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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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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宁早前遇到的野狼跟了上来,数目上大概是二十匹左右。
    在魏宁惊悚地发现它们徘徊在小树林的另一侧时,它们当中也有好几匹像警惕别的竞争对手一样盯着魏宁,但也仅仅如此。它们的目标相当明确,并不是贼眉鼠眼的魏宁,而是下面羊圈里那群娇生惯养的绵羊。
    弱肉强食,才是生活的本质。
    原本没有想过和狼群竞争的魏宁突发奇想:“她只是要求我带一颗心回去,可没有说一定是要人心啊!”
    封妖谷外的残忍屠戮,已经把魏宁的思绪带偏。在“用羊心交差”这个疯狂的念头产生之前,他所考虑的“心”,无疑都是带有偏颇性质地指向了人心。现在看到狼群准备偷猎羊圈里的绵羊,他突然联想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说法,说不定带颗绵羊的心脏回去也能够交差呢?
    仿佛是在钻牛角尖……
    魏宁的确不敢擅作主张、就这件事情枉做揣测,毕竟它还关乎到了自己的小命。可让他像个杀人狂魔一样破门而入、杀死那无辜的一家三口,或者在杀对方的同时意外被对方杀死,他始终有些不敢付诸实践。
    这一点与所谓的善良无关,而是出于一个平常人的本心。
    所以当狼群还在等待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魏宁掏出了那柄杀死孙启明的短剑。这柄双槽短剑是他两年前清理自家的废墟时,无意间翻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家里会拥有这把素未谋面、而且“削铁如泥”的短剑,在无数次用来防身,甚至是用它杀掉了仇人孙启明之后,魏宁就将它当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刚才在封妖谷,这柄短剑没有因为魏宁的剧烈挣扎而遗失,魏宁当时也没来得及,或者说没机会拔出这柄剑来反抗狐妖。
    现在短剑重新握在手上,青铜质地的剑柄上,传来了丝丝的凉意。他就提着这柄短剑,佝偻着身子朝羊圈的柴扉走去。
    柴扉被悄悄打开,靠近柴门的羊群被突然的开门惊得一哄而起,纷纷退向羊圈的另一端。魏宁倒是不慌不乱,镇定自若,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两年他可没有少干。
    等羊群见魏宁关上柴扉又没有大的动作,很快就安静下来,只不过还有些略带警惕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抓只活羊走的可能性不大,先不说抓这只羊会时闹出多大的动静,就是它一路上的挣扎,也会给魏宁带去不小的麻烦。所以挑准了要下手的绵羊后,魏宁就直接摸索过去,轻轻抚了抚那只不知道死神已经在向自己招手的绵羊,一剑插进了它的脖子。
    羊群再一次惊慌失措,“咩咩”的叫声不约而同地发了出来,和那混乱的脚步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声势浩大的动乱。
    魏宁扛起那只还在抽搐的绵羊,转身打开柴扉,出去后又顺手将柴扉合了上去。据他的估计,羊群动乱的声响应该已经惊动了在房间里用饭的一家三口,他也就没有直接向刚刚伫立的小高坡奔逃,转而绕到木房子后边,借助木房子的掩护,再向林地迁移。
    还在耐心等待着天黑的狼群瞧见这个“猪队友”贸然行动,竟然还造成了这么大的动静,一时也都动乱起来。几匹贪心的野狼带头冲向羊圈,剩下的野狼在“嗷呜”了两声后,也只好跟上去尽力一搏。
    与此同时,屋里传来了一阵暴怒状态下的犬吠,牧人的身影紧随着牧羊犬冲了出来……
    这些都和进了林地的魏宁再没有关系。他抱着那只约摸七八十斤重的绵羊慌不择路地狂奔,直到穿过小树林、见身后没有人或野狼追上来之后,才停下来止不住地喘息。
    犬吠狼嚎、惊慌失措的绵羊叫唤以及牧人盛怒的叫喊声混杂在一块,即便隔着林子,魏宁也听得十分清晰。
    他猜想,或许嗅觉灵敏的牧羊犬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只不过被正在势头上的狼群牵制住了,这才没有来追逐自己:“知足吧,至少一家三口都还活得好好的!”
    自己的性命,却还是个未知数。
    狼群没有围过来针对自己,这一点倒是大出魏宁的意料。据他揣测,势单力薄的自己是完全斗不过这么大一群野狼的,所以成为狼群欺负的对象,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
    毕竟还处在木房子的附近,自己虽然不惧怕牧人在迅速驱散狼群后、带着牧羊犬追赶上来,可好歹做贼的是自己,不能太理直气壮了。所以魏宁甩开这些不着边际的遐想,在呼吸渐渐流畅之后,重新抱着绵羊赶路奔逃。
    途中他有想过掏心弃尸的,但他还是放弃了这种做法。
    封妖谷附近没有动物活动,如果将这只绵羊抛弃的话,也就意味着他只能接着去吃那些野果子。相对于吃了两三天的野果,肉食对他的吸引力比平时还要大了不止一两倍。因此,即便是拼着体力透支的风险,魏宁也想着要改善一下自己的伙食。
    不然,做个饱死鬼也好。
    或抱或拖,对于只在早上吃了几个野果的魏宁而言,确实是将自己的体力压榨到了极致。于是在艰难中走了六七里地后,他终于体力不支,趴到在了草地上。
    蛮干下去也未必能到达终点。魏宁思虑再三,选择钻木取火、就地烘烤了一条羊腿。
    期间他把羊的内脏全部掏出、清理掉,以减轻自己的负担;又剥下大块羊皮,用来包裹好那颗或许能救他一命的心脏。等到羊肉熟了七八分,饥肠辘辘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吃了。炽热的温度似乎只是稍稍阻挠了瞬间、没有调料的粗糙手艺也拦不住他的饥饿。那一条十来斤重的羊腿在魏宁手里风卷残云,虽然没有被彻底吃完,那种狼吞虎咽的状态也足以让外人叹为观止。
    吃着吃着,魏宁慢慢就停了下来。
    两行清泪决堤而出,淌过脏兮兮的脸颊,滴落在羊腿上。
    什么时候,生活变成了这般模样?
    简直比乞丐还要不堪。
    “该死!为什么就不能跑?带着这颗羊心回去交差是在赌,逃离这该死的束缚同样是在赌,为什么我一定得选择这个窝囊的赌局!”
    许久没尝到的肉味,是自食其力的结果,也是自由,直接就摧垮了他伪装起来的情绪。
    看了看那颗羊皮包裹住的心脏,魏宁心想,就算是这颗心脏能够顺利地救下了自己的小命,可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沉浸在受人奴役的生活当中,苦不堪言,直到把自己的自尊心与自主意识全部都消磨殆尽、成为一个没有了灵魂的奴仆。
    那是自己想要的吗?
    不,绝对不是!
    如果自己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当初就不会狠下心来,提着短剑闯进龙潭虎穴一样的孙府、报仇一样刺死那个曾经欺辱过自己的孙启明。
    在这短暂而惊险的行动中,他仿佛找回了当初找孙启明复仇时的那种视死如归的豪迈情怀。
    他下定决心,要再次做出反抗!
    若是那红衣女子没有大度地放过自己,致使逃匿以失败告终,大不了就用这柄短剑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免得被活生生地挖掉心脏,或遭受某些生不如死的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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