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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楚璃夜能视物，哪怕是个瞎子，也知道是他来了。
这么偷偷摸摸不顾男女之防，想何时出现便何时出现的男人，不是她师父还有谁？
而且每次过来，都毫不例外地放倒门口看守，难得师父前几日才受伤，如今已然生龙活虎。
“看你没事就好，”因为周未没起身，楚璃只好蹲在身边将就着，“想到今天，你可能被盛景元和赵贞两拔人手跟踪，我心里真是凉下半截。”
“放心吧，我没事。”周未索性侧躺在地上，腰身一塌，做出一个卧佛状，故作悠闲地问徒弟：“今天杨瀚不是被审了么，情况怎么样？”
楚璃支吾了一下。
“怎么？”周未立刻弹坐起来，定睛看着楚璃。
眼里带着担心。
楚璃同情薛丞相，甚至心痛薛家一门，于是对杨瀚的感觉便也复杂了些，“他说，他是薛丞相收养的孩子，虽然表面上他们是主仆，实际上已是养父子关系。”
楚璃只是说着，却没发现周未的手，已在黑暗中握紧。
“为保小命，我也是不敢细查这事的，”楚璃担心道，“本来，我跟殿下来宁县只是为了除匪，大可不必为十年前的事涉险，我也正好可以推掉杨瀚这事，但……哎，殿下却答应杨瀚，等匪事结束，就带他回上州面圣。”
周未眼中一亮：“殿下的意思，想替薛丞相翻案？”
“翻案？”楚璃一副“哪里”的神色，然后便摇了摇头，“事情已过去那么久，靠一个恶魔如何翻案呢？再说——”她凑到师父面前，脸与脸之间只不过三指之距，看得周未成了斗鸡眼。
“师父，你用翻案这两个字，难道你也觉得，薛丞相是被恶意构陷的？”
“呵，周未敷衍道，“这一点我哪知道。”
“殿下可没说给谁翻案，但他一定认为薛孙相无辜，”楚璃心痛地叹口气，“那么多条人命，说没就没有了呀，当年殿下才六岁，难为他还记得。”
楚璃心想，她是不是又要对盛景元有所改观？
若他真有为薛丞相翻案的想法，不管结果如何，冲他敢带杨瀚回上州见皇帝的这份魄力和胆量，她服气。
周未停顿半晌，才放轻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他是个好人，我一直觉得，他可以改变一些事。”
“所以你保护他？”
“嗯。”
“那……”楚璃试探道：“你想让他帮你做什么？”
“想……”周未几乎脱口说出，缓过神第一件事，便敲了她一个脑瓜崩，“想你这个头，我劝你，杨瀚这个人，你少碰。”
他一直说时机，时机，但这个时机，好像永远也不会到来一般。
“为何呀师父？”
“记得我的话就好。”周未这摸黑过来，主要目的是向徒儿报个平安。匆匆说完几句，趁着看守没醒，很快离开了县衙。
一夜相安无事。
楚璃这些天折腾地狠了，晚上睡了一个好觉，却也不知睡到何时，感觉有人来到身边。
她猛一惊醒，想到从上州南下时，夜中仿佛有人摸过她的那件事……
“谁？”
“先生，是我啊。”
阳光透过窗格，将珍儿映得面色绯红。
珍儿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声音软糯，眼神也传神地很，连楚璃瞧着，都喜欢的很。
楚璃松下心弦，笑问：“您好不容易睡个好觉，为何又惊醒了，我又不会害您。”
这些天连天加夜，好不容易放松一次，也无法真正地放下心来。她抱歉地对珍儿笑笑：“珍儿好，珍儿当然不会害我。”
但她也怕珍儿和自已过度亲近，发现她的秘密。
这个秘密的严重性自不必多说，却又如此地禁不起质疑。
糟糕的是，同行的人当中已经有人摸过她，知道她是女人，可那人为何迟迟不说？
她甚至怀疑，这个秘密已被很多人知情，只是在一种微妙的拉锯或者动机之下，他们选择了守口如瓶。
珍儿服侍她起床穿衣，刚准备打水净脸，上官靖一脸菜色地跑进卧房。
“不好了，”上官靖气喘吁吁道：“大狱那边传来消息，说……”
“何事！”楚璃黑脸质问。
“说杨瀚被人杀了！”
楚璃大惊失色，二话不说，抬脚离开卧室，直奔大狱。
她到时，狱卒们已然跪下一地，无不一脸惶然，她没空质责狱卒们，径直走进牢内。
“先生，”老仵忙从尸体旁迎来，躬着本就驼背的身子，“嫌犯被正面一击毙命，对方出手太利索了，估计是个少有的高手。”
一室血腥。
老仵作说完便让开身子，让楚璃亲自过去查看。
杨瀚死不瞑目，一双眼睛瞪得比生前还大，像要将凶手的影像，全部记在自已的眼睛里，他脖间插着一根只露出半截手指长的三棱椎。
凶器正中他颈部大血管，由于凶器呈三棱型，血顺着三棱缝喷出，更增加了他死亡的必然。
“大概的死亡时间是何时？”
仵作忙回：“凌晨寅时左右。”
“可有线索。”楚璃在问牢头。
“小人，小人……”牢头早被吓得瑟瑟发抖，谁不知阎少君是殿下跟前的红人，而且杨瀚受审时殿下也在场，万一被揪罪，身为牢头他难辞其咎。
哆嗦了好几回，牢头才把话说完整，“现场有发现可疑人员脚印，根据脚印来看，是一个身长六尺五以上的壮男，体重至少有一百三四十斤。”
很壮的男人，不知道为何，楚璃竟第一个想到了师父，无论脚长、身高还是体重，师父都很符合。
不可能，虽然师父说不让她碰杨瀚的事，但还不至于杀了杨瀚。
但……杨瀚中面中招，死前没有挣扎呼喊，凶手很可能是杨瀚认识的、或者有某些利益关系的人……
“查，”她恨恨道，“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查！”
牢头们慌忙应声：“是是！”
*
传至军营时，盛景元在校场练兵。
罗奕大步上前禀道：“殿下，杨瀚被人杀了。”
“再说一遍？”
盛景元眸色一暗，樱枪在手中握紧。
同时，心间也没来由地沉了下去，沉至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