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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息怒,”楚璃看着地上的血和杨瀚的牙齿,为难道:“他正是仇视朝廷,但要真把他打死了,背后的原因又要向谁问?”
盛景元很少对人动杀心,杨瀚算一个。
这个人恶徒可以调侃甚至诅咒他本人,但皇族与大凉绝不容他辱骂!
“你审吧,他交给你处置,我不会再动他。”盛景元忍下火气,向两名侍卫挥挥手,示意他们放开杨瀚。
“是这个道理,”楚璃不忍心地瞧着杨瀚,跟盛景元道:“理是这个理,但侍卫把他牙打掉了,他还能说得清么?”
“老子……还能!”杨瀚“忒”地吐出一口血水,气喘吁吁道,“我还能骂,我,就要骂你个,龟孙子,王八蛋……”
楚璃默念一声“龟孙子”和“王八蛋”,乐得拍了一记惊堂木,笑看盛景元道:“殿下,还好能听得清楚!”
盛景元道:“能听清楚就好。”
“杨瀚,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反正连死都不怕,索性招出一切,”楚璃走下大堂,“你或因自身不幸恨国,或因他人恨国,或国亏待了你,冤枉了你,总有一个原因,念你事出有因,或许殿下会为你求情。”
“原因?说出原因,朝廷就改了么?”杨瀚仿佛听到一个巨大的笑话,笑得他浑身颤抖,笑出了眼泪,“不会,大臣们奸诈,皇帝糊涂,可是,哪怕皇帝犯错,后果也是由百姓们承担!皇帝没有过错,他不该挨骂吗?可是你看,殿下他接受别人骂他的父亲吗?我不是疯子,怎么会没有因呢?”
“然而不幸,不是你滥杀的借口。”盛景元慢慢地道,脸上的怒气消失不少,但堆叠在眼底的沉稳才更是凛然。
凛凛地写着两个字:权,势。
他道:“你想讨公道,可以,但你无权剥夺他人性命,他们的公道就不需要讨了?杨瀚,皇家或许没有让你满意,你可以批判指责,我却不准你辱骂诅咒。”
“我向你父皇讨公道,不可以?”
盛景元轻抚杯沿,“将你的身份背景全部说出来,如果朝廷真让你受了委屈,理当给你一个说法,你不必隐瞒,人最宝贵的性命你都可以赌上,还有什么能让你畏惧的。”
杨瀚有些动摇了。
传说盛景元仁德,不畏强贵,通过他或许还能得到面见皇帝的机会,他不求皇家给他说法,只要能到御前骂那个狗皇帝,这条烂命就算值了,可是,万一盛景元这么说只是为了诈出他的身份呢?
“我明白你的顾忌,”楚璃说完看看左右,向班头吩咐道:“全部退下吧。”
“这个……”有王爷在场班头没敢即时答应,疑问地看向盛景元。
盛景元看了眼罗奕与上官靖 ,“你们也一起下去,未经传唤不得入内。”
“是。”两人齐应。
等衙役和两名侍卫下去,楚璃面对面站在杨瀚面前,“现在的毫无防备,你不用对我顾忌,你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现在也扭转不了,但我敢保证,殿下所说全是肺腑之言。最差不过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杨瀚渐渐放下戒心,“咚”地一声瘫坐在地,带血的手在地面上抓挠,绝望地想要抠住什么,“我没有亲人孩子,没有朋友,我的确不怕,我只怕,好不容易相信了一个人,他却对我出尔反尔,我怕这个……”
他声音发哝,但语速慢下来就可以听清。
他紧张地抿着唇,眼神里一片惶然,“我不求能活,只想在死之前,见到皇帝,告诉他,他们曾经的挣扎。”
“他们是谁?”
杨瀚定定地看住楚璃,“十年前,在薛丞相的案子里,被杀掉的人。”
说到此处,在杯沿上抚动的手忽然一握,盛景元那趋于平淡的目光,也随之冷厉。
薛丞相……
薛丞相,薛定国。
楚璃听过他,崇光侯府的书中也曾屡屡提到过他。
十年前还是前朝老皇在位的时候,也是老皇的末期。那时诸子内斗厉害,可以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身为三皇子的当今皇上,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上讨老皇欢心,下使群臣归顺,百姓同心。因他是马上王爷,在民间声望颇高,他与明成双剑合璧,纵横天下,与薛定国双雄鼎立,朝堂无敌。
可十年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薛丞相府满门被屠,偌大的相府终化为一场灰烬。
听说有友人偷偷去扒拉丞相府,从废墟下找到一具具尸体,还包括几岁的稚儿……
丞相府的经历跟三年后的楚家相似,死于不明不白,死于伙伴之手。
杨瀚含着泪光,又哭又笑,情绪几乎崩溃,“我不是恶人,本来不是的。我三岁的时候父母死于饥荒,我是被丞相夫人捡回去的,我跟着相爷、夫人一起过,他们把当半个儿子看待,看着相爷,从一个小地方官,坐上一人之下的宝座。
可就在十年前,那年我随着老师傅远游海外,学做生意,可我回来的时候,相府已经没有了,后来我便听说,三皇子,就是今天的皇上,他状告丞相谋反,相爷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么可以谋反?”
杨瀚瞪着红透眼睛,“原来在他看来,丞相有扶持三皇子的意愿,这个叫做谋反?他诬告薛丞相,说丞相怂恿三皇子称帝,所以相府才遭遇灭顶之灾!”
听着杨瀚的话,楚璃心里一阵搐痛,仿佛自已又回到家中被血洗的那天,又被万箭穿心了一次……
“所以你要报复皇上?”
“对。”
盛景元沉默片刻,才沉声道:“薛丞相确实被拟为谋反之罪。”
“拟为?”杨瀚苦笑,突然指向盛景元,疯似的吼道:“只是‘拟为’,你们就可以杀了人家全家!有证据么,他亲口承认了么!什么都没有,骁羽卫就可以带着圣旨,提着刀,把他们全家砍了!烧了!”
砍了,烧了……
所有人都死了……
楚璃忽然觉得心口好痛,痛地快不能呼吸,当年楚家也是如此,他们没有审判,只有一面圣旨,和无数的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