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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疤约一寸左右，新鲜伤正常的颜色应是红色，像她这么浅淡的，多呈红色的伤痕周围包裹着肿痕才对，远没达到皮开肉绽的地步，可她伤口的两半皮肉呈拉扯状，似乎有两道力量，正在撕裂这小小的伤。
不仅如此，伤口的中心位置，还泛着骇人的暗色。
盛景元直直看着她的伤，眼神颤了颤。
少君中毒了，还是要命的扶摇散。
“殿下？”不知盛景元为何看了这么久，楚璃出声提醒，“很难看么？”
藏下眼中的担忧，盛景元淡淡地回道：“不难看。”
说完他扶着座椅起身，手背因为用力握拳而青筋毕现，听见外头的笃笃声，他揭开车帘。
伴在车旁的江卓文在马上向他拱手，露齿微笑：“殿下还好么？”
悻然拉上帘子，盛景元靠在厢板壁上，眉心狠狠拢起，目光几次在楚璃身上浮过，却都抑郁收回。离开鹿山去救阎少君，他本就顶着抗旨的罪名，他可能随时面临上州那边的秋后算账，这且是后话。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少君的情况，扶摇散三日毒发，时间紧迫，又有江卓文名为“护送”实则虎视眈眈，情势对他们来说越来越不利了。
等到了鹿山，盛景元背开江卓文，和白衣人说话。
“少君中了扶摇散，山上有些草药可以暂时缓缓，但你必须在十天之内找到鬼医太岁。”
太岁在大凉国久负盛名，医术精湛但为人古怪，盛景元之所以百毒之侵，还是受了他的恩惠，按说他和太岁之间也算有渊源，可惜太岁清高自负，就算他，也只知太岁可能身在沿江一带，具体地点却无从得知。
这名白衣人是盛景元的左膀右臂，名叫罗奕，是个狠人，但盛景元的要求让他也犯了难：“太岁来无影去无踪，只怕十天之内……”不好再说下去，罗奕转了话锋问道：“除了找到太岁，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
罗奕松口气。
“裕王的手上可能有解药。”
“这……”罗奕为难地低下头，“让裕王解救，难度不会低于十天内找到太岁。何况殿下受困鹿山，今时不同往日，别说要解药，见裕王的面都不容易。”
两条都是难路，盛景元何尝不知？他看向远处戒备的江卓文，默了片刻才叹道：“双管齐下，这边我尽量拖着情况，实在不行的话再另作他算。”
“是。”
“江卓文的人可能会尾随你们，务必小心。”
“多谢殿下提醒。”
“时间不早了，带兄弟们离开，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消息，不必再联系，你们的处境比我更危险。”
眼中闪过泪意，罗奕哽咽道：“殿下有伤在身，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已，怒属下直言，阎先生他，毕竟是个下人，他再重要，重不过您的性命和抱负，您不该亲自冒险去救人，万一……”
“不用再说，”盛景元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眼底的坚毅，并不因为罗奕的话而松散半分，藏下黯然的眼色，他喃喃地道：“因为他值得我这么做。”
哪怕他变傻了，和从前的他格格不入，但盛景元相信，他值得自已如此对待。
等盛景元回到鹿山，罗奕就带着属下们撤离，江卓文在鹿山逗留一个时辰后也率众离开。
两方人马相继散去，转眼只剩下盛景元和楚璃，还有一辆斑驳的马车。
盛景元失血过多，身体有些不支，楚璃自告奋勇坐在车头，可她刚扬起马鞭，肩上一沉。
她摸了下左肩，感觉那处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疼痛感越来越强。
不是没伤过，即便真被一刀砍下去，也不会有这般撕扯般怪异的痛，何况只是些许小伤。
怎么会？
这边还没想出个道理，蜿蜒的山路，在她眼中也越渐模糊，这才恍然大悟，根本不是伤的缘故，她很可能中毒了！
什么时候？地窖里的暗器上带毒，还是……
眼前闪过江卓文一张阴笑的脸。
记得江卓文曾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正是伤口的位置，然后说了两句毫无意义的废话，现在想来，江卓文很可能在给她下毒，然后把她的死，嫁祸到疤眼男的头上。
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她，又不得罪盛景元。
扶了一下额头，不料她身子一侧，往左侧倒了下去。
本以为会翻落马车，正巧被一只手突然拉住。
阳光刺眼，她看不清这男人的模样，却能热切感受到他的担心。
他一手冷汗。
下一瞬，她无力地靠倒在盛景元怀里，想推，可又发现离开他的支持她坐都坐不起来，只好罢了休，别扭地问道：“我怎么了？”
目光不忍地闪了闪，他沉声道：“你中毒了。”
果然如此。
“这毒好像挺厉害的，我有点，遭不住。”
盛景元点头，音色沉痛：“据我观察，应该是扶摇散。”
“扶摇散？”楚璃苦笑：“这鬼名字，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破坏力。”
看着少君明明痛苦却强作微笑的脸，盛景元心里五味杂陈。
这是伴他六年的少年，这些年来少君对他忠心耿耿，和他一起苦过乐过，在别人眼中，少君只是个身份低贱的下人，可在他看来，少君与他早已是不可分割的整体，无少君，便无景元。
“为什么不说话？”楚璃虚弱地问，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直到现在，她才明确感受到毒素在体内的窜行，像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在她的血液中摩擦，走到哪儿，伤到哪儿。
伤口仍在撕裂。
盛景元心急如焚。
“先不要说话，我们很快就到了。”他紧紧抿唇，一手托着楚璃，一手扬起马鞭：“驾！”
“可是殿下，你还没告诉我，这毒到底会把我怎么着？”
盛景元哪有心情跟她解释，那个代表终结一切的字眼，终究不忍开口。
“为什么不说？”
“听过一句诗么，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耐不住她一再追问，盛景元才说：“扶摇散的名字，就是出自这里。”
“代表什么？”
他低沉地道：“直上九万里，代表着会送你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