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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外百户所的瞭望台上，箭手们忠实地监察着。
卫兵检查过李知行的身份以后，搬开障碍物，推开厚重的木质大门。
李知行迈过一对石狮子，就到达了指挥所。
马百户听说新上任的县令要来访，早就在指挥所的议事厅里等候。
李知行慢慢地踱步进去，与马百户相互行礼。两人分了主次，坐下喝茶。
马百户是一位肌肉魁梧的中年男子，穿着下摆宽大的战袍，便于骑乘和战斗。战袍的边缘镶有红色的缎带，增添一抹鲜明的色彩。
他哈哈大笑着：“李知县！恭贺你新上任，还没来得及备礼，请勿见怪！”
李知县也附和着笑：“多谢多谢，礼物就不必了。”
李知行即将来白石县上任的消息，三月前就传到。这么久还不备礼，就是轻视的意思。
也难怪。
上一任韩知县被王子息、县丞和百户联手架空，他们看不起新任知县，十分正常。
李知行今天是来招揽马百户的。
两人先聊了一会儿彼此的过往履历，再谈一会白石县的风土人情，最后说到衙门杂务。
话题千转百回，就是不落到实处。
眼看天色渐暗，马百户准备送客，李知行暗暗着急。
马百户和王家联系很深。今日马百户避谈王家，显然是欺负自己初来乍到，正在戏耍他。
虽然如此，李知行也不愿意空手而归。
他苦于手中没有马百户的把柄，只是还依稀记得，前世有一件和马百户有关的小事。
马百户的儿子马天博，虽然是亲生，但偏爱弃武从文。
前世两年后，马百户曾打主意走过自己的门路。希望李知行帮忙举荐他的儿子，去国子监读书。
那时李知行已经和马百户结怨很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今世重生，他又把这件事拿出来试探马百户。
李知行冒险开口：“马百户，听说你有一个亲子，名唤马天博。”
说到这里，马百户脸上第一次变色：“犬子无知，哪里冲撞了县令大人？”
李知行心里有了三分底。
他平静地继续道：“说不上冲撞，只是听衙门里说，贵公子不爱武装爱读书，年纪轻轻已经考过了县试。”
马百户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李知行事先把功课准备做得这样深。
马百户苦笑道：“县试而已，与大人一路府试、会试、殿试不可同日而喻。”
谈起儿子，马百户面露爱怜之色，又隐约有一些愁苦：“大人不知，天博他誓要考出功名，日后想去国子监读书。我劝他，家里都是军户，考什么科举。他却不听，一个人使蛮劲，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李知行也陪笑。
金银财宝，名利地位，王家都能给马百户。而科举功名，是唯一帮不上忙的。
李知行却有丰富的科举经验。
他开口道：“烦忧什么，马百户您就是我的朋友。日后我举荐天博去国子监读书，还可以把他引荐给我的老师，礼部尚书骆秉哲。”
这话一出，马百户激动地呼地站起身来，一把扣住李知行的肩膀：“此言当真？”
李知行冷静地点头：“绝不掺假。”
马百户一时坐不住，在议事厅内来回踱步，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好似多年心病被瓦解，他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精神焕发。
回头看李知行，正在低头品茶。
马百户欣然道：“李知县真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来白石镇做官，我们蓬荜生辉。”
李知县笑道：“不必客气。我有一事，也想请马百户帮忙。”
马百户落座回原位。
两人都知道，即将切入正题。
“王子息...”
“王子息...”
两人同时开口，对望一眼，又默契地笑了。
人生到马百户这一步，财富珠宝、权势簇拥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更让他上心的，是儿子的人生和未来，那一点子亲情。
李知行提出举荐他的儿子以后，他也愿意帮助李知行对付王子息。
李知行忍住激动：“百户，王家势大，妨碍县政。我想向你调遣一对亲兵，以作防身之用。”
马百户正色地打量他两眼，没想到此人一派书卷气，斗争经验却如此丰富。
他也凝重道：“不错。王家表面花团锦簇，背后鱼肉乡里，县令不得不防。”
马百户带李知行前往兵营。
军卒们正在长跑，喊着号子，纪律严明。
马百户对训练官说了两句，训练官大声应命，顿时从长跑的队伍中喊出五个人。
李知行看着这五个人，各个精悍壮实，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马百户豪爽地笑道：“李县令不必惊慌，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为首的叫铁掌，剩下的分别是疾风、无影、毒针和刺猬。”
李知行不由得高兴万分。
他连连拱手，也难以表达心中的谢意：“多谢百户，有这五员大将防身，我酣睡踏实了。”
马百户也满意至极。
两人一拍即合，边走边谈。那五个军卒迅速结成一个小队，亦步亦趋地跟随在李知行身边。
李知行拜别了百户，带着一队亲兵回衙门时，路人无不侧目。
县丞范宁阳看着他带亲兵回府，不由震惊。
“李大人，这是你从哪里找来的人手？”
李知行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自然是马百户。”
范宁阳知道县令是在敲打自己。但他无论如何都不理解，区区一个下午，马百户怎么会背叛王家，借调亲兵给李知行？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连马百户都选择了李知行。
难道李知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
李知行离开了，范宁阳还久久地愣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主簿来找他商议公务，却发现他心不在焉。
“莫非新来的县令给你气受了？”
范宁阳像找到了知音，把马百户亲近李知行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又道：“李大人真不比韩知县。看来王家无法串联我们和马百户，一起架空他，让王子息当太上皇了。”
主簿也震动万分，细想了半天，小声道：“恐怕白石县要姓李，而不是姓王。”
范宁阳苦笑道：“他们龙争虎斗，我们小人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