腿狂奔。小镇平静地沉睡着。熄灯后的窗子和苍白的路灯俯视底下的道路,不管怎么跑,都只听见阿雅的拖鞋声,递寻不着进也的身影。
我们喘着气折回家时,小系正拿着进也的破衬衫走出来。小系将衬衫在我的鼻子前挥了挥,放开项圈:
“去吧!”
我把鼻子贴在地面四处嗅了一会儿,立刻就知道方向。我把两人带到事务所后面的车棚,从那里朝南方的大马路跑了出去。进也留下了宛如中心线般的笔直痕迹。
然而一来到大马路,我突然气馁了。我把鼻子伸进草丛里,又回来时路再次确认,但进也的气味就像被剪刀剪断了一样,消失无踪。最后,我只好死心地怀着“太没面子了……”的心情,眨着眼睛仰望莲见姐妹。
“那家伙,在这里搭上计程车了吗?”
小系为我说出想说的话。她轻拍我的头,示意我不用再搜索下去了。
连接湾岸道路的这条路,夜间也车行来往不绝。就在两姐姐商量时,发出巨响穿梭而过的卡车卷起的风吹起了阿雅跟小系的发丝。
弋不晓得他身上有车钱吗?”
“身无分文的话,他会搭便车,就算坐上反方向的车,他也能说动司机掉头吧。”
说的没错。
两姐妹折回事务所。一路上传来啪哒啪哒的声音,小系还穿着室内拖鞋呢。
“可是,他为什么要逃走呢?”
小系呢喃,再次不可思议地望向姐姐。
“而且,我虽然忍不住叫出『他跑掉了』,可是就算他跑掉,我们有什么损失吗?”
“就怕他闯出什么祸来啊。”阿雅叹了一口气。“他可是诸冈夫妇托付在我们这里的。”
“那家伙才不是会被谁『托付』的性格呢。要说的话,他就像是抽鬼牌游戏里的鬼牌——”
“系子,你说得太过分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没有生气。”
小系微微瞠目,小声地说::具奇怪。”
所长正在打电话,两姐妹一回来,他便说了句“就先这样”,放下话筒。
“我想他或许会回家,先跟诸冈先生联络一声。”
“应该没有那个可能吧。比起回家,『拉·席纳』还比较有可能。得打电话给老板,如果那孩子过去的话,要请老板帮忙抓住才行。”
阿雅手正伸向电话,就被所长阻止了。
“直接过去比较快。”
“现在?”小系仰望时钟。“等到明天早上也没关系吧?他跟这起事件又没关系?”
“这倒不一定唷。”
所长一面穿外套,一面回答。
“拉·席纳”今晚也是客满,阿雅跟所长得拨开人潮像游泳似地游到吧台。我踩到一个人的脚,那个客人吓了一跳说:最近酒精中毒的人看到的似乎不是粉红色的大象,而是狼狗。
“进也不见了?真的吗?”正在碎冰块的老板停下手来。
“是的,我们想他或许会来这里,才过来拜访。”
“他没有过来呢。我也有留心……”
我惯重地窥伺四周,搞不好进也会拜托老板藏匿他;但是那家伙在这里的气味已经模糊了,全都是二十四小时以前留下的。
所长观察似地扫视店内,挑眉看了一眼阿雅之后,从口袋中取出名片。阿雅赶紧介绍所长给老板认识。老板擦干手,接过名片。
“谢谢。敝姓椎名。总之,请各位先坐吧。”
阿雅和所长坐在吧台一端。今晚,有一名大约三十岁的女子代替进也在客人之间周旋、帮忙。老板以眼神示意她,她便走进吧台,老板则在阿雅和所长对面坐下。阿雅急忙说明至今为止的经过。
“你知道他可能会去什么地方吗?”
老板寻思起来。所长接着说:
“我总觉得这次的事件,进也知道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老板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所长。“如果莲见先生是指进也跟克彦的死有关,那么是你误会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也不那么认为。”所长点头。“我的意思是,进也可能知道杀害哥哥的犯人是谁——就算不知道,或许心里有底。”
阿雅睁大了眼睛,直盯着父亲的侧脸看。
“为什么爸会这么想?”
“从那孩子的反应。和你一起发现克彦时——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发现疑似克彦的尸体时才对。那时,他立刻就知道那是他哥哥。还大叫:『骗人!』对不对?”
阿雅点点头。
“虽说克彦的鞋子遗落在现场,进也却在状况不明的阶段就说出那种话,我想这是因为他知道某些事,让他有预感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这样啊……爸爸也发现了啊。老实说,我也觉得那孩子知道些什么。”
咦?这样的话,没想到这个可能性的,不就只剩我而已。
阿雅说出进也曾经到过打者人偶被烧毁的事发现场。
“这样啊。不过我没想到进也竟然会一个人行动,而且还这么快。我本想等他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再问他的。”所长说。
“那孩子就是那样。什么事都想自己一个人解决。”阿雅说。
老板点点头。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太阳穴和后颈处已经长出白发了。
“原来是这样。其实那个事件之后,进也有时会在关店后不见踪影。那家伙虽然做事莽撞,但不是个傻瓜。所以我并没有多管……”
老板遗憾地摇头。
“就算进也知道些什么,他也没告诉过我。他应该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吧。”
老板望向墙上的月历。
“我记得是五月……二十四日吧。克彦曾经来过这里。”
莲见父女对看了一眼。二十四日,就是打者人偶烧毁事件的四天后。
“他在八点左右过来,和进也深谈了约一个小时就回去了。就在那边的座位。”
老板指示的入口附近的座位上,有一对情侣正隔着酒杯相对而坐。
“克彦来这里?他知道弟弟离家出走的事?”
“当然了。”老板露出笑容。“他们似乎一直保持联络。进也出入这里已经半年左右了,这段期间克彦曾经打过几次电话来呢。”
“是打来说服他回家吗?”听见阿雅的喃喃自语,老板又笑了。
“你觉得进也会笑着陪他哥哥聊那种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