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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斯忽然急切起来，恨不能立即见到那个被称作“棋盘”的东西。不管地宫多神奇，跟它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
棺椁中心有个入口，下面有青石台阶，非常平整。于斯用手电筒照了照，两旁的墓壁也是青石的，没有任何花纹，出奇的寡净，有点像没有装修的水泥墙。他特意找了找石缝，这很重要，如果墓壁是整体的，那很可能是神造的；如果有拼接，那就是人建的了。看了半天，他终于找到了，那石缝非常细小，真的只能插入一根针。他依然不能确定这座地下建筑出自谁之手。
在于斯四下观察的时候，黄哈哈一直在问这问那——
“哥，那棋盘多大啊？”
“很大。”
“很大是多大？”
“跟每个人的世界一样大。”
“你逗我吧？”
小祂哥说话总带着几分神叨叨的意味，于斯琢磨了半天，还是不明白“跟每个人的世界一样大”是什么意思。
黄哈哈又问：“哥，那棋子都是小人儿吗？泥塑的？面捏的？塑料压的？木头雕的？”
“它们都是真人。”
“真人？有名有姓？”
“当然。”
“他们……都是从哪儿来的啊？”
“地面上。”
“你把他们搬下来的？”
“不是这个概念。”
“那是啥意思？”
“怎么说呢……地面上那些人都是俑，而地下这些人是他们的灵魂。”
“太高深了，哥，你通俗点儿！”
“打个比方，你在屋里对一个人说，你去外面等我，这个人就出去了。你是在对一个身体说话吗？不，身体听不懂，你是在对他的大脑说，大脑产生意识和思想，而意识和思想就是灵魂了。其实你是在对灵魂说，你去外面等我，于是，灵魂支配身体，他走了。我掌握了地下这些灵魂，地上的身体就会听从我的支配。”
于斯的神经“突突突”地抽搐起来。
黄哈哈说：“我还是听不懂。你就告诉我那棋是咋下的吧！和象棋一样？和围棋一样？还是和跳棋一样？”
小祂哥说：“七步棋。”
黄哈哈说：“没听过啊！哥，这棋盘是秦始皇藏的吗？”
小祂哥扶着墓壁抻了抻腰身才说：“他也是个棋子。”
黄哈哈停下来了：“那我就更不懂了！这棋盘为啥埋在他的陵墓里啊？”
小祂哥反问道：“棋盘在前，秦陵在后。”
黄哈哈说：“啥意思？”
小祂哥说：“秦始皇明明在咸阳执政，为什么他把陵墓建在了骊山脚下？专家们都认为，这是因为蓝田多金多美玉，其实都是胡扯。当年，秦始皇很可能从什么渠道获得了天机，窥知了这里是个神奇之地，于是就把他的陵墓建在了这个地方。”
于斯这次见到小祂哥之后，感觉他简直无所不知，但是他刚刚用了“很可能”三个字，这让他变成了一个凡人，一个同类，跟于斯拉近了许多。不过，于斯的内心依然压着沉重的石头——小祂哥一直对他彬彬有礼，十分柔和，越是这样于斯越不安，他为什么要带于斯参观这些深层的景观？他为什么对《六合不开》绝口不提？
黄哈哈说：“还有多远？”
小祂哥说：“不远了，但我们要穿过一段没有空间逻辑的墓道。”
黄哈哈竟然听懂了！她说：“就像太空吗？”
小祂哥说：“差不多吧，我们甚至会倒立着朝前走。”
黄哈哈兴奋地说：“就像那个游戏！它叫个啥了……”
于斯小声说：“纪念碑谷。”
黄哈哈说：“对，纪念碑谷！”接着她好像有点害怕了：“哥，你确定不会掉下去吗？”
小祂哥说：“那个空间没有上下，不存在掉不掉下去。”
黄哈哈就摩拳擦掌了：“我要去！我要去玩个纪念石碑真人版！”
又说错了。
台阶到底了，前面是一条相对平坦的青石墓道，墓顶变成了三角形，跟刀削的一样。
墓道里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于斯注意到，小祂哥竟然穿了一双皮鞋，而且左脚底应该是挤进了一颗石子，发出令人很难受的声音：“哧……哧……哧……”
有个人声在这个噪音的背景下出现了，于斯立刻放慢了脚步，他困惑起来，蚯蚓汞人留在了第五层，可他好像又出现了幻觉。
那是个男性的声音，很遥远，似乎是从墓壁后面传过来的。于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放大音量，他好像不是在对于斯说话。
于斯正在努力听，前面的黄哈哈又开始废话了：“哥，那个纪念石碑咋还不出现呢？”139读书网 .139ds.
小祂哥说：“现在你已经是从下朝上走了，就像走在墙上一样，只是你感觉不到。”
黄哈哈说：“不可能！”
说着她停下来，掏出了手铐：“我试试！要是按你说的，我把手铐扔下去它会朝后飞，对吧？”接着她对身后的于斯说：“躲开点儿，小心砸着你啊！”
于斯赶紧朝旁边站了站。
黄哈哈松开了手铐，它“哐当”一声掉在了她脚下，她低头看了看，大声说：“没有啊！”
小祂哥笑了：“我开个玩笑。”
黄哈哈说：“你烦人不！”然后弯腰把手铐捡了起来。
小祂哥认真地说：“就算你真的从下朝上走，你扔个东西还是会掉在你的脚下。”
黄哈哈说：“为啥？”
小祂哥说：“如果这个东西朝后飞出去了，那你也飞出去了。”
黄哈哈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下：“对啊！”
小祂哥说：“走吧。”
黄哈哈又说：“不对！”
小祂哥一边朝前走一边说：“怎么不对？”
黄哈哈说：“那说明我还是朝前走，而不是朝上走。如果你说的那个空间没有上下之分，那你凭啥说我是朝上走？”
小祂哥说：“我不跟你争辩这个问题，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黄哈哈说：“那你得承认我是对的。”
小祂哥说：“你是错的。”
黄哈哈说：“我是对的！”
这兄妹俩打起了嘴仗，于斯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个神秘的声音上，它似乎渐渐清晰了，于斯听见了几个字眼：“借贷……天宫……助眠小糖……”
于斯扶着墓壁闭上了眼睛，声音又变成了一个女的，女声比男声更具有穿透力，他真切地听见这个人说：“就剩仨了……不知道前面是死路……回不来了……”
接着好像出现了什么干扰，人声迅速远去，终于消失了。
他睁开眼睛，突然喊了声：“站住！”
小祂哥和黄哈哈都停下来。
他说：“你们没听见有人在说话吗？”
黄哈哈说：“我们在说话啊。”
于斯说：“我说其他人！”
黄哈哈看了看小祂哥，小祂哥摇摇头，问：“你听见什么了？”
于斯说：“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他们提到了我们仨，还说是死路一条，还说我们回不来了！”
小祂哥走过来，轻轻地问：“你多久没睡觉了？”
于斯说：“我很清醒，我没问题！”
小祂哥想了想，又说：“我会害我自己吗？”
于斯看着他，没说话。
小祂哥说：“我会害我妹吗？”
于斯还是不说话。
小祂哥说：“所以，我也不会害你。我之所以来地下，正是因为外面害人的人太多了。走吧。”
于斯又听了听，四周一片阒静，他不再说什么了。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朝下的长方形入口，于斯用手电筒朝下看了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没有台阶。
小祂哥说：“到了。”
于斯愣愣地看了看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小祂哥说：“我们进去吧。”
黄哈哈后退了一步：“跳下去？”
小祂哥说：“走下去啊。”
黄哈哈说：“咋……走？”
小祂哥说：“这个体验你们将终身难忘。”
说完，他把脚跟踩在了入口的边沿，脚掌悬空，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于斯的眼前一花，就像掉进了噩梦里——小祂哥并没有失重，好似有根绳子拽着他，他倒下去的速度很慢，几秒钟之后，他的身体朝前倾斜了90度，脸就朝下了，接着他转过身来，就像躺在黑暗中一样，那张脸显得十分苍白，他朝于斯和黄哈哈勾了勾手，轻声说：“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