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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清近日多多少少有些不安，那份不安大概是自禁足之后就开始了。
比起以前，宣弟待他疏远了许多，要是曾经年少的时候，宣弟可不会将他忘那么久。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沈丞相若有似无地弱化了他的存在感，林宣那段时间遇到的事又太多，不想将他牵扯进去，因此才显得他被无视了。
不论是作为云清哥哥还是作为沈爱卿，他都不是个会撒娇讨赏的，因此许多话从来藏在心里不说，把自己憋得不清。
此时忽听说陛下召见，想到要见到宣弟，沈云清心内欢喜不已，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出门前沈丞相恰好回来，做父亲的最是了解儿子不过，一看他就知道他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待他走后特意寻了下人来问。
下人道：“是陛下召见，大概是有要事相商。”
沈丞相摇了摇头，儿子受到新帝宠信，他反而很担心，希望新帝冷儿子一段时间。
侄儿已经是陛下，儿子也该改变心态，明白那不止是“宣弟”，更是帝王，是他需要效忠的人。
作为朋友、表兄弟，陛下可以随意与他亲昵，也可以随意地对他好，但作为帝王，陛下就不能也不该再像曾经那样对待云清。
陛下显然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云清却还不明白，以后迟早要伤心的。
沈丞相不怕儿子伤心，只怕儿子未来因为无法接受自己身份的变化、陛下对待他与以往不同，而做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
沈云清走得欢快，并不知自己的老父亲为自己操碎了心，只一心为宣弟召见自己而高兴。
林宣一见到他就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脆生生地喊道：“云清哥哥！”
沈丞相要是听了这句，恐怕要捂着胸口哆嗦好一会儿，他以为林宣变了，却不知道林宣只是为沈云清考虑平时不喊云清哥哥，私下还是一样地喊。
沈云清温柔地应了声宣弟，问：“发生了什么事？”
林宣便给他看那些信，等他细细地看了一遍，才问他怎么看。
“定然还有后手，对于贤王来说，动粮草是损失最小收获最大的一样事，瞿北那边他虽看起来抵抗的游刃有余，但毕竟军将不够多，也拖不起。”
朝廷这边派过去的军将其实也不多，狄获毕竟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不能将军将都送瞿北去，否则要出大事。
沈云清取了舆图过来，指了指瞿北以北：“戎原人虽少，也没有好的武器，但他们每年都要去瞿北抢掠一番，今年也不会例外。”
那里是草原，住着一群游牧的，常年四处游走，是三十年前才游牧到云国附近，之后便在附近游走，起初偶尔跟云国人换些东西，最近十来年心大了，偶尔到到云国抢掠。
他们跑得快，讨伐不值当，因此只是水来土挡火来水淹罢了。
林宣点点头：“况且今年瞿北战乱，他们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说不定还会早一点。”
沈云清又指了指东北方向：“我对这方有些担忧，狄获同瞿北交界之处。”
“怕贤王跟狄获联手？”林宣眉头锁了起来，“我听说那边还在争王位，一时半会儿应当腾不出空子？”
沈云清摇头：“怕只怕他们已经有了王的人选，正在伺机而动。”
林宣叹口气，越发觉得这仗不该打。
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沈云清说：“好在是现在对贤王动手，若他们真有意结盟，等他们稳定下来之后我们这边还不知情，这才是最可怕的。”
林宣这才明白自己想岔了， 他不喜欢战争，因而想到讨伐瞿北的事总很心虚，免不得钻进死胡同。
两人谈论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应当把这事给兵部那群人头疼，等他们商议出章程再叫林宣做决定，因而话题很快就绕回了粮草一事上头。
锁紧眉头思索良久，沈云清说：”得寻个合适的人选去监军，这人身份要能压住诸人，又得是你信任的。”
监军一般是选用宦官，但粮草已经出事两回，又不知还有没有奸细，因此一般的宦官不够，还需要特意多加一个人。
沈云清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他的官位并不算太高，也不适合做监军，但只要宣弟愿意让他去，这就都不是问题。
可是宣弟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很为难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想到让他去。
沈云清只要毛遂自荐道：“我去？”
林宣一愣，随即疯狂摇头：“不行不行，你不能去！”
沈云清见他反应这般大，以为他觉得自己做不好，心里有些失望。
林宣随即说：“开书院这件事我还要留给你做，算起来也就明年的事，你可不能跑去瞿北！”
沈云清双眼发亮：“开书院？”
林宣点点头：“先在皇城开一家，贫家子与世家子一同上学。”
沈云清自然是心动不已，又怕自己做不好，欲拒还休地问：“不是有我父亲？”
林宣摇摇头：“科举的事我是交给他了。”
“咦？”沈云清惊讶道：“科举不是交给李大人他们了，再过半个月就要开始了，你竟要现在换人？”
听到沈云清的问题，林宣唇畔笑容若有似无地多了几分嘲讽，“还没开始就要多几场舞弊案了，不换人我眼睁睁看着酒囊饭袋入选吗？”
若是在科举之后才查出来，科举就要成为笑柄了，天下文人谁还敢信？
他叹口气：“我原本想着，他们几位都是贫家子出来的，当初也受过不少无人举荐的苦，应当会用心做事才对。”
沈云清摇摇头：“他们自己好不容易才爬上来，不愿意让别人轻松些。”
林宣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事我原本不想用世家的人，可看来看去，竟还是要用些。”
他又道：“这事是我不对，我以为世家跟贫家天然对立，却忘了不论哪边都有真正的清心之官，有些或许有私心，但利民的好事，他们愿意做。”
沈云清知道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手背：“父亲不会怪你。”
“嗯……”林宣说：“我只是心里发堵。”
没做皇帝的时候总觉得知人善用就好，真身处其位才发现，这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千难万难了。
知人已是十分不易，更何况是擅用呢？